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呵,其实是多了些孤零零的味道吧!应该不差这一个小时,心境转变这么大。
张书妘在教务主任终于决定先告一个段落去吃晚餐的那一刻松口气,一定要趁着这个男人休息的空档开溜,过了下班时间这么久了,自己单纯出于一种义务的态度而停留、继续接受那些指令。
同为实习老师的许雅群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在下课钟声一响就干干净净地消失无踪…
果然还有很多要学的,呵。
张书妘步出校门时,感觉着向西缓慢下沈的太阳,那股橘色、柔和而温暖的光芒,舒服的、恬淡的感受,可以把这仓忙的一天给一笔勾消。
前头有个学生的背影,步履缓慢得实在很引人注目,张书妘看着看了好久,总觉得是个眼熟的背影。那百褶裙的高度,那种裙摆晃动的弧度,那柔顺的墨黑长发…张书妘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个人是林宇侬。
然后张书妘看懂了为什么她必须这样蹒跚,因为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一堆纸卷失控的散落、掉落一地。林宇侬停下脚步,连背影都看得出来无奈,想必一段路上恐怕经历了不少次这种状况。侧身想捡拾的林宇侬手上本来就有些大大小小的物件,她艰难地蹲下,让手上的东西滚落大腿上,伸手打捞四周的纸卷。
捡了两个、三个,她小心地挪动身子,象是带点愤怒与不耐般张开手掌覆住额头按摩,试图平抚自己的焦躁似的。她那平时刚刚好遮住眼睛的浏海,竟然在一个人的时候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撤退了。
张书妘在步伐跟上这个背影时,小心的别开视线,不去看她浏海下的脸庞,低下头帮忙捡东西。
当张书妘再抬起头时,就在她预料之内的,只看得到林宇侬隐约的神情。
「谢谢。」林宇侬伸手,但张书妘轻轻地摇了摇头。
「帮妳拿吧!妳这个模样永远都走不到目的地的。」
「嗯…」林宇侬淡淡的笑着,「真的谢谢。」
总觉得林宇侬在待人处事上有种超龄的成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好像老是变来变去的令人捉摸不定,好像有些什么让人看不清的。
『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启齿的…』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走?」
「做教室布置,到了六点就不能留在教室了,不然其实希望可以赶一点进度,快点做完。」
「一个人做吗?」张书妘纳闷,光看林宇侬带着材料回家的模样,就觉得很吃力。
「嗯,一个人。」林宇侬的语气,彷彿全班教室布置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是相当正常的状况似的,「大家习惯把这类事情交给我了,我不开口,都像我份内的工作一样。」
「那妳怎么不开口要求?」
林宇侬思索了一下,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怎么问,如果开口的话问句会是:『可不可以请妳帮我…』,又常常觉得有些事自己做比较妥当…」
「是把事情交给别人会不放心吗?」张书妘问。
林宇侬挪了挪手上的东西,想了想又开口。
「一部分,但不全然。只是觉得开口拜托人帮忙了,又让人家闲置实在不太好意思。」
真是特殊的观点,倒是还想得蛮细的。而张书妘有发现到,的确,林宇侬的确把班级事务,归类成一份自己份内的功课了。
「这样做得完吗?」张书妘闲聊般问着。
「应该。我要带回家做了。」林宇侬说着,转过头看张书妘。
加油。
但张书妘还迟疑的没有说出口,不知怎的总觉得这样两个字并不适合交给林宇侬。
不知何来的错觉,觉得林宇侬去完成许多事情,不会太困难,不会用得着一般人的「加油」。
「妳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张书妘想到什么似的,说。
林宇侬不发一语,于是两人之间本来还算热络的谈话,只剩下林宇侬布鞋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还有一边车子呼啸而过留下的余音。
女孩微微低下头,像在咀嚼张书妘的语音。
「我不喜欢。」林宇侬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某一刻,有种拨云见日的明了。
林宇侬刻意淡然的语气,是这么样的欲盖弥彰。张书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某些程度上也对自己存在强烈的不确定与不安,在剎那间感觉自己的频率居然跟林宇侬这么一致,于是产生共鸣。
林宇侬稀释过的语气不是超脱,而是自卑。
她信手拈来就能用美式漫画风格捕捉一个人的形象、她一个人,一张嘴可以带来音乐,可以带来震慑人的节奏感、她细致的洞察力可以分秒内攫住一个人泄露的情绪…即使没有深入地懂得林宇侬,张书妘也会说这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子。
「但我喜欢。」
张书妘忘记了要怎么安慰人,但她诚实地告诉林宇侬自己的感受,这一向是最俱有说服力的。
路的尽头,是十字路口,人们都在这里分道扬镳。
林宇侬驻足,看着张书妘,看了好久好久。
「谢谢。」
时间会凝结,车子喧嚣的声响,慢慢淡出。
「…妳会是位,很好的老师。」
这句话,出自一个学生口里,是什么意思?
