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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使唤似的,顾了这头忘了那头,纺出的线一股粗一股细的,还老是断,姐姐急得涨红了脸,母亲换下姐姐,说:“熟能生巧,慢慢就好了,俺那会儿也是,纺的蛤蟆老鼠的,你佬娘剜着脑门儿骂俺笨呢。”
@奇@接下来的每个夜晚,姐妹俩都陪伴娘纺线,姐姐慢慢上了手,纺出的线也细了、也匀了,我搓的锭子也大小一致、松紧合适了。
@书@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夜晚,母亲早早的打发我们姐俩先去睡,独自纺线到深夜。
@网@线纺好了,村头儿就有家织布的,带上线,托人家织成布;再托三叔带着布,去公社那找染房把白布染上色,女孩子用的还印上花。
拆洗缝补,飞针走线,又是多少个忙忙碌碌的不眠之夜。一床床被褥,一件件寒衣,一双双棉鞋,做好了。可母亲,累倒了。
母亲脸色青紫,眉头紧锁,额头冒着虚汗,姊妹几个慌作一团。得了信儿的三叔三婶赶来了。三叔给母亲号了脉,神色严肃。母亲的脸色渐渐好转,三婶说:“嫂子,好点了咱得去医院找大夫好好看看”,母亲慢慢坐起来,说:“好了,没事了,好端端的干么去花那个冤钱?”三叔说:“嫂子,别疼钱啦,钱还不是人赚的?就算为了孩子,这个家……”三叔没把话说完,母亲思忖片刻,爽快地点点头,“好,这回嫂子听你俩的,为了孩子。”三叔交待我们别让母亲累着,又让我们找出家里的丹参熬水给母亲喝。
伯父伯母知道了,托人捎信儿,让尽快去县里的医院。母亲推托不过,只好从命了。那天,母亲早早起来摊下一包袱煎饼,又打包了好多的地瓜、柿饼还有花生,东西装了半边推车,三婶把母亲硬按在小推车另一边,由三叔推着进城。只带着迎春一人去照应,别人都不让跟着。
那天过得好慢好慢,妹妹不时地问:“怎么还没回来?”我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可不是啊,俺都急死了。”
“咩…”羊饿得叫,栏里的猪也在拱着栏门,这会儿,我忽地意识到自己是眼下家里的当家的,于是,像个小大人似的,说:“妹妹,没事的,来,咱们喂上猪羊,把家里拾掇利落了,等娘家来光做饭就行了。”说完就去扯草喂羊,又把猪喂上,然后张罗着烧水,妹妹懂事儿的抱着柴火烧火去了。
撒了一天的鸡们,“啾啾”叫着上宿了,母亲他们终于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扯着母亲衣襟问,“娘,你没事吧?”
母亲直勾勾的打量片刻,然后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喃喃说着“娘没事儿,娘没事儿”,半晌才放开,扭头自己进了屋。
三叔招呼姊妹几个过去,低声说:“你娘病得不轻啊,以后可得好好的,别让她太劳累,也不能惹她发急、生气…”,“要紧吗?三叔”我忙问,“妮子”,三叔蹲下身,捧着我的脸,“不累着就没事的,都好好听话,别让娘着急上火,让娘少操点心。”“嗯”,我使劲儿点着头说:“俺使劲儿吃饭,快点儿长大,啥活都能干了,再也不让娘干活,也不让娘生气。”妹妹也在不停的点头,说:“俺也是,俺也能干活,不让娘生气。”
“迎春”,母亲喊姐姐,“去把三叔家弟弟妹妹叫来一块儿吃饭。”
姐姐去了,不一会儿叫来了三婶和妹妹弟弟。
屋里点上灯,桌上摆着平常很少见到的烧鸡和油条,那是从城里带回来的。姐姐盛上母亲刚炖好的地蛋粉皮和冒着热气的茬子粥,我去拿来一摞地瓜面煎饼。孩子们吃的津津有味,有说有笑的,只有大人们,还有姐姐例外。
那以后,我和妹妹换了睡觉的位置,我靠近了母亲。
那以后,家里家外的活儿,母亲想着法儿的支开我。
那以后,母亲常常说起伯父伯母的恩德,说要懂得知恩图报啥的。
……;……
过年的时候,我里外全新,没有一件姐姐改给我的旧衣裳。
这些细小的变化,我都有所觉察,我在等待将会发生的事情。可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会做怎样的反应?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门外的迎春花又开了,脱去冬装的山体换上了花衣裳。闲了一冬的山里人,又推起了小车,挑起了担子,扛起了镢锨,挽起了袖子,开始播种一年的希望了。
半天学上完,妹妹可以去上坡,母亲还是支使我在家陪弟弟。弟弟都快满六岁了,就算不能干活,可以跟着下地自己玩了啊,我们那么大的时候,都洇窝子、点花生了。我想带弟弟到地里去,可怕母亲生气,眼下又没草可割,能干点啥呢?
