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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讲什么?」张书妘躺倒在床上,也看向林宇侬死盯着瞧的那片纯白。
「如果只是因为良心谴责的话,大不了我现在走,妳还有机会修正错误,总之没有什么事物是一定的。」林宇侬语调又平又淡,她木然的侧脸看上去好冷漠,「干嘛因为我,让世界上少掉一个好老师?」
张书妘听着猛然翻了个身,暴怒的焰火在心窝熊熊的烧,一段感情是这样说放就放的简单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扣住女孩纤细的颈,愤怒要化为文字冲出口的当下,张书妘看到林宇侬的神情,突然的哑口无言。
那表情是太深沉的哀伤。
『…还好教育实习的时候就发现这种怪癖…光是些教育学程,谁知道看起来好好的一个女老师居然会去跟学生…』
『…甄试的时候就会被淘汰掉了,明显的不适任…』
『…千万不要让她考上了,真是玷污了那张教师证,这女人让教育界蒙羞…』
但要是就像流言蜚语那么真切该怎么办才好?
「妳知道妳站在一个老师的位置,改变了我多少吗?」
林宇侬转头问张书妘,「…我可以一直沉默下去,一直自卑到底,比尘埃还低…」
「…是妳看见我、救了我。」
张书妘沉默地望着女孩。
「妳知道我在讲什么吗?」即使细微,妳还是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
「…我不觉得有谁比妳更适合当老师。」
点头,张书妘放开林宇侬,把自己埋进棉被堆里头,感觉好累。
是这样吗?这是个值得让她继续前进的理由吗?她突然间想到,林宇侬为了她而决定为莫须有的罪名自首,也不过是要换她的清白、让她当老师的梦想不受阻,如今的放弃就好像正在亵渎她曾经的牺牲…
她感觉林宇侬钻进了自己怀里,那小小的脸正贴着自己颈子。
是,这个理由足以说服…
如果她能够改变某个学生,像曾经某个老师激励过自己,如果她可以改变谁的人生…
「我不逃,妳也不要逃。」林宇侬细小地说。
我不会逃。
「实习剩两周。」
实际上让她们为难的师生关系其实也是让事情最简单进行的路径,即使她们总是偷偷摸摸的,那些流转的情绪都在一个神情之间,有些时刻连半句多的言语都会显得太多、太危险、太不恰当。但见面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其实两人都有点习惯被逼着铤而走险了。
学期末之后,要怎么安排?
两周后她再不是学校的实习老师了,那么接下来…
「我们分开。」
林宇侬提议,即使张书妘在心里同意,仍感觉撕心裂肺的痛。
有太多太现实的因素。
譬如说,千取一的教甄,最沮丧、最郁卒的时刻,如果想到曾经某段禁忌的恋情,让她又产生了质疑、又决定了放弃?又或是当女孩被术科、学科考试夹攻的时刻,她有没有办法负荷一段爱情在心头的重量?
两人都心细敏感,同时的都需要心无旁骛,如果还需要继续铤而走险,到底能走多久?
张书妘勉强的笑着,语调里强加上激励的味道。
「两年半后,等我是另一所学校的正式教师…」
「…我会是一所大学的新生…」林宇侬也带着笑容说,但神情很哀伤。
「到时候,妳也成年了,这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她们相约再见面。
如果情够深,那时间的巨流便冲也冲不淡。
「…妳逃不逃?」
「妳不逃,我便不逃。」
两人都强装着稀松平常,如果现在就示弱了,两年半会太漫长。
张书妘忍着不哭,未来两年少了她在身边,会有好多时刻需要忍住脆弱的泪水,现在也不过是个练习罢了…
她紧紧的拥住女孩,言语到达尽头的时刻,只要彼此沉默的陪伴就可以说得很多。
感觉得到,林宇侬咬住自己的肩,轻轻地加重力道。
…那噬咬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疼痛,不是个挑逗般地轻咬,她的齿将在皮肤上留下伤痕,将为肉体带来腥红的痛楚。
