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梅花大鹿和白额羊王羊群奔跑的神态和方向已然判断出,昨夜追击他们的解放军和民兵自卫队已然翻过玉石沟达坂,斜刺里从这条峡谷的上方搜寻而来,想将他们堵截在这条峡谷中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看来解放军的队伍里有一位精通韬略的能人,这家伙不但能运筹于维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而且非常熟悉这祁连山麓的沟沟壑壑山山水水。
不断有雪鸡、褐马鸡以及嘎啦鸡等飞鸟在远处山嵴上的盘旋、飞翔。甄二爷越加肯定自己地方判断:解放军从峡谷的上面朝他们奔袭而来。
“怎样才能使土匪们开一枪呢?”他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
机会终于来了!日近中午时,一只壮硕的梅花大鹿从其睡觉的山崖下惊跳起来,它骤然看见了这么多荷枪实胆的人类——它对枪是异常敏感的——着实吃惊不小!它惊慌地从丈把高的灌木丛上面跳跃着飞奔起来。为了保护自己那尚不十分坚硬的茸角不被损坏,它背过头,将那架在阳光下闪耀着桔红色光芒的十八叉鹿角抵在背上,专拣灌木丛茂密的地方跳跃——聪明的大鹿知道无障碍、宽阔的和有路的地方,常常有人类铺设的提扣、吊杆以及夹脑等等让它们倒霉的东西。
甄二爷迅捷地提起枪,想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来上一家伙,造成即定事实。但行伍出身的张子龙身手更快,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将毛茸茸的大手准确无误地塞进土铳枪钢嘴与“烟瓶头”之间的空隙。“烟瓶头”在强劲弹簧的拉动下,敲得张子龙呲牙咧嘴:“妈的,不能开枪!”
“张司令,你何必那么小心?”甄二爷一脸的不屑,“这大鹿足有二百多斤,你看那滚圆的屁股,要多肥就有多肥,够我们弟兄们美美地吃上一顿的。再说,那架十八叉的鹿茸值好多钱呢!要是打下来送给甘肃的李九哥,他老人家一高兴,在尼缠清阳沟划给我们一块地方,会让我们有个立足之地,也让弟兄们好好过几天好日子哩!”他一脸的遗憾,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只大鹿翻山越岭而去。
“日奶奶尕娃你懂个逑,”张子龙勃然大怒,“暴露了目标叫解放军追上来,你们甭说吃大鹿的肉,到时候恐怕连大鹿的毬儿也吃不上!”
“大鹿的逑儿可是个好东西哩,”甄二爷最近取得了张子龙的信任,有时候可以开一点无伤大雅的带色儿的玩笑,“那是很砝码(厉害)的补药哩!人吃了后,尕老二拧起脖子,老跟你过不去!”
“咕咕咕……”土匪们压抑地笑了起来,“有那么砝码?”在这个深山老林里流窜了一年多的土匪们对这一类故事格外感兴趣。
“当然砝码!”甄二爷收起枪,信口开河吹了起来,“那年我在欠隆沟打了一只大鹿,那儿的一个婆娘知道后,死磨硬缠地将那条又大又长的鹿球儿(鹿鞭)要了去。据说他男人裤裆里的那家伙不听使唤——到了晚上,那话儿就像捋瘪了的半截儿羊枯肠!”
“拿回去后怎么了?”土匪们饶有兴趣地问道。
“拿回去后熬在砂罐里,晚上把肉汤儿端给男人喝了。那天晚上,男人的家伙立马硬了起来,像半截冬天的皂角棍棍儿,”甄二爷看见张子龙也支楞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便唾沫飞溅,“后来这事儿被隔壁家的一个婆娘知道了,硬要了半条去,也想炖了汤汤给他男人喝,可他男人死活不肯喝,说那太丢人。那婆娘没办法,晚上做饭时,将鹿鞭汤汤儿和了面……你们猜后来怎么着?”他说到这里,故弄玄虚问大家。
“怎么着?”
“面条下到锅里,立马立了起来,把锅盖顶了起来!”
