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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小坏蛋,”他吼道,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感伤。“妈妈,老天在上,干吗不让他去剃头店把头给剃了?上帝啊,你要不想花这个钱,我来付嘛。”
她生气地撅撅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尤金不知说什么好,心怀感激地站在那儿看着他。等尤金出去后,本抽了几口闷烟,把香烟味吸进深深的肺里去。伊丽莎这才回过神来,不过仍觉得本刚才的话伤她的心,埋着头干活。
“你想把弟弟养成什么样,妈妈?”沉默了一会,他又压低嗓音说道,“想让他当个小痞子不成?”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觉得成天让他跟一群野孩子满街乱跑好吗?”
“什么话呀,孩子,我简直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干点正经活没什么丢脸的,没人这么想。”
“噢,上帝呀,听听她说的。”他仰天对着心目中那个黑衣天使叹道。
伊丽莎撅着嘴,半天没再说话。
“骄傲要跌跤的,骄傲要跌跤的。”她停了一会儿说道。
“我看不出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说,“我们没有跌跤。”
“我觉得我和大家一样好,”她说着摆出一副尊贵的神态,“我见到任何人都把头抬得高高的。”
“噢,我的上帝,”本对自己的天使说,“你哪里见到多少人啊,我就没见过你的几个好哥哥和他们的夫人来看你过。”
这是真话,刺到了伊丽莎的痛处,她撅撅嘴,没话说。
“真的,妈妈。”本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和老爸从来没管过我们在干什么,只要能省几个钱就行。”
“唉呀,这孩子,真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了,”她回答说,“你这么说好像我们多富似的,穷要饭的哪有什么选择呀?”
“噢,上帝,”他苦笑道,“你和老爸就喜欢装穷,其实钱袋子里满满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生气地说。
“不对吧,”他闷了一会儿,用惯常的尖锐语气说,“我们这小城里有的人,家里不到我们家1/5富,得到的却比我们多出一倍。我们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得到过,可是我不想看着弟弟变成个小痞子。”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她不自在地埋头于针线,嘴唇一撅一撅的,似乎眼泪就要下来了。
过了半天,她才说道:“我从来没想到。”她说着,嘴唇直哆嗦,脸上带着苦笑。“我的儿子会这样对我说话,你小心点,”语气里有恐吓的意味,“到时候要算总账的。会有这一天的,会有这一天的。你这样犯上要让你付出三倍的代价。”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哭腔,“你这个犯上的东西!”她放开哭了起来。
“噢,上帝!”本转过瘦削、灰白的面庞,朝着天上倾听的天使,难受地说,“听听吧,听见了吗?”
《天使望故乡》 第十一节(1)
伊丽莎眼里的阿特蒙可不是这么多山,这么多房子,这么多人。她看到的只有一幅巨大的蓝图。她熟知这块土地上每一寸值钱的地块的历史——是谁买下的,又是谁把它卖掉了,到1893年这块地在谁的手里,值多少钱,她都知道。她用心旁观着这些交易的浪潮,清楚哪个街口,在一天里的什么时间经过的行人最多。这个历史不长的小城在发展中所经历的每一个阵痛她都心里有数。她知道年复一年小城朝哪个方向扩展,在哪个方向已经发展到了尽头。她还能带着评判的眼光一下子看出哪条通往重要市口的道路绕弯子绕得太欠考虑。她的眼光透过眼前的一座座房子和空地一直看过去,说:
“总有一天会有条路打这儿修过去。”
她对土地、人口的发展趋势所做的判断从来都是清楚明确、要点突出的——这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术,全凭她不同凡响、全神贯注的直觉力。她的本能告诉她要趁着便宜把将来会人来人往的地段买下来,不能要那些死胡同和“此路不通”的地方,要买就买那条通往市中心的道路,而且那种路还有继续扩展的可能呢。
