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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少爷就把刚才听到的学了两句。”
说到这里,杜妈妈对着十一娘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听得出来,五少爷虽然唱得比台上小联珠气息柔弱,却正字音圆,腔调端秀
,一派大家磊落之气,比那个小联珠高出不止一筹。别说是屋里的几位夫人了,就是在厅外侯着等赏的小联
珠等人都惊呆了。”
这算不算是一举成名了呢!
十一娘也苦笑:“所以太夫人就让妈妈把人送过来了!”
“晚上不是德音班的人唱戏吗!”杜妈妈点头,声音压得如同蚊蚋,“那柳蕙芳,就是唱戈阳腔。而
且还是名震燕京的角。”
那就更要回避了。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
杜妈妈舒了口气:“太夫人也知道四夫人为难,可她老人家那边的客人太多,能避一避还是避一避的
好。”说完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过去了。四夫人要是有什么事,差人去吩咐一声就是。”
十一娘笑着点头,送杜妈妈到了门口。
事情比她想像的还要棘手。
如果告诉徐嗣诫太夫人送他回来的理由,就得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此时这样做,显然是不明智的。
没有人能在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身世后不伤心难过,在这个宾客云集的时候,一个不慎恐怕会扑来更
多的蜚短流长,到时候他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恐怕都不太可能了。那对徐嗣诫的打击太大了。
可如果不告诉他,势必又要找一些理由。
一个谎言通常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
想到这里,十一娘心里有些烦躁。
她围着宽阔厅堂走了半天,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问秋雨:“五少爷呢?”
秋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十一娘这样的苦恼,她也有些担心。
指了指东稍间,她轻声道:“我把五少爷安置在了那里!”
十一娘去了东稍间。
徐嗣诫一个人垂头含胸地坐在临窗大案前的太师椅上,脚尖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打着圈儿。
听到动静,他立刻抬起头来,眼底闪过如幼兽般惶恐不安的神色。
“母亲!”见是十一娘,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跳下太师椅就奔了过来,却在离十一娘五步远的距离
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母亲,”徐嗣诫目光复杂地望着十一娘,“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括来,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被杜妈妈这样送了回来,自然是做错了事。可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恐怕完全不明白。
十一娘看着有点心酸,上前搂了徐嗣诫:“以后可不再这样了——只顾着自己去听戏,也不管弟弟妹
妹在干什么?”
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借口!
徐嗣诫脸涨得通红:“我……”又露出几分怯意,犹犹豫豫地问,“祖母,会不会责怪母亲?”
他认为自己做错了,怕她受了牵连,所以才这样愧疚的吗?
十一娘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
“应该不会吧!”她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以后不这样了,祖母自然不会责怪我们了!
”
徐嗣诫连连点头:“大哥他们都去迎亲了,二妹妹、六弟、七弟在新房,有大嫂和三嫂在那边看着,
还有红纹、阿金、黄小毛、刘二武、吴妈妈在一旁服侍……二妹妹和三嫂玩翻绳,六弟和七弟在院子里玩打
仗…”他说着,低下了头,“所以我才,我才……”
“大哥他们都出去了,你就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了,更应该照顾弟弟、妹妹才是,怎么能因为这样就一
个人跑去听戏了!也不怪祖母要生气了。”十一娘柔声道,“诫哥儿长大了,已经搬到外院去住,再不是小
孩子了,要担负起做哥哥的责任才是。
等会二嫂的花轿进了门,看新娘子的,讨红包的,项家送亲的…不知道有多喧阗。我和你祖母、五婶
婶哪里顾得过来。你更要帮我们照顾弟弟、妹妹才是!”
“我知道了!”徐嗣诫笑起来,“我等会不去听戏了,看着二妹妹、六弟和七弟。”
十一娘笑着点头。柔声道:“还没有吃饭吧?
走,和我吃饭去!”