是不是有把火在烧?张书妘感觉全身上下都因为林宇侬在她肩上的施力而亮着警报,她的拥抱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她不想弄痛怀里的女孩,但疼痛下意识地让她如此…
那痛觉直直地冲上脑门,感觉肩上就要直接被撕咬掉一块肉,张书妘闭上眼抵挡着。张嘴,却叫不出声。
林宇侬放开时,肩膀鲜红的热度都还在。
但张书妘先感觉到的、滚烫的液体,并非来自肩上的伤口处。
女孩身躯抽蓄着,但手紧紧压着双唇,半点声响都没有流露。
她的泪水失控的涌出,沿着张书妘的颈子滑落…
☆、45
书桌被推到教室边缘,椅子则围城了一个圈。
期末的欢送会上,李嘉仪跟王妍君一搭一唱的主持着,看得出来她们安排的活动是集结同学在短暂与急促的状况下形成的,但每一个节目都有一定用心的成分,看了让人莞尔。
「怎么不多吃一点?」
林宇侬坐在张书妘背后的桌子上,小声地问。
张书妘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进食,尤其是班上这么多同学的状况下。她只有意思意思的拿一块披萨慢慢地吃,以免辜负了学生的心意。
「妳偷偷观察我?」
张书妘没有回头,只有左右检查有没有人正注意自己的方向。
「呵,『偷偷』。」林宇侬语带笑意,「我根本移不开视线。」
林宇侬的话因为隐密的关系,很小声、很急促,但张书妘听着还是忍不住羞赧的慌乱,一不注意就忘了眼前同学们话剧的剧情。
「现在多看一点,」林宇侬小声地说,「再开学的时候,我就看不到妳了。」
「现在不要讲这个。」
张书妘说着,带有一种喝止的意味,如果林宇侬觉得她是出于时间地点不恰当的考量也好,不过张书妘只是单纯的不想思及此事,一讲她呼吸就不顺,越去想就越感觉烦闷。
分离在即…
…想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徒增难过是没意义的。林宇侬失控的哭过后,两周以来再没有显现其他的沮丧或难过,果然下定决心了就要做到。
不能输,输给个小鬼头可不行。
「谢谢,沈老师。」张书妘说着,看到沈老师没有多说其他,只用沉稳而温暖的神情对自己微笑,点头说了再见。
张书妘步出仁班教室的时刻,知道自己会很想念这里的一切,哪怕最细微的小事也能让她感触。
在离开这间学校以前,还必须跟一个人道别。
义班教室门口,她看到戴懿凡神色平静地走出教室。
「我为许靖婷干的蠢事跟妳道歉。」戴懿凡劈头就说。
张书妘大力的摇头,「妳也是受害者…」
「…老实讲,破坏妳们之间的友谊,我才感觉很不好。」
戴懿凡摇了摇头,对张书妘笑,「我跟她之间可能本来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吧。」
张书妘安静了几秒钟,从包包里头找出了一条喉糖,她递给戴懿凡。
「我想试教顺利,要托你的福,但终究还是不能收妳的礼物…」
张书妘说着,她曾以为她们之间有所联结,实际上并无关联,她不能总是自私的保有曾经她认定的期待。
她曾经对戴懿凡太残忍,如果有机会退回原点,她不会让伤害发生。
戴懿凡开朗的笑容没有变过,她的神情是很坦然的,那让张书妘感到放心。
「妳不要我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但至少留着这东西…」戴懿凡说着,笑得开朗自在,「…如果它让妳幸运过,至少在教甄的时候再发挥一次功用。」
「…不行,我欠你太多。」张书妘说着。
「我们谁也不欠谁什么,而且不要弄错了,我没有抱持任何期待的,妳放心。」戴懿凡笑着点头,视线飘到张书妘身后,飘向仁班,「我知道有人即使没有任何理由,妳还是会接受她,而且我可以理解为什么…」
只有知道真正凶手是许靖婷的戴懿凡会理解。
「戴懿凡,妳会恨我吗?」
「不恨,从来都不恨。」戴懿凡摇了摇头神情是很坦然的,「对妳,我感觉我是我自己,我喜欢这种感觉。」
戴懿凡也有迷茫的时候,感觉没有办法做自己吗?