这么着,她开始盘算“迪斯兰”这块房产。“迪斯兰”坐落在离广场5分钟路程的一片斜坡上,周围是中等人家的一幢幢小洋房以及供出租的房屋。“迪斯兰”是一幢挺大的、结构破旧的老房子,里面有18到20间屋子,天花板都很高,通风条件好。房子看上去并不起眼,歪歪斜斜的,好像没经过设计似的。墙上漆着脏乎乎的黄颜色。房前有一块绿葱葱的草坪,十分宽展,四周种着新长出来的枫树。斜坡上的这座房子纵深有190英尺,沿街的这一面有120英尺长。伊丽莎朝着城里的方向看着,说:
“他们总有一天要从这后面修条路的。”
到了冬天,狂吼的风刮过来,吹得房基下面噼啪作响。这房子的后墙是用潮湿朽烂的旧砖垫高出地面建起来的,所有大房间都靠一个小火炉供暖。它送到一楼几个房间的还是干燥温暖的热流,再往楼上就变成冰冷的气息了。
这房子正在出售。房主是个长着一张马脸的中年人,大家叫他“尊敬的威灵顿·霍治”。他的身世不错,一开始就在阿特蒙担任美以美会①()的牧师。可是后来他开始同时信奉两个宗教——一个上帝,另一个约翰·巴历肯(酒神),麻烦就来了。他的讲道事业一夜之间到了尽头。那是一个冬夜,街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凌晨2点,威灵顿只穿一件绒布睡衣,大呼小叫地从“迪斯兰”冲出来,宣布天国诞生,魔鬼被消灭了。他发疯似的在大街上跑马拉松,跑到邮局门前,直喘粗气,却像个胜利者似的神气十足。那件事以后,他就只能在老婆的帮助下,靠着出租房屋勉强度日了。现在他已经算出够了丑,丢尽了脸,对小城也厌倦了。
另一方面,“迪斯兰”的外墙也让他感到恐怖——他觉得是这套房子散发出的邪气造成了他的破败。他这人天生敏感,在庭院里散步,常会遇到令他止步的情况:长长的前廊一角,曾有个房客一大清早吊死在那儿;客厅里有一块地,曾有个肺病患者口吐脓血倒在这里;一间客房里,曾有个老人用刀割破自己的喉咙。他现在只想回到老家去,那儿是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好地方,还有好酒喝——那是肯塔基。“迪斯兰”的房子他是决意要卖掉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使望故乡》 第十一节(2)
伊丽莎皱眉头撅嘴越来越多了,她越来越频繁地沿着泉眼大街进城去。
“那儿早晚是块好地盘。”她对甘特说。
他没有反对。他忽然觉得,要反对一个盲目的、被激情煽起的欲望,纯粹是徒劳。
“你想要这房子吗?”
她连撅了几下嘴说:“买下来不会错。”
经纪人迪克·古杰也说:“买了这房子,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W.O。”
“房子是她的,迪克,”甘特没精打采地说,“契约上就写她的名字吧。”
她看了他一眼。
“我这辈子不会再要一点房产了。”甘特说,“这东西让人烦,还让人操心,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收税的全掳了去。”
伊丽莎撅着嘴,点了点头。
伊丽莎花7500美元把房子买下了。她手头有足够的钱先付第一期款项1500块,剩下的分期每年付1500块。她知道后面的这些钱就靠在房子身上赚回来才付得出去了。
初秋时节,枫树叶还很饱满翠绿的时候,北飞的燕子藏在树上吱吱欢叫着。到了傍晚,一阵黑旋风刮下来,飘散开去,像落叶一般,飞进各自选定的烟囱里去。伊丽莎就在这时搬进了“迪斯兰”。一家子洋溢着激动、新奇的气氛,丁零当啷地忙碌着。但谁都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甘特和伊丽莎尽管各自心里明白,这一步使他们到了一生当中决定性的分水岭,却仍含含糊期地谈着什么未来的计划,言不由衷地说什么买“迪斯兰”是最好的投资。
但却没有一句话是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实际上,两人都本能地感觉到了日益逼近的分手的那一天。伊丽莎的生活正半清醒半模糊,却又不可抗拒地向着她的愿望的中心移动过去。她这个愿望到底意义何在,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但有一点她深信不疑:那个把她在圣路易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想要一试身手的欲望,这回把她引到了这一步绝对没错。她的生活走上轨道了。
