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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麟边放下包边笑着和聂荣臻打招呼:“噢,荣臻同志也在这里?”
聂荣臻站起身来和柯麟握了握手,笑着说:“有了你这位医生可太好啦,有一些起义的同志受了伤,有的潜藏到香港来以后生了病,又不能去医院治,只能到这里来向你求医问药了。”
柯麟点了点头,忧虑地说:“病得很重吗?”
叶剑英口气沉重地说:“有的轻一些,有的则很重,而且是贫病交加,他们初到香港,举目无亲,要尽快想方设法帮助他们。”
柯麟急切地问:“他们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去为什么治疗。”
“好!”叶剑英指向靠窗户的一张小床,“你赶快安排一下吧,伤员、病员一个接一个,很快都要来了。”
聂荣臻说:“够你忙一阵子的啦!”
柯麟打开包,从里边取出一摞报纸,一分为二,边分别递给叶剑英和聂荣臻边说:“这是今天的香港报纸,有广州的消息呢。”
一听有广州的消息,叶剑英和聂荣臻立即翻着报纸细细浏览起来。
周文雍和陈铁军秘密潜回广州后,以夫妻的名义,在较为偏僻的地方租了一套里外两间的住房。房间虽小,家具也极简陋,但在陈铁军的精心布置下,俨然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这一天,午夜已过。陈铁军一个人睡在里间的床上。夜深人静,她又劳累一天了,所以睡得十分香甜。突然,她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是被一阵喊声惊醒的,可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她扭头看门,从门缝里看到外屋里还亮着灯。“这么晚了,还在干呐!”她起身披上披肩,轻轻打开门走到外屋。
果然,桌子上还摊着一大堆文字材料,墙边长沙发上的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大概是太疲乏了,周文雍头伏在桌子上,右胳膊伸展开来,从他发出的浓重的呼吸声中,可以听出他已经进入梦乡了。
陈铁军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近凌晨4点了。她伸出手刚想推醒周文雍,但手举在空中又停住了,犹豫片刻,取下自己身上的披肩,轻轻盖在他身上。
她一动,周文雍就醒了。他摇了摇头,使劲儿睁开熬得发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哦,思考着思考着就睡过去了。”
陈铁军心疼地看着他说:“可不能连着这么熬啊,身体吃不消的!”
“噢,几点了?”
“凌晨4点了。”
周文雍起身伸个懒腰:“时间过得真快!就快写完了,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你这么熬,我还睡得着吗?天快亮了,我也睡得差不多了,还是你去睡一会儿吧,剩下的材料我来帮你整理。”陈铁军恳切地说。
周文雍没有吭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仰起脸来看着陈铁军,带点儿天真口气说:“铁军,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骑着一匹白马,举着战刀,和我们起义的同志们一起,在很开阔的草地上奔驰,还一齐高喊着:‘呜啦!呜啦!’敌人在我们的冲击下溃不成军,狼狈逃窜。哈,真是痛快!”
《中国地下党人》第二章(4)
陈铁军也被他的神态感染了,说:“怪不得我睡得正香,被一阵喊叫声惊醒了呢,原来是你在梦中喊的。你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那你帮我解解这个梦吧。”
陈铁军笑了:“我可不会解梦,不过咱们可以分析分析。”
周文雍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陈铁军,说:“那你说说看。”
陈铁军一对黑眸忽闪了几下,说:“我们回到广州半个月了,听到的看到的都是战友的牺牲,我觉得是你太悲痛了,再加上白色恐怖下工作开展难度大,对你的压力越来越沉重,又没有办法疏导,那种压抑感就只有在梦里渲泄了。我分析得对不对?”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
“其实,我内心和你是一样的,所以才能说出你的内心感受。好啦,梦也解了,天也快亮了,你快去沙发上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周文雍摇摇头,“天亮前我必须把材料整理完,今天要设法把一部分怃恤金送到烈士的家人手里。”
陈铁军也不再催他,说:“看来只有等革命成功了再好好地睡吧。天亮后,我立刻去教堂,给藏在那里的几位受伤的工友送点药去。”
“他们伤得太重了。”周文雍叹了一口气,“子弹在身体里取不出来,又不敢到医院去,真是苦了他们啦!”