徐嗣诫高高兴兴地和十一娘去了点春堂旁的小院。吃过饭,又一起去了新房。
谨哥儿、诜哥儿在那里放烟花。
看见十一娘,谨哥儿拿着香烛就扑了过来:“娘,今天的肉丸子好吃,明天还要做肉丸子吃。”
诜哥儿看了也扑了过来:“四伯母,我也要吃肉丸子。”
十一娘忙捉了两个小家伙拿着香烛的手:“小心别把我的衣裳烫坏了,我今天可没功夫换衣裳。”
谨哥儿嘻嘻地笑,把香烛交给了旁边服侍的黄小毛。诜哥儿有样学样,也把香烛递给了黄小毛。
有小丫鬟过来禀道:“夫人,刘记的把明天宴请的活鱼活虾都送过来了。黎妈妈和刘记的过了磅,要
请夫人在单子上盖个戳儿。”
徐嗣诫听了忙道:“母亲,您去忙吧!我看着六弟和七弟。”
十一娘笑着应了,但还是和儿子说了会话,这才去了点春堂旁的小厅。
到了戌初,新人的花轿进了门,给徐令宜和十一娘磕了头,送进了新房,大家簇拥着去看了新娘子,
徐家开了正席,徐嗣谕出来敬香,大少奶奶等人陪着新娘子坐床,五夫人陪着林大奶奶、周夫人一帮人在太
夫人那边的东厢房打牌,太夫人和黄夫人等人则在点春堂听戏,十一娘和诸管事妈妈议事。徐府鼓乐声,喝
彩声,打牌声,敬酒声,人声嘈杂,笙歌振耳,笑语喧阗,爆竹声声,络绎不绝,一直闹到了次日寅初,才
渐渐歇下来。
徐令宜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十一娘和衣躺在床上。忙帮她把被子盖上,又俯身轻轻地喊她:“十一
娘,十一娘,换了衣裳再睡。”
十一娘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由徐令宜帮她脱了衣裳,倒头又睡。
徐令宜看着摇头,叫了秋雨进来:“夫人什么时候回的屋,怎么和衣就躺下了?”
秋雨忙道:“夫人刚回来。说想一个人呆一会,奴婢们就没敢进来。”
徐令宜去看谨哥儿。
他和诜哥儿并肩躺在暖阁的大床上,睡得正酣。
“七少爷非要和六少爷一起睡不可!”诜哥儿的乳娘喃喃地解释着。
徐令宜摆了摆手,回了内室。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十一娘朦朦胧胧地,转过身去搂了那人的腰,闻到有淡淡的酒味。
“你少喝点。”她喃喃地道,“晚上酒喝多了不好。小心点身体。”
“知道了!”徐令宜不以为意地应着,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挪来挪去地想找个舒服的位置,心中一动,
手就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十一娘醒过来。
她握了徐令宜的手腕:“我的小日子来了!”
语气显得有些沮丧,柳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徐令宜一愣。
又没怀上……他的手顺势落在了她的背上,安慰般地轻抚着她,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笑:“看样子
我还要继续努力!”语气十分促狭。
十一娘娇嗔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612章 疑虑(上)
徐令宜想到十一娘刚才的疲惫,搂着她爱怜地亲了亲她的,低着声音道:“快睡吧!”
十一娘心里有事,被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
她把头藏在徐令宜的怀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徐嗣诫的事告诉徐令宜。
徐令宜见她没有了睡意,以为是她是太累了。
就像那几年她身体不好的时候一样的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等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你先忍
一忍。到时候我们带着谨哥儿去西山别院住几天。
你也可以好好歇歇。”
那家里的事谁来管?太夫人谁来服侍?难道还交给新进门的媳妇不成?要知道,徐嗣谕的媳妇是庶长
媳,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人怎样猜测。十一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盼望着姜家九小姐早点进门。到时候她就可
以把这些事交给徐嗣谆的媳妇了。
徐令宜话一出口自已先是一愣。
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把娘抛到了脑后……他不由汗颜。
又忍不住仔细地想。
十一娘要多少银子,想什么稀罕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弄了悄悄地送进就是了。偏偏想像
这样带着她和谨哥儿出去玩,却比登天都难。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看到她不舒服的时候,他才会脱口而出呢?
她轻声笑起来:“妾身不过坐在花厅里动了动嘴而已,哪有侯爷说的那么辛苦。”又道,“这一大家
子的住着,哪能像侯爷说的那样说走就走。”
然后迟疑道:“侯爷,今天出了