“哈哈哈……。”土匪们满足地开怀大笑起来。
笑声惊起了一群嘎啦鸡儿,它们发出刺耳的叫声,扑楞着翅膀顺峡谷一直朝上飞去。转过一道山湾时,突然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就像一支飞驰的利箭遇到了障碍一样,朝旁边的山坡飞去,落地后钻进茂密的金露梅丛中不见了。
甄二爷心中悚然一惊,心突突直跳。他借洒尿的机会落了下来,钻进一边茂密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
果然,土匪们转过那道山湾后,立马陷入解放军的包围之中。
这是一次势力悬殊的战斗。久经百战的解放军占据有利地形,将一群乌乎之众的土匪压在谷底。枪声大作,人喊马嘶,谷底的土匪立马乱成了一团粥,二三十名土匪顷刻之间横死河滩。只有行伍出身——大部分是从马步芳的军队里溃退回来的——的一些土匪不太十分惊慌,躲在岩石、大树后面边射击边借助有利地形寻机逃遁。
张子龙骤然遭此变故,暗叫不好,下意识地翻身下马,躲在一块大岩石后边,查看敌情。不见人影,只见从大树后边,从岩石底下,射出的串串子弹,像夏日午后骤然而至的冰雹,向谷底暴泄,打得裸露在谷底的紫红色砾岩和粉红色砂岩荡起阵阵呛人的烟雾。
张子龙大声命令:“卧倒!射击!”他自己则翻身上马,朝来路狂奔。子弹在他四周呼啸,他蹬里藏身,侧身贴在马腹旁,抽打以矫健闻名的“青海骢”驮着他飞奔。“青海骢”果然名不虚传!在嶙峋的乱石间葳蕤的灌木丛中腾挪跳跃,一溜烟向下奔去。
其时,甄二爷和他的枣红马卧倒在一片厚实的红柳丛后边,慢条斯理地朝天开着枪。自从被裹挟到这土匪队伍以后,他便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吃饭在前(否则会饿肚子),冲锋在后;打枪冲天,逃跑领先。”
当张子龙及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溃退时,解放军发起了冲锋。由于大山的回音,整个山谷充满了嘹亮的军号声,杀声震天,令人魂飞魄散。有一面鲜艳的红旗在山腰里迎风招展,飘动如神话中的神奇的地毯。甄二爷收起枪,夹在狼奔豕突的土匪们中间逃跑。枣红马展开小走,如履平地,平稳地驮着蹬里藏身的甄二爷飞驰。
突然,有两个人从灌木丛中跳出来,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马辔头。枣红马骤然遭此阻击,一个蹶子险些将他掀下马来。紧接着听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日奶奶尕娃,下马!把马让给老子!”还未等他弄清是怎么回事,左边的那人已顺势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拽下马来。由于惯性,甄二爷被狠狠地摔在沙滩上。
等他晕头转向从沙滩上爬起来时,发现那两人已经上了枣红马,正打马准备前逃。但枣红马喷着响鼻,尥着蹶子在原地打圈不肯前行。甄二爷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呼哨,枣红马立刻一个前挺,将那两个土匪重重掀下马来。
甄二爷一个纵步飞身上马,枣红马立即展开大走,风驰电掣向前飞奔。突然,后面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甄二爷暗叫不好,立马镫里藏身,一颗子弹“啾儿”地从枣红马脊背上方飞了过去。甄二爷勃然大怒,心想狗日的为了得到马,为了自己逃跑居然打起老子的主意来了,真他妈瞎了狗眼,没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下调转枪口看也不看,“嗵嗵”两枪,将那两人的胯骨击得粉碎。那两人立马像两只泄了气的皮袋似的委顿在地上,呼爹喊娘地叫唤起来,声音凄惨绝望如归心似箭的夜行人骤然掉入万丈深渊,令人毛骨悚然。甄二爷心中骂道:“日你先人,你们也有今天!”
末代枪王(八)
天完全黑下来时,土匪们到达了早晨出发的地方。张子龙勒住马,听了听远处稀稀拉拉的零星枪声,知道解放军没有追下来。这些来自平原地带的“哇儿”们不善于在这重峦叠嶂、沟壑横生的复杂地形中作战,攀山越岭的本领更不能与他们这些当地人相提并论,所以不敢轻易追击。否则,这支以善于夜战而闻名遐迩的部队绝不会让他们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脱的。一年前,那场面对解放军大军压境的兰州保卫战中,身为排长的张子龙奉命守卫兰州外围一个叫狗娃山的小山头。他们在早就构筑好的工事里用重机枪、汽油弹封锁住了山前一大片平缓的开阔地带,让解放军白天的几次冲锋都没有成功,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无功而返。夜晚,解放军们居然趁着夜色,一夜之间挖了一条迂回曲折的深沟。天放亮时,张子龙发现解放军的战壕已经在他的鼻子底下。在深沟里,解放军战士一甩手就将手榴弹准确无误地投到了他们的工事里。他们溃不成军大败而逃。逃跑中,张子龙为解放军的夜战能力之强而钦佩不已,今日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张司令,我们现在咋办?”甄二爷已悄然滑至张子龙旁边,一幅死里逃生后惊恐万状的样子。
“啥咋办?看把你悚逑成啥样儿了,”张子龙故做镇定,“去看看弟兄们都到齐了没!”
