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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西斜,月光渐暗,山村渐渐寂静下来,弟弟还不见踪影。不光我,看母亲脸上也有了焦虑的神情,姐姐去拿手电筒出来,说是要出去找找弟弟,这一下,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打着哈欠的妹妹这会儿也变得精神起来,要跟着去找弟弟呢。母亲毕竟比我们沉稳,叫出了哥哥,说:“都仔细想想,柱子说,藏到个让你们都找不着的地方,那么群孩子还真没找着,能是啥地方啊?你们藏马猴不是有个规矩,不能藏到别人的地界吗?”哥哥点点头,“地瓜喑子,水库边,井台子的不用想,有危险的地方都不许去的,藏家里也不让,人家谁让乱哄哄的往家里找去啊。”“那要看谁藏谁找呢,”母亲的口气轻松了许多,说,“走,先把家里找个遍,没有再说别的。”我可一点儿都没轻松下来,母亲说:“都找仔细点儿,猪圈羊栏,粮食囤子,席筒子的都找找。”
院子里找遍了,犄角旮旯,炭池子、柴火垛,都没有找到,就差没看看鸡窝了。三间堂屋,桌子底下,衣服柜子,粮食囤子,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我的心开始提起来了,母亲说:“没找完就别发急,咱都去西屋。”哥哥抢先跑去把灯打开,屋不大,一目了然,哥哥看了秋里装柿饼的囤子没有,靠墙的小床上下看了也没有,母亲的眼光落在了墙角立着的她纺线织布套被子用的席筒子上,母亲笑了笑:“行了,甭找了,都睡觉去吧。”我带着哭腔说母亲:“娘,您老是急糊涂了吧?您千万别着急,姐姐、哥哥,咱仨出去找,妹妹在家看好娘。”“那席筒子还没看呢,”哥哥说,母亲摆摆手,招呼我们进了堂屋,母亲问:“今儿个你们谁去过西屋?”大家都摇头,母亲的彻底松弛下来,“那就对了,不守规矩,还上墙爬屋的,都别找了,给他个教训。”“娘,您的意思是,弟弟是不是就在西屋的席筒子里啊?”我还是战战兢兢的,“肯定在那里,”母亲说,“俺过晌午进去看见席筒子散开了才用棉线捆过,这又散开来,断了的棉线压在席筒子里面了,不是他是谁啊?俺看啊,准是睡着了,要不,自己就出来了。”我说:“娘,是不是在里头俺得看看,要不,俺可不踏实,俺也睡不着。”大家都看着母亲,母亲说:“他惹祸的一满家子虚惊一场,就这样叫起他来,那可便宜他了,俺不去了,你们去吧,想咋着就咋着吧,迎春,给俺拿药来,俺可差点儿没让他给急死。”
姊妹几个急忙返回西屋,哥哥过去轻轻抱起席筒子,蜷缩着的弟弟还倚着墙角睡着呢。哥哥叫醒了弟弟,姐姐看样子就要上前教训弟弟,我拉住了姐姐,“有啥话赶明儿个再说吧。”弟弟揉着眼,还说呢:“二姐,您赢了,明儿个您那伙子先藏。”依我的气劲儿,也真想先赏他个耳光。
哥哥拉着弟弟回他们屋了,我和姐姐扶起母亲,姊妹三个簇拥着回了我们屋,慢慢扶母亲躺下,我拉着母亲的手,凉凉的,满是汗。原来,母亲也是故作镇定,怕我们也乱了阵脚。看了席筒子,惊魂初定,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母亲撑不住了。
还好,母亲无大碍。姊妹几个好好教训了弟弟,弟弟也真的怕了,姐姐说:“要不是你二姐拦着,晚上我就让你好看。”我心想,母亲要是有点闪失,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第十一章 月又圆,聚短离长
月亮那迷人的脸庞一天比一天大了圆了,回城里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近。那时候,农村的小学暑假不长,因为到了秋天农忙的时候,还要放秋假的。下午,去城里探望伯父伯母回来的三叔来家里,说是兰花姐姐跟伯母闹翻了脸,自己请假去了上海,和相恋多年在那当兵的对象登记结婚去了,到这还没回来;还说,伯父想我,伯母更想,要不是交通不方便,老两口早就来这了。三叔的弦外之音连我都听得出来,母亲是极明事理的人,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不过,说实话,我也真的挂着城里的二老,盘算着过几天就回去呢。可母亲对我说的直截了当:“妮子,拾掇拾掇早点回去,明天俺摊点煎饼,过晌午你就走吧,叫你哥哥送你。”我是想早几天回去的,可没想到要这么急。