林宇侬伸手拿过张书妘手上的纸卷,「老师再见,明天见。」转身过了马路。留下张书妘一个人在原地,思索良久。
林宇侬,妳不该掩盖自己,因为妳的双眼能看见的事物,超过妳以为的丰富,对自己笃定些…
老师,你会是位很好的老师,所以不要再战战兢兢,对自己自信一点…
她们的频率,真的很像。
『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启齿的…』
但当话语不是自己说出口时,就显得,没这么困难。
☆、14
试教、试教、试教、试教。
过了几天,张书妘无论搭捷运、无论帮主任广播教室日志的领取、无论在影印室印讲义、无论在午休空旷的合作社抬头看菜单,她都只想着试教。
她不在乎是不是会有教授在教室后头看,又或是单纯只有台摄影机把教学记录下来,她只希望一切可以是她满意的程度。
张书妘当然在乎成绩与表现,但她对自己的要求跟期待更高。
好像踏出的第一步如果没踩稳,就会跌落山谷。
在沈老师支着下巴听完大纲后,赞许地点头时,张书妘仍然开心不起来,仍然被「试教」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
剩下…一个周末,她要第一次站上讲台。
第一次要面对学生了。
紧张的失眠,好像一支洗脑的歌,即使到了隔天早晨,依旧恼人的在头壳回荡。张书妘从前天晚上开始,都在冲煮完咖啡后想到什么似的把整壶咖啡液倒掉,虽然咖啡因从来对她影响就不大,但为了预防睡不着,她戒慎恐惧。但即使如此了,胡思乱想的夜仍然不可避免。
一早进了教务处,那空荡的处室不但没有减缓自己的紧张,反而无端平添了些焦虑。
在悉心检视一次教材,张书妘确定自己第一节仁班的课不会出任何纰漏,在心里复习过一遍后,她才终于有办法让心里容下试教以外的事物。
看向桌子,才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
桌上躺着一条喉糖,下头压着一张便条纸。
「教学成功!」
这种东西,应该本来桌上没有才对。或许是因为瑞士莲巧克力,张书妘在第一时间很直觉地想到戴懿凡。
想必是这家伙把自己的备忘录给抄下来了吧。
张书妘让那条喉糖在指间转动,想到戴懿凡一早就摸进黑暗的教务处理头,从书包里挖出这条喉糖,倚在自己桌前书写便条的模样。
张书妘走出教务处,走到外头,在清晨的校园里,直觉性地望向操场的彼方,就如同她预料的,排球场上有数个提早来学校练排球的学生,张书妘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出戴懿凡那抹矫捷机灵的身影。
贴心的孩子。
张书妘怔怔的看着戴懿凡跳起身接球,即使从来都讨厌喉糖残留在喉头的余味,她还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物件。
深长地思索,但自己从来就不是看人清明的。
尤其看向自己时,更是。
在黑板上画上正三角形,在上头均衡的画上四条横线,张书妘退了一步,用短暂的一秒半钟确认自己画得还蛮端正的。
然后她转过身,接受仁班同学的目光。
「各位同学,我们先不要翻开公民课本,先回答我这个问题,讲到『亲密关系』,妳们会怎么去联想、解释这个词汇?」
张书妘试着避开教室最后头那教授的视线,带了笑容问同学。
妈的,她真的好紧张啊…
选择仁班当作教学实习的班级其实别有用意,因为张书妘很快地得到热络的回应,而率先发言的,当然非李嘉仪还有王妍君莫属了。
「好色哦…」
「感觉真的有点糟糕的字眼耶!」
班级于是产生不小的骚动,气氛稍微活络了起来。
「李同学跟王同学是不是还没有翻过第四章的内容呀?」张书妘笑着问,感觉好像平常闲聊一样,这是没有负担的对话,「还是自己在家进修了不少东西,导致思想比其他同学活络很多呢?」
学生笑闹起来,大部份是些调侃王妍君还有李嘉仪的话,那氛围是很欢乐的。果然,果然是仁班。
「好啦!不开玩笑,认真的,大家只想得到糟糕的东西吗?」