「很可惜妳要走了,我很喜欢当妳的学生,妳会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吧!」戴懿凡说着,诚恳但不带有过度的感情。
「谢谢妳。」张书妘笑着说。
「…妳也会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戴懿凡笑得灿烂,如果曾经之间存在过什么,也已经淡然到几乎看不见。张书妘知道戴懿凡会忘记得很快,夏天明朗的气息依旧,丝毫不被偶然飘过的云朵给暗淡了。
「加油!教甄加油!」
「妳也是,加油。」
戴懿凡灿然一笑,转身进了正在大扫除的教室。
张书妘手上还握着那条喉糖,在它不再俱有原先她认为的那种意义的时刻,这成了很值得保留的物件。
跟林宇侬走在这条路上,会是最后一次。
沿途还看得见围墙内隐约的校园景致,里头枫树随着风摇动、学生跑动着捡球,一切都如平常那般平静。一个结束、另一个开始…
她们会笑着过完这一天,不笑着过,怕会哭得失控。
「妳会习惯吗?」
张书妘轻松地问,希望前头的路没有尽头。
「习惯?什么习惯?」林宇侬困惑地问。
「『习惯是喜爱一种事物最终演变的结果。』」张书妘复诵着林宇侬曾经的话语,「我会是一个习惯吗?」
林宇侬呵呵笑了起来,「我们在聊热狗,还是在讲爱情?」
「那不是一个寻常的概念,适用于所有的事物?」张书妘有些讶异地问。
「不是。」林宇侬笑着摇头说,「那是我相信的概念,但不能涵盖全部。」
但张书妘感觉那话用来形容爱情或形容婚姻,都相当的真切。
「妳不会是一个习惯,妳又不是一种肉类再制品。」林宇侬摇了摇头说,「张书妘,妳的人跟妳的爱情,对我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是习惯,是珍藏。」
是珍藏,不是随着时间演进而慢慢淡化,最后变得寻常而一般,而是像上等的红酒一样,价值随着时间沉淀而递增。
如果林宇侬小心地保护着这些回忆,跟她这仅仅半年的时光应该足以换取两年的等待吧…
张书妘在心底替自己打气,她实在不该在这种节骨眼软弱。
「妳相信永恒吗?」林宇侬歪着头,问。
「不信,爱情也好、友谊也罢,甚至亲情也是,没有东西是恒久不变的。」回答很现实。
譬如林宇侬的爸妈曾经是相爱的,现在却因为芝麻绿豆的事情大吵、譬如戴懿凡跟许靖婷曾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友谊也消逝得极快速、譬如张书妘自己的父母,因为性向的问题而对自己勃然大怒而翻脸不认人的…
没有东西是永远的。
「我也不信,呵。」林宇侬说,笑着,「那,我们没有人相信爱情永恒,这怎么办才好?」
真是既浪漫又务实的两个人,呵。
「我们会选择活在当下。」张书妘说着,深深地看林宇侬,「如果走地踏实,还不怕走不远?」
「永恒可能太遥远了些,我们谁也走不到。」林宇侬俏皮的点头笑着,「但我们可以手牵手,走得够远就好,对吧?」
两人对视而笑,在分离前,心头盈满勇气。
两年半还好久。
今天过后就剩下回忆与相思的温度作陪…
林宇侬伸手握住张书妘,按了三下。
张书妘回按了四下。
在那路的尽头是十字路口…
…她们分道扬镳。
☆、46
张书妘猛然坐起身时,晕眩了一下。
可能从梦境里头太快回到现实,那种身体无所适从的感受切实地体现在沉重地发疼的头上。
在混沌间她选择先平顺自己呼吸,然后像计算机开机那般,回忆的数据库开始运作、开始回溯。
她每天早上都如此,好像电影《我的失忆女友》,她每天起床的时候都好像停留在同一天。
是她自己紧紧抓着已然模糊的记忆、失控的在一天开始前就在头壳里注满了忧伤的想念,然后每天都从那一天——她们还没分别的那一天——痛苦而漫长的慢慢走回今天,才发现日子过的好缓慢、好痛苦。
半年以来,每天都是如此。
有些时候记忆跑得更提前,她起床时先想到林宇侬那笨蛋居然为了澄清那些罪名而跑去自首,莫名其妙激动一番,然后呆呆的望着温和撒进房里的清晨阳光,意识到教育实习根本几百年前的故事…
她很早就拿到教师证了。
「喂…?」张书妘踉跄地下床,从桌上捞起震动的手机。
「书妘,妳有收到信吗?」
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
「沈老师?沈老师吗?」
「对呀!好久不见囉!我跟妳说,蒋老师要退休了…」
蒋老师要退休了,去年教师甄试时学校并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于是从缺。张书妘边听着沈老师叙述,边翻过桌上的杂物,找到一封昨天限时快递来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