提到医院,陈铁军突然想到了柯麟,遗憾地说:“要是柯麟在广州就好了,他的医术可高明啦!”
周文雍一听到“柯麟”这个名字,似有所悟,他看了陈铁军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在此时,香港郊区的那间小屋里,柯麟忙得团团转,他给一个个逃亡到香港的同志们治病疗伤,弄得叶剑英也成了医生助理在一边帮忙。
门响,杨殷推门进来,一看屋里的情景,感叹说:“喝,这里真成了小诊所了。”
叶剑英手里拿着纱布说:抬头朝杨殷一笑,正要说话,只见杨殷向他暗递个眼色,便知他带来了消息。
柯麟熟练地给最后一位同志包好伤,嘱咐说:“要注意多休息,吃好一点,伤就好得快。”
伤员点着头,感激地:“经您一治疗,好多了。柯医生,谢谢您。”
柯麟边洗手边说:“不用谢,应该的嘛。”
叶剑英也嘱咐说:“记住,过两天再来换药。”
叶剑英送伤员离去,返身关上门,看着杨殷说:“喂,你有什么好消息,快说吧。”
杨殷也是广州起义领导人之一,他曾亲率工人敢死队配合教导团攻下敌人的顽固堡垒公安局,并指挥了西关地区的战斗,但他为人又极为风趣,见叶剑英认真的样子,却故做诧异地说:“什么好消息?没有啊。”
叶剑英肯定地说:“哼,没有好消息,你干么挤眉弄眼的?”
杨殷笑了:“还是你厉害啊,确实有个好消息,党中央发电,肯定了广州起义的伟大意义。”
“哦?”叶剑英和柯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之色。
杨殷接着说:“省委报中央的《关于广州暴动决议案》中对9位同志的处分意见,中央也没有批准。”
“是吗?太好啦!”听到中央没有通过这些处分意见,叶剑英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柯麟也被这一消息所振奋,他眼前出现了周文雍离开香港时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由地感慨说:“不知道周文雍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要是知道这一消息,就会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了。”
杨殷说:“对了,提到周文雍,我还有一个消息,周文雍和陈铁军在广州联络到一些失散的同志,其中有几个枪伤很重的赤卫队员藏在教堂的地下室里,不敢去医院就医,眼下生命垂危,却又束手无策。”
柯麟一听就急了:“那让我回广州吧,这边的伤病员治疗得也差不多了。”
叶剑英和杨殷望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搁不得。柯麟收拾一下医疗器械,换上一身工装,就离开了香港,乘火车回到广州。到达广州火车站时正好是夜间,在工人们的保护下从火车头的车门上跳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在交通员接引下,柯麟很快到达教堂。周文雍和陈铁军正在为无法救治重伤员而愁云密布呢,一见柯麟进来,顿时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
陈铁军抓住柯麟的胳膊激动地跳了起来:“柯麟,柯麟,可把你盼来了!”
周文雍也上前握住柯麟的手,沉稳地说:“无法救治伤员,我和铁军正说到你了呢,想不到你真的冒死来广州了。”
柯麟微微一笑,说:“怎么?你们能冒死返回来工作,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不过,我回来还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周文雍一愣,忙问:“噢?什么好消息?”