晚上,月光里,柿树下,我独自坐在石阶上,回味着来家后十多天的融融暖意,揣度着伯父伯母在家的孤寂冷漠,鼻子阵阵发酸,泪水又满溢眼眶。妹妹悄无声息的过来,默默坐在我身边,姐姐和母亲和好摊煎饼的糊子也来到大门外,母亲有意岔开我的思绪,问:“他兄弟俩干么去了?”姐姐说:“该不是又去看套着兔子没啊,这几天他俩天天去下套子,说是要给菊花再套个兔子吃呢。”“噢,这还算是干了点正事,”母亲说。
母亲坐下了,坐在她习惯坐的位置,姊妹几个也习惯的围拢了过去。母亲说:“这兰子也是,干么要跟您大娘闹翻脸,原本就是大喜事,这好,连家里的亲戚们也都不知道,早说一声,咱得去道喜的呢,菊花也早些回去,省得舍俩老的在家,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个着急上火的呢。对了,菊花,拿着这二十块钱,等你兰花姐家来了给她,你三叔的留给你大爷了。”
“娘,二姐,可套住了一只。”弟弟兴奋的喊着,哥哥跟在后边。
“噢,”母亲茫然的答应着,看着哥俩进了大门,忽然想起什么,冲院子里喊“梁子,趁着月亮地儿,把兔子扒了吧,好好洗洗,里外的搓上盐,别让它坏了,明儿个带给城里你大爷大娘。”“噢,”哥哥答应着,接着又问“明天谁去城里啊?”“你啊,去送你妹妹家去啊。”母亲话音刚落,“扑腾”一声,好像是哥哥把兔子摔在了地上,哥哥冲了出来,弟弟跟着也跑来,“不是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啊?干么这么急着就走啊?”哥哥发急了,弟弟也说:“俺不让二姐走,俺还没跟二姐玩够呐。”“两个傻儿子呀,”母亲也提高了嗓门说,“你当俺不想让她多呆些日子?你当她自己愿意走啊?刚刚还在这偷偷抹眼泪呢,可你们也想想,你大爷大娘不想她啊?那天说的么来,慢说孝敬,就早回去几天就这个样,让您大爷大娘知道了还不伤心死?再说,你兰花姐出门子了,到上海结婚去了,家里就闪着两个老人,你们光想着自己玩的痛快,就不想想您大爷大娘多孤单、多憋闷,你们的心不是肉长的啊?”母亲在说哥哥弟弟,也是在说给我们大家,哥哥默不作声进院子扒兔子去了,弟弟凑近我坐下,小声说:“二姐,那你啥时候能再回来啊?”“秋里吧,很快的。”我回答着弟弟,“咱这里秋忙,大爷大娘也都知道的,到时候会让俺回来忙秋的。”嘴里说着,心里已经在期盼着秋假了。
哥哥收拾完兔子也出来了,姊妹五个,齐聚在了母亲身边,柿子树下,斑驳的月光里,一家人静静的坐着,谁都不说话,可我相信,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诉说着什么。
纳凉的大人们陆续回家,贪玩的孩子们也都被叫了回去,山村又慢慢寂静下来。母亲也招呼我们,“好了,都家去吧,好好睡个觉,迎春早起跟我摊煎饼,梁子早起去跟队长请个假,咱头晌午就都不下坡了。”
依偎在母亲身边,久久难以入睡,不光我,姐姐和妹妹也在不停的翻着身,母亲虽然静静地躺着,可从她不规则的喘息就判断得出她也没法安然入睡。母亲的气息忽然急促起来,借着月光,我看见,母亲的眼角闪亮,那是泪水,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母亲转过头来看我,我忙闭上眼睛,可我眼里的泪水想必母亲也看得真真的,母亲用手背轻轻帮我摸去泪水,然后,宽厚粗糙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娘俩谁都没开口,但心手相连,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很多很久,最后,我的手在母亲的掌中握成了小拳头,母亲满意的使劲儿攥着……
早晨醒来,母亲和姐姐已经摊完了煎饼,该带的东西装了一大包袱。姐姐拉我去院子里洗脸,母亲拿来我买给她的香皂,说:“好好洗洗干净,看着比来家时黑了,不知道是脏的还是晒得。”洗完脸,姐姐拉我坐下给我梳头。以前姐姐就常给我梳头,这次回家,更是天天如此。都说“老大巧,老二乖”,姐姐真的很巧呢,那双为家所累布满老茧的手,依旧是那么的灵巧和轻柔,梳出来的发式也好看,书上的、画上的、路上走的、电影里演的,看到过的,都会学着梳出来。在家这些天,天天不重样的给我变换着发式。“今天回城了,姐给你梳对高高的小辫,穿上小花褂,一定很洋气的,比城里人还城里人。”姐姐说着,梳着,我还是默不作声,只是在心底感受着那阵阵的暖意。