张书妘料得到大家大概不会针对这个问题作严肃的发言——其实学生本来就不大会作严肃的发言,于是指着黑板上的三角形,问大家记不记得那个东西。
「这是沈老师上周才提过的哦,大家记得吗?」
显然还没开始小考,大家都还没开始读书,于是把顾里、米德、艾瑞克森这些第一章出现过的人物都胡乱猜过一遍。
「马什么的…」
「马斯洛?」一个沉稳的声音问着,张书妘转头去看,看 到林宇侬带困惑的神情,一边把课本往回翻。
「对的,就是马斯洛的需求理论…」
张书妘还想着是哪里奇怪,猛地惊觉自己可以直视林宇侬的眼睛。这让张书妘真的纳闷起来,为什么这女孩老是要把眼睛挡住?
明明眼前旁分了浏海的林宇侬是这样吸引人的眩目:伶俐明亮的眼配上白皙的皮肤,柔软的头发有一边拨到耳后,那种温和的光泽会让人很想伸手触摸,即使这么多女孩坐在教室里头,她就是有股静谧而独特的气息、这么迷人,像一盏聚光灯直接打在她身上。
那抹悠远的笑容其实不是高深莫测,要搭配上那双柔和明亮的眼,张书妘这才知道,林宇侬的神情其实总是安静里带点俏皮的。
张书妘从来不相信、也嗤之以鼻,曾经有人对自己用过的这个形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用了这些个词汇去形容另外一个人。
林宇侬,是个精灵似的女孩。
「相信大家的记忆力都慢慢回来了,由下而上,这个金字塔每一层分别是…」张书妘轻快的说着,努力抑制自己的分神。倒不是林宇侬精致漂亮的五官让她不专心,好看的、或是年轻的女孩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不知怎的老去猜想,林宇侬何来这种剧变。
因为她说过的话吗?
唉,不知道。
「『爱与归属感』妳们觉得这一层的爱与归属感,又在关于什么呢?」
仁班的学生真的让她很感动,即使没有什么好发表的也是乱讲一通,于是张书妘顺利的在和乐的氛围下跟沈老师教过的东西做联结,最后带入她的主题,进入了公民与社会科的第二章节,亲密关系。
站上讲台时,一切都不再是自己原先想象的那般令人畏惧,其实把准备好的概念逐步传达给学生的过程不过是把一颗卷成团的线球慢慢放长,张书妘自己其实不讨厌站在讲台上的感觉。
老实讲,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知道派给自己这课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一个很难教坏的章节,当中只要掌握「重要他人」与「概括化他人」的正确解释就没问题了。
课堂进行的相当顺利,虽然讲起理论时班上的氛围偏冷,但正是预料中的状况,最后剩下十分钟,该讲的内容都讲完了,事先准备的额外的教材播放完了,历届大考题也讲解完了,张书妘面临到一个沈老师先前就警告过自己的问题。
「书妘,其实当老师更是一种表演艺术,当妳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大堆话,讲完剩五分钟,妳就要上完这五分钟、讲完剩下七分钟,妳就要想办法撑完这七分钟…」沈老师当初的语调是这么轻描淡写,让她真的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即使妳该讲的都讲了、已经词穷了,班上的氛围冷到不行,试教的时刻妳就是要想办法讲话、把一堂课讲完。妳总不能说『提早下课!』就一走了之,这五十分钟是妳的,妳就是要有始有终。」
她好像在解释史坦伯格的爱情三角理论时用了比预定少了两倍的五分钟,「亲密、承诺、激情」这种东西要花到这么多时间讲解她实在是办不到…
沈老师的提醒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来沉重的好笑,张书妘在这一章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