尽管是模模糊糊的、不清不楚的,并且是很不经意的,夫妇俩还是一点一点地接近了这个共有的生活的瓦解,这个曾经喧闹的家庭将被连根拔起。当分手的时刻来临时,一切都义无反顾地定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伊丽莎带走了尤金。他是她这一生中哺养儿女操劳度日的最后一点联系,他晚上还是同她睡一张床上。她好像是一个游水的人,向着黑茫茫的大海游过去,可是对自己的力量和命运又没什么把握,有些底气不足,要用一根细绳将自己和陆地紧紧地连接起来。
就像前世已经定下来的一样,海伦几乎没说什么就和甘特留在了一起。
黛西结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原先,曾有一个保险经纪人追求她。那是个中年人,个子高高的,脸上总刮得很亮。穿着鞋罩,硬领子挺起足有5英寸高。他说起话来柔声细气地像哼催眠曲,时不时地,还要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笑声,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叫迈基斯姆先生,在被苦追苦缠了一段时间以后,黛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回绝了他,私下里说的理由是那人神经不正常。
后来,她与一个来自南卡罗莱纳州的小伙子倾心相爱。那人似乎是个开小杂货铺的。他的前额很低,头发正好从中间向两边分开,说话非常柔和,拖着长音。他待人和气、诚恳,兴趣广泛而又慷慨大方。他每次来,不是给甘特带雪茄,就是给几个男孩带来大盒的糖果。一来二去的,全家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天使望故乡》 第十一节(3)
剩下的孩子——也只有本和卢克了——便任其发展了。史迪夫从18岁那年开始,大部分时间就在外面过着半流浪的生活。他随时抓住些零活干干,偶尔也还在他爸爸那里造些假。他到过新奥尔良、杰克逊维尔,还有孟菲斯等地。经常是沉寂一段时间,毫无音讯,突然又一封电报打到焦虑的家里,声称在外病情严重,或者临时拉个同伙假冒“医生”的头衔,通知家里他已生命垂危,若不及时给他寄钱治疗,他就要躺在棺材里回来了。
就这样,尤金在不到8岁的这一年,永远离开了热热闹闹、并不快活,却挺温暖的老家,来到了一个新的屋檐下。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不知道每天吃的都从哪儿来,住的、玩的又是从哪儿来,反正总会有人给他吃的给他住的。不管是在甘特那儿还是在伊丽莎那儿,有什么他就吃什么。偶尔地,他和卢克一起睡在房子后面那间斜屋顶的小屋子里。小屋曾随便地粉了一下,陡峭的楼梯通风很好,和厨房的门廊刚好连接上。屋子里,可以闻到书箱里散出来的旧书的气息,还有从外面飘进来的花香。这里放了两张床。他独享一张完整的大床褥子,总是满心欢喜,憧憬着将来长成大人后,能够真正拥有自己的床。不过伊丽莎不会经常放他独自睡的,他可是她心上的肉啊。
整日里忙忙碌碌想不到他,伊丽莎到晚上才有时间打电话给尤金,把他叫回这边来,并且责备海伦不该留他。母女俩就这样在尤金身上较着劲。有时她连续几天全身心地扑在“迪斯兰”客栈的事务上,突然发现儿子几天没来吃饭了,立刻抓起电话,火气冲天地叫儿子过来。
“我的天哪,妈妈。”海伦那边不耐烦地回答说,“他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不会让他饿着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饭摆上桌子他就跑出去了,我给他弄了顿多好的饭,喔,多好的饭哪!”
海伦捂住话筒,冲立在一边咧着嘴笑的甘特做了个鬼脸,一面学着潘兰家人特有的那种口气道:
“喔——,哇——,真棒啊,孩子,多好的汤啊!”
他听了压着嗓子使劲笑。
然后,她又大声说:“反正是你自己没看好。他不想在你那里多待,我有什么办法?”
他一回到“迪斯兰”,伊丽莎就撅着嘴连珠炮般地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她试图用刺激他的自尊心的办法来把他留在身边。
“你这样溜到你爸爸那儿去算什么呢?我要是你,才不会这么下贱往那里跑呢。我要丢脸死了!”她脸上堆出难堪的苦笑,“海伦也顾不过来你,她才不想你老在她身边缠着呢。”
可是,甘特家那巨大的诱惑力、那种离奇的风味、那里的男人的气味、那又厚又密地缠绕着的葛藤,一株株高大的流着树胶的树木,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