对了,弟弟也快上学了吧?哥哥就是六岁上的学,就教弟弟先认字儿,完了再烧水做饭,让他们放工回来就吃饭。想到这儿,我找出保存的好好的一年级上学期的课本,叫过弟弟来学认字,弟弟倒也听话,乖乖的跟着我读,跟着我写,没多久,第一课就学完了,我又教他学自己的名字,弟弟聪明着呢,学会了认,还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看看天色,我说:“弟弟,你是柱子,知道啥意思吗?就是顶梁柱啊,咱娘,咱家,以后都指望你和哥哥了呢,以后啊,可别老是想着玩儿,得像哥哥一样好好学习,那样,长大了才有出息,才能像咱大爷大娘还有兰花姐姐一样挣好多钱,让咱娘不上坡,光享福呢,你说是吧?”弟弟点着头,“俺知道,俺还让二姐也不上坡干活,也在家享福。”“好兄弟,姐姐才比你大四岁,姐姐不用你管的,”我呼拉着弟弟的头,“姐姐也要挣钱,让娘享福就行了,好了,以后,姐姐每天下午都教你学习,现在,咱去做饭,让娘和你姐家来就吃饭。”“好啊,俺去烧火,”弟弟说着,跑屋里找出火柴,抱了一抱柴火进了饭棚子,我连忙灌了壶水坐上,看弟弟点着火,我说:“柴火别离炉子太近了,火不旺了就用烧火棍挑挑,烧火棍着了火把它插底下的草灰里就灭了,记住了?俺去和糊涂面子,对了,咱有分的小白菜,还有攒下的鸡蛋,你想吃么啊二姐给你做。”“二姐,”弟弟问我,“你都会做不?俺都想吃。”我“咯咯”笑着,“这有啥难的,姐姐都给你做,看好火啊,边上泔水盆里有水,掉出来的火你就舀一舀子水泼泼。”我先和好了糊涂面,磕好了鸡蛋,然后,择菜洗菜,切好菜,水也开了,提下开水换上锅,把锅里添上水,我说:“好了,俺这没啥事儿了,俺烧火吧。”弟弟不肯,“二姐,俺烧就行,烧开锅你不就有事儿了啊,这刹儿就先歇会儿。”
水开了,倒进糊涂面,拿勺子搅搅,盖上锅盖儿,等又烧开,掀开锅盖让它咕嘟一会儿,看着粘糊了,也就熟了,我默念着母亲教的那些话,感觉没啥遗漏了,端下了锅,盖好了盖儿。
接着,坐上炒菜的锅开始熬小白菜,挖上一块儿大油,化开油了放上切好的葱花,接着倒进切好的白菜,盖上锅盖儿,弟弟说:“二姐,该放盐了吧?”我说:“是啊,二姐差点儿忘了”,从盐罐里舀了一勺,掀开锅盖却犯难了,该放多少啊?这个平日里可没注意过。看着一大锅的小白菜,我想菜多肯定得多加盐的,于是,我不那一勺盐都倒进了锅。盖上锅熬了一会儿,开开锅该翻等翻等了,可一看锅里我傻眼了,刚还满满的一锅塌了架,就刚盖过锅底了,我赶忙舀起一点菜汤,吹了吹一尝,好咸啊,赶上平日里吃的酱油麸子咸菜咸了,弟弟看我皱着眉头,就问:“二姐,咋啦?不好吃啊?”我点点头,懊丧的说:“看着那么多菜,俺没寻思塌了架就剩这么一点儿了,咸死个人了。”“二姐,俺有办法,”弟弟说,“不就是咸了?咱倒出来洗洗再熬不就是了?”“对呀,”我高兴的说,“弟弟就是聪明。”“别洗,洗了就没了油水了,”姐姐不知啥时候站在了身后,回头看,母亲和妹妹也都回来了,姐姐接着说,“头一回自己做,做成这样就不错了,就当咸菜吃也行啊。”母亲嗔怪着,“让你在家陪弟弟玩就行,就是闲不住,还知道给咱做饭了,嗯,学学也好,唉,以后还真得会做饭噢。”
姐姐说:“这不糊涂也熬好了,嘻嘻,娘,洗洗手就吃饭,就算菜咸了俺也不嫌呢。”我说:“等等啊,俺还没炒鸡蛋呢,弟弟想吃炒鸡蛋。”看我端来鸡蛋,姐姐数着,“哈,怎么磕了那么多,得有六七个啊。”母亲这会儿洗过手过来了,“不多,今儿个,就算菊花犒劳咱下地干活的了,去,快洗手去,把糊涂盛上,俺教俺菊花炒鸡蛋。”母亲告诉我往鸡蛋里加多少盐,然后要用筷子打匀了再炒,还说了可以添加哪些菜来一起炒。
吃着饭,弟弟忽然想起了什么,“娘,俺二姐教俺认字了呢,俺会写俺的名字了。”说着,跑去拿来纸笔,认真的写下“柱子”俩字,扬着头说:“这可是俺二姐叫俺的,以后老师教了也不算。”“咸菜”,大家吃得也津津有味的,姐姐还把菜汤也倒进糊涂里,说:“这是俺菊花妹妹做的,一点儿也不能瞎了呢。”
