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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的迹象。看来外国人虽然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但实际上都是外强中干,禁不起一点风雨。怪不得总是要把他们和中国人隔离开,估计一些在中国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毛病足以置他们于死地。但奇怪的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火烧圆明园那会儿为何如此凶猛,没有被中国的病毒击退?难道华佗再世投胎成外国人了?那关云长会不会转世投胎也成了外国人?后来思路越发的混乱复杂,搞得我自己也很痛苦,编造不出自欺欺人的答案,只有厚着脸皮回到娘的身边,去看电视剧《红楼梦》,转换思路,免得走火入魔。《红楼梦》正演到宝玉挨打,屁股上都是血,无数姑娘看了伤心不已,心痛万分。我娘借机教育我不要像宝玉一样成为娇气的绣花枕头,我爹却流露出对宝玉同学的羡慕之情,说宝玉其实还是很幸福的,我家孩子和我一样没有这般福气。我娘当即敏锐地捕捉到我爹字里行间的意味,开始和我爹较劲拌嘴,越说越无聊,还尽说我出生前的事,弄得我一点发言权都没有,无比郁闷。电视里的宝玉逐渐恢复,又开始拉姑娘的手耍流氓,实在污染视听,比我爹我娘的冷言冷语还要无趣。
我只好又回到孤独的房间里胡思乱想,开始琢磨孙悟空猪八戒和圣斗士长不长水痘,忍不住又想到了死得比雷锋还冤的白求恩,不知道他会不会转世投胎到中国?或许喜爱医学的王小书就是他的转世,变作中国人体质就增强了,手指头割断了都没事。后来想到王小书学习的是中医,没有动手术开膛破肚这一说,觉得白求恩这胎投得真是英明,决不会在失败的地方再次跌倒。
我就这样一个人躲在孤独的房间里无法遏止地胡思乱想,思索一些无聊至极的事情,这个习惯至今依然困扰着我。面对一个问题,我不会坚持思考如何解决它,而是经常中途走神,开始神游,逐渐丰富问题接下去发生的种种可能性,将自己变作各种角色,用不同的态度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且我总是不断假设问题,不断变换角色去解决问题,从一盆花是否会开放这个无聊的问题开始,我会设想出无数的情景和新的问题,最后将这些情景和问题连成一个故事,自己设定角色参与其中,自编自导,其乐无穷。这也就造成了我上课喜欢走神的毛病,到考试啥也不会。后来上高三的时候,由于平时走神过渡,成绩之差只能用智商低下来合理解释。我索性破罐破摔,上课玩命走神遐想。我们高中的数学老师姓胡,对于教书育人这件事比较在意,经常要表现得比学生们聪明;加上年轻,希望像陈景润一样在数学界有所作为,私下里喜欢自己总结各种万能定理,方便我们考试时一招鲜吃遍天。但是胡师思路的延展性过于强大,经常在某日兴奋地向我们大力推广自己新近发现的定理,号称绝对好使,万无一失,前无古人。但几天之后又勇敢地站出来举出反例否定自我。所以我们只好称他总结的定理为“胡说定理”。
童言 九(2)
胡老师非常不喜欢我,因为我总是走神,不能领悟其“胡说定理”的精华,所以胡老师时常在骄傲地介绍完自己的“胡说定理”之后打断我精彩的遐想,让我重复讲解一遍“胡说定理”。我只能站在教室里顾左右而言其他。胡老师立刻会说我在胡说八道,用粉笔狠狠地敲着黑板,搞得黑板上的“胡说定理”和胡老师一样长满了麻子,一眼看上去就没什么可信度。胡老师骂完我之后还会将我赶出教室,说我不配听他的课,虽然几天之后他一定会当着我的面否定自己的“胡说定理”,嘱咐大家一定要忘记这种错误的方法,不然考试要吃大亏。在数学课上,借着胡老师信心满满、口若悬河、唾液横飞的讲解新的“胡说定理”的时间,我会将自己设计成被无知的数学胡老师赶出教室的落魄少年,走出校门为保护同学被校门口的痞子打成重伤,昏迷之时,一位高人出现在梦中,教会我许多知识和高强的武艺,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奇迹般苏醒,身体强健,才华横溢,会说多门外语,精通各式乐器,凭一己之力轻松打败学校门口的小痞子,报了一箭之仇。而后回到学校当着胡老师的面用一分钟破解了歌德巴赫猜想,写出来的复杂公式够十个胡老师琢磨一辈子。各方面在学校全无敌手,令无数女同学对我仰慕不止。但我不拘泥儿女私情,有着更高的追求,中日开战,我参加空军,像电影《壮志凌云》里的男主人公一样遨游蓝天,击落二百架敌机;设计的军事计划神出鬼没,帮助我军占领东京,屠城三日,杀得美国人都主动投降。在我的英明指挥之下,我军迅速占领全球,五星红旗插满世界每一个角落……我正想到即将和外星人展开地球保卫战、全球战士都将驾驶我设计的高级战斗机飞向太空的关键时刻,胡老师又将我叫了起来,依然语重心长地重复他的“胡说定理”。我比较自觉,不想耽误大家学习的时间,直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