吃着饭,母亲说:“俺琢磨着,你俩还是趁着凉快早走,东西都拾掇好了,别又赶着晌午大热的天。”看我们都没言语,母亲接着说,“走时过去跟你三叔说声,对了,梁子,晚上你大爷要是留你,你就明日早起回来,正好看看有没有该干的活帮着干干,要不,俩老的一个小的,还不犯难啊。”哥哥点点头说:“嗯,俺知道,反正妹妹家去了,只要是她说他们干不了的活俺都帮着先干下。”“太好了,”我格外高兴,不是因为哥哥可以帮我干活,而是我可以带哥哥好好玩下,我对哥哥说:“你就甭打谱接着家来,咱大爷大娘肯定不让你一个人赶夜路回来的。”
三叔刚从城里回来,也没啥事,打过招呼,我跟着哥哥,恋恋不舍的踏上了出山的小路。
进山的时候,总是想长上翅膀飞;可出山,腿上就像灌了铅,还一步三回头。哥哥几次催促,我就是没能打起精神来。哥哥说:“快点儿到家,俺可以多干点活呢。”我这才想起我的盘算,“嗯,俺也可以多带你四下转转,好吧,那咱快些走。”这下兄妹俩都来了精神,又像回家时那般脚下生风了,日近中天,我们就赶到了城东河沿儿,俩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了。哥哥说:“这样家去不是个样,咱在这歇歇,洗把脸,落落汗。”我点头答应。撩着清凉的河水洗过脸,被顺河风那么一吹,清爽了许多,赶回家早点儿见到伯父伯母的心情忽然变得急切起来,我拉起哥哥:“哥,咱还是快走吧。”
离家越近,越发急切,最后,像回山里一样,变成了小跑。直跑到大门口,才放慢了脚步。进了院子,刚要推门,就听见伯母在说:“这不是亲生的就是没良心,拉巴大了,翅膀硬了,敢跟她老妈瞪眼翻脸了,人家她韩姨给她说的那个哪里不好,啊,就是跟我别劲儿。这好,赶络着跑上海去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她哪一次听我的?我也知道我不答应也没用,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连说都不让说了,屁股一拍走人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呀?骨子里就不是自家人,喂不熟的白眼狼啊,不是说还租了房子,要自己出去过啦?要不人家说,这过继的孩子——指不得的,”“行了,”大爷的声音,“孩子的终身大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包办婚姻啊?在外边租房子住也成了不是啦?嫁出去的闺女了,哪有在娘家住的?人家又不是上门女婿。”以前就偶尔碰到过伯父伯母为了兰花姐的事吵,可一看到我就不吵了,那会儿我也不懂,反正知道吵架不是好事儿,而我的出现就能止住他俩的争吵,我暗暗高兴,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在门外就先喊上了:“大爷大娘,俺回来了。”嘿,立马有效呢,推开屋门,伯父伯母都满脸笑容迎上来了。“我的好闺女,你可回来了,可把大娘想死了。”伯母拉过我,说着,看着:“哎幺幺,看咱闺女,黑了呢,倒没瘦,结实了好像。”伯父拉过哥哥也在说:“怎么你娘让你背这么多东西,你三叔才来,拿来不少煎饼了,这么远的路,嗨,快坐那歇着,大爷给你俩倒茶喝。”“大爷,您别忙活,俺不渴。”哥哥说,“怎么不渴,俺都快渴死了”,我打断哥哥,伯母一听,放开我,连声说:“就是啊,怎么能不渴?快点倒水,还有,你俩也该饿了,我去弄吃的。”伯母忙着去张罗做饭。
累我倒没觉着,还真是有些饿了。我喝了口水,就跑出去帮伯母做饭。“大娘,俺做吧,下碗挂面就行。”我说,“乖孩子,好,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咱中午就都吃面,”伯母高兴的说,“不用你做,你先歇着。”“俺不累,”我去捅着炉子,伯母墩上锅,“不累也不用你做,开锅就熟,快去再喝点水,不是刚才还直喊渴死了呢。”
不大会儿,伯母端上面,炒了盘儿鸡蛋,还拍了一盘儿黄瓜。伯母说:“来吧,咱们吃饭,挂面过了凉开水的,吃吧,不热。”我跟哥哥“呼噜呼噜”,三下五除二,一会儿一碗见了底儿,伯母忙着又给盛,“俺饱了,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