“党中央对广州起义是肯定的。省委关于广州暴动的决议案要处分9位领导人向中央的报告,中央也没有批准……”
陈铁军欣然望着周文雍,见他已经泪水盈眶。起义失败后,他蒙受了那么大的压力,现在广州起义得到了中央的肯定,他怎么能不激动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周文雍强制着自己没有让泪水流下来,静静地说:“快,先救伤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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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二章(5)
柯麟觉得在此刻对周文雍来说什么安慰的话都用不着说了,他在他的肩胛窝里轻轻打了两拳,便跟着他们进入地下室。一进门,就看到地下室里躺着五、六个受伤的赤卫队员,个个面色苍白,形容枯槁。”
周文雍向大家报告说:“同志们,救星来啦!党组织派柯麟医生特意从香港返回来给你们疗伤来了。”
重伤的赤卫队员们突然听说来了救星,个个精神一振,眼睛里燃起生的希望。
事不宜迟,柯麟马上开始检查一个看起来伤势最重的赤卫队员,陈铁军从牧师手里接过蜡烛给他照着亮。柯麟看着那赤卫队员的伤,皱起了眉头,心疼地说:“子弹还在里面呢。”
那伤员无力地点点头。
柯麟轻轻抚摸一下那伤员的头,安慰他说:放心吧,会好的,我马上给你做手术。”
柯麟的到来,伤员们的救治问题得到了解决。周文雍又开始四处寻找失散的赤卫队员。这一天,他在一个茶馆内正与一个参加过起义的赤卫队员见面,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桌前,一个特务在佯装喝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窥测着。
广州警察局长朱晖日,是个凶狠毒辣又奸诈狡猾的家伙,他用怀疑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跟踪周文雍的特务:“你确定他就是赤卫队总指挥周文雍?可不能弄错了!”
“千真万确!”特务肯定地说,“他今天找的人,已经投靠我们了,他们联络时,我就一直监视着他,后来又一路跟踪到他的住处。”
“他住在什么地方?”
“喏,这是地址。”特务说着,把一张纸条儿交给朱晖日。
朱晖日拿过来一看,脸上露出如获至宝的神情。
傍晚,周文雍办事回来,毫无防范地进了租住的楼房。他刚进楼洞,早已停在楼边隐蔽处的一辆汽车打来了,从车上忽啦啦跳下来一群荷枪实弹的军警,像一群恶狼扑向楼房。
陈铁军正在抄写着材料,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劲儿,机警地跑到阳台上观察,一眼见到军警正在包围楼房。“坏了!”她知道暴露了,赶紧跑回去把桌上的材料放进火盆里点着。她正要抢上阳台,去搬掉那盆做为安全信号的紫罗兰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陈铁军一听就是周文雍那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地暗暗叫苦,身子僵立在那儿。
这时,周文雍缓缓地走上来,轻轻打开家门。
陈铁军猛然大声喊起来:“文雍,有敌情!”
周文雍一愣,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军警如狼似虎地冲进了进来。
柯麟开始对伤员实施治疗后,教堂地下室已经布置得像一个干净的病房了。赤卫队员们都已得到了有效的治疗,虽然身上、四肢都还裹着绷带,但伤势都减轻许多。
“柯医生,你出来一下。”
“好。”柯麟从未见过牧师如此慌张,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答应一声,放下针具,跟牧师走出地下室。
牧师沮丧地说:“周文雍和陈铁军被捕了。”
“啊!”柯麟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
周文雍、陈铁军是广州起义的重要人物,一旦被捕,必然凶多吉少。柯麟心绪烦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是叛徒告的密。”牧师恨恨地说了一句。
柯麟着急地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营救?”
牧师摇了摇头:“白色恐怖这么厉害,很难,只有想办法找铁军的家人试试看了。”
“我去找她的家人。”
“不行!”牧师断然道:“你的身分不能暴露,组织上会尽快找人与她的家人联络的。”
抓到了两个中共要犯,朱晖日真是志得意满,为了能从周文雍和陈铁军的身上挖出更多的###份子,他对他们两人软硬兼施。
这一天,在警察局里,朱晖日请来陈铁军一叙。他故意做出大度的样子,伪善地说:“陈小姐,你出身佛山富豪之家,人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人生的前景一片灿烂啊,为什么年纪轻轻的非要跟着###闹什么暴动?”
陈铁军虽然被折磨得脸色苍白,但她依然梳妆得整整齐齐,神色极为庄严。看着朱日晖那伪善的样子,她平静地说:“一个革命者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