走神这个毛病无法自愈,年纪越大想得越离谱幼稚。我问王小书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王小书说多看书就好了。时间证明这不是一个好办法,看书越多,胡思乱想的资源越丰富,想的东西越发超现实,动不动自己就来到未来和一位美丽的外星姑娘结婚了。多年来我一直在走神,成长得浑浑噩噩,来到北京后越发如此。也许我一直在用这种方式逃避一些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情,就像当初不愿意和我父母一样装作有文化的样子聚精会神观看《红楼梦》,情愿独自躲在孤独的房间里思考关云长会不会长水痘这个严肃的历史问题。
回到一个人的孤独房间,我在胡思乱想中终于睡去,不再为文学史上最正派的流氓贾宝玉罪有应得的屁股烦恼。可奇怪的梦境又开始浮现,我梦见自己身上的水痘突然间开始膨胀,最后全部爆炸,里面的水四散喷溅,我的身体迅速缩小干瘪,最后只剩一具皮囊,只有头颅在地上不停翻滚。我看到四周还有更多人干瘪的身体和饱满的头颅,王小书、小川、付清、郭强,甚至在看不太清楚的地方还有李明亮。所有人的头颅都开始发烫,渐渐变得通红,像烧红的铁块,最后如烧着的蜡一般溶化,头脑一块一块地往下掉,下雨一样,掷地有声。这个梦做在半睡半醒之间,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在发烫,浑身轻飘飘的,体会不到与床单的接触。当梦境中我的头颅开始溶化的时候,我试图醒来,可惜浑身无力,挣扎着又坠入梦中,只能看着自己一寸寸溶化,意识也渐渐模糊,最后终于消失。
童言 九(3)
醒来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温柔地照射在我身上,像冬天的棉被一样暖洋洋。在透明的光线中我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干净的灰尘;地板刚刚被墩过,留下好看的水印渐渐消失;头上的吊瓶里还剩三分之二的液体,让我知道自己还要病很久。病房里还有三个人,仔细一看全是熟人——王小书和付清躺在我对面的两张床上,正在昏睡当中,吊瓶里的液体比我还多;小川同学没打吊瓶,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已经醒来,手里拿着变形金刚的玩具,正傻笑着看我。这回的水痘爆发得很蹊跷,短时间内击倒全大院所有适龄青少年。医院里人满为患,方便了我们这群孩子的相聚玩乐。
关于此次水痘的爆发,大人们凑在一起开始以讹传讹,说是从奶牛身上传染开的。奶牛场场主为了抵制谣言,保证牛奶定购量,当众用自己的舌头舔了好几头奶牛的乳房,之后又大口喝掉三斤牛奶,言传身教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放心饮用牛奶,不要相信谣言。第二天牛奶场主的舌头肿得比牛舌头还大,嘴角都撑破了,被送到医院医治,涂抹了各种药水,搞得舌头像五颜六色的节日彩带,飘扬在嘴巴外面,庆祝场主没有出水痘,一切都是谣言。医生诊断奶牛身上携带的一种寄生虫搞大了场主的舌头,大家联想到场主大口喝完三斤牛奶后伸出舌头在嘴边回味的场面,越发不敢订制牛奶。奶牛场订单锐减,囤积的牛奶变作酸奶,最后当做工资发给黄须族挤奶工,引起巨大民愤。结果数头牛奶遭到暗算,浑身伤痕累累,个别奶牛产奶部位还受到重创,从此失去做奶牛的意义与尊严。后来场主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又把牛奶喂给奶牛喝,喝得奶牛呕吐不止,上下一起产奶,产量顿时翻倍。
“八一”建军节及时来到,场主把一罐罐的牛奶插上小红旗,贴上温暖人心的标语,敲锣打鼓地送到军营——免费饮用,保证要多少有多少。虽然战士们已经听说了水痘流行的事情,但个中内幕却不知晓,考虑到军民鱼水的情面和实际的需要,咬牙喝下已有变质嫌疑的牛奶。结果几位年轻的小战士迅速病倒,和奶牛一样呕吐不止,比得了水痘还严重。奶牛场顿时面临破产危险。挤奶女工公然用卖不出去的牛奶洗脸洗脚洗全身。来此约会的男女更加愉悦,偶尔还能顺两罐牛奶回家打扫卫生。还说用牛奶擦过的家具特别亮,比新的还惹人喜爱。而据付清说,外国专家每日饮用的牛奶都是从省会空运,每天一趟,坐最早的飞机来,喝得外国专家个个体壮如牛,一个撂倒三头发情奶牛不成问题,根本不需要中国人的保护。小川他娘不太关心外国专家的格斗能力,看到小川即将发育成熟的涂满紫药水的巨大身躯,心疼不已,大骂奶牛场用瘟牛陷害祖国的花朵!