这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娘”,我喊,“今年又是个好年景啦”。“唔”,娘没有往常的高兴劲儿,低着头挑着黑黑的干蘑菇。挑完泡上,又掰了两张粉皮泡上。“不是都说春天下雨是那个什么,噢,下油吗?”“呵呵,是贵如油啊,”是三叔三婶儿来了,三叔接着说,“要俺说,这春雨,在咱这,实在是贵如金呢。”“就是啊,”我接过话茬,“可三叔你看,俺娘好像不高兴啊。”“这妮子,娘没有不高兴啊”,母亲接过三婶儿拎着的公鸡,“咳,高低还是把这打鸣的公鸡给杀了。”三婶说:“不年不节的,不好准备菜的,有了这,顶半桌席呢。”
“莲莲”,母亲叫妹妹,“去灶间烧火。”“哎”,妹妹答应着,我也要去,被母亲拉住:“妮子,今儿个,你就乖乖的呆着。要不,你去开开匣子,让大伙儿听。”“好”,我爬上炕,小心翼翼的摘下挂在西墙上的收音机,摆在八仙桌子上,拧开开关,却没响声。三叔过来看了看,说是“没电了”,娘说:“看看电棒子里的行不?”三叔拿过满是尘土的手电筒推了下,也不亮。我跟娘要钱去买,娘没答应,“算了,下着雨,别磕着碰着,弄脏了衣裳。”我低头摆弄下衣角,这是母亲早晨给套上的过年穿的小花褂。
饭桌上,四样菜端上了,鸡炖蘑菇,炒花生米,白菜粉皮,还有地蛋丝。
三婶看着天,说:“别是下雨不来了。”
“来了”,三婶话音刚落,伯父已经进了大门。
“大爷”,我跑过去接过伯父的席帽夹子,“俺说今天干么炒菜,原来是大爷来啊,大爷,俺大娘可好,俺兰花姐姐可好啊?”“好,好着呢,她们可都等着…,都好想你噢,呵呵。”伯父说着,眼光扫视了迎上来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母亲脸上,母亲忙说:“菜刚上桌,先吃饭,别放凉了,吃完饭再说。”伯父点头说:“好,那咱吃饭。”
饭吃得很快,母亲和三婶进了里屋,带着妹妹和弟弟。伯父慈祥的看着我,姐姐靠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我感知到了什么。
伯父抽着烟,端详着我,许久,伯父还是开口了:“菊花,好孩子,大爷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孝顺的闺女。”“俺不离开娘”,我本能地脱口而出,母亲去城里看病回来后的异常表现迅速在脑海里显现,那些细小的变化我都揣测出了答案,家里的准备和伯父的到来,只不过印证了我的答案。“好孩子,”伯父温和的说:“你猜到了,就更好了,大爷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娘的病不轻该知道了吧,大爷只是想帮你娘啊,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五个儿女,累出一身的毛病,还硬扛着,外人听了都没有不掉泪的。”伯父眼圈红了,声音开始发抖“俺是你亲大爷,俺帮不上忙,俺都有愧啊,到时候见了你爹俺说啥啊…”,伯父说不下去了。三叔也红着眼圈,接着说:“菊花,听话,大爷家又不远,想娘了回来就是了。那回叔不是说了,让你娘轻省一点是一点,你不想让你娘…”,“哇——”,我放声哭了出来,“大爷、三叔,俺知道了,俺去就是了”,我抽泣着,“只要娘好,俺听你们的。”“俺的好闺女啊——”母亲冲出来,蹲在地上,紧紧抱着我,“算娘食言了,呜呜,跟大爷去吧,少受点罪,也能好好上学了,呜呜,也算成全了你大爷的一片苦心啊,呜呜,妮子,你也知道,你大爷大娘对咱有恩,去了可要好好孝敬大爷大娘啊…”
即便有一万个不走的理由,只要对母亲、对这个家好,还有母亲说的,对有恩于我们的伯父伯母好,我就义无反顾了。
天,还下着细雨;山,藏进了雨雾。我跟着伯父,踏上了通往山外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