夜色中,一连长刘富贵和二连长雷占魁集合队伍点名,结果只到了一百多人。这次遭遇战让土匪们损失了七八十号人马,绝大部分生活必需品也被解放军缴获了去。后者让张子龙非常懊丧。这意味着今后的日子将在艰难困苦中度过。在这祁连山麓滴水成冰的冬天,就是再也不继续遭到解放军的围剿,在居无定所的流窜中被打死,也会被这严酷的天气活活冻死!想到这里,土匪们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不由得裹了裹穿着的褐褂、山羊皮皮褂——深秋的晚风已然砭人肌肤。
“张司令,下一步我们去哪儿?”刘富贵点过名后,过来请示。
“你派两个排,带上两挺机枪,封住上面的山口,防止哇儿们攻下来!”张子龙命令道,“然后叫二连长雷占魁过来,我们开个会……”他抬头看见了甄二爷,“你也过来!”。
一个简短的军事会议在一个避风的山崖下召开了。
张子龙忧郁地说:“大家说说吧,以后我们该咋办?”
“看来,去尼缠清阳沟跟李九哥会合是不可能的了!估计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那儿去。今天我们遇到的解放军说不定就是从甘肃那儿打过来的呢……”二连长雷占魁说。
“妈的,这些家伙能掐会算似的,我们跑到哪儿就追到哪儿!”刘富贵骂骂咧咧地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祁连山麓里的牧人和猎人都在给解放军提供他们的行踪,民兵自卫队的好多人都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更想不到,他们身边的这个“活地图”甄二爷在悉心观察和研究野生动物和飞鸟迁徙的方向,凭着他多年打猎的经验和猎人的敏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解放军和民兵自卫队的大致方位,然后有意识地引导土匪们去遭遇,让他们处处挨打。
“这样跑来跑去的总不是个办法,”甄二爷说,“依我看,还是找一个险要、隐蔽的地方住下来为好。凭我们的实力,解放军们一时半会儿也拿我们没办法,等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有救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刘富贵点头赞同,“可哪儿有这样的好地方呢?”
“甄二爷,你熟悉这里,你想想看,有没有这样的好地方?”张子龙忧心忡忡地说。
“有倒是有一个好地方,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乱石窝,只是。。。。。。”甄二爷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张子龙迫不及待,“有屁快放,都啥时候了,吞吞吐吐地急死人了!”
“只是那地方离黛彤川太近了。。。。。。”
“对呀,对呀!”刘富贵拍着大腿,“我知道这个地方,听老汉们说,那地方尽是些房间大的大石头,石头底下是天然石洞,而且洞洞相连,隐蔽得很哩!就是烧火做饭,这里烧火,烟在几百步之外的山沟里冒,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你到过那地方吗?”张子龙问甄二爷,“是不是跟他说的一个样?”
“差不多,”甄二爷点点头,“而且那地方处在一个大峡谷里,只要我们守住峡谷口,别人就是插翅也飞不进来,那些大石头可是天然的碉堡,炮炸不掉,枪打不烂!”
“到那儿后,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吃什么?”张子龙质疑。
“那好办,”甄二爷胸有成竹地说,“那儿有的是野生动物,只要每天派出几个弟兄出去打猎,保证我们能衣食不愁地度过这个冬天!”
“再说,那儿不是离黛彤川近吗?我们在解放军稍稍松懈一些的时候,一晚夕就能翻过老虎沟达坂到达黛彤川去征集粮草!”
“征集个毬啊,解放军守住老虎沟达坂垭豁,你能过得去?”
“这个你就放心,张司令!”雷占魁笑着说,那些解放军都是南方人,达坂垭豁里烟瘴大得连我们都站不住,他们能驻扎得下来?再说,达坂垭豁里六月飞雪的天气,等不到冬天,他们早就冻得屁也夹不住地溜了!”
“照你们说,我们就去那儿?”
“就去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