熄灯号吹响后,大人们开始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一步三叮咛,两步一回首。值班的护士姐姐给我们量完体温后关上灯,开始坐在值班室熬夜为男友织毛衣,一针一线毫不含糊。后来我们在医院调皮不睡觉,护士姐姐就快速抽出毛线针抽打我们的屁股,把编织爱心的工具瞬间变作凶器。这让我想起我娘,她也很喜欢用毛衣针打我,但打完我之后她又继续为我编织冬日的温暖,实在搞不懂她对我的真实态度。
童言 九(4)
后半夜我开始闹肚子,只好出门找厕所。一开门看见医院走廊里白晃晃的灯光和泛着青光的地板,远处隐约传来护士姐姐毛衣针相互碰撞的金属声,浑身上下顿时寒毛倒竖。我只好用手堵住鼾声不断的小川的口鼻,活活憋醒了小川,让他陪我去。小川死活不答应,最后我付出了五块大白兔奶糖的代价,才换得傻子小川护送我深夜出恭。
深夜的医院阴气十足,日光灯白晃晃的,照得地面青光闪闪;消毒水的气味比白天更加刺鼻,拐角处永远没有电灯,黑乎乎的还传出恐怖的声响。为了满足生理的需求我铤而走险,拉着小川温暖多肉的手臂,捂着屁股拐过无数个黑乎乎的转角,在迷宫一样的医院里窜来窜去,就是找不到该死的男厕所。我从小受过良好教育,又认识王小书这样的榜样儿童,所以即使情况紧急,也没有像关押多年刑满释放的流氓一样不顾一切地冲进女厕所。但入厕问题火烧眉毛,最后我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夜闯女厕。我的肚子的问题瞬间得到巨大缓解,心情顿时愉悦,感觉在女厕出恭就是好,怪不得女孩子撒个尿都要跑到厕所蹲着。
可就在我刚刚提裤站起之际,小川突然破门而入,小旋风般把我推进了女厕的隔间。透过女厕隔间的门缝,我和小川看见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小女孩在水池旁洗手,一遍一遍,没完没了。小川和我不知来者是人是鬼。假如是人,毫无例外是个女人,一旦被发现,流氓的称号将伴随自己一生,日后考上大学也是一个流氓大学生;如果是鬼,更不能被发现,女鬼洗手肯定要吃人。黄裙子女孩洗完手便向隔间走来,看样子要小便或者大便。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人都知道饭前便后洗手,哪有洗完手再便的!莫非这女孩是个鬼?
厕所的隔间很小,充满了恐惧和小川庞大的身躯,挤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加上肚子的问题还没得到根本解决,关键时刻竟然放出一个响屁。小川没绷住,喉结抖动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声成熟男子的欢笑。黄裙子女孩尖叫一声,拔腿便跑。我恍然大悟,断定黄裙子女孩必定是人,因为只有人怕鬼没有鬼怕人的。很多年后我有一个喜爱写作的朋友写了一篇小说,名叫《头朝下的女鬼》,讲述的是他小时候看见村里一位年轻女子为了爱情头朝下跳井自杀,打捞上来一看,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活脱脱一个女鬼。长大后他来到繁华的北京城,看到这里夜夜笙歌,灯火通明,于是知道女鬼不会来这里,这座城市不会有爱情。我很喜欢这篇小说,时常在想这个城市会不会有鬼?后来我想无所畏惧的人也许就是鬼,是人总会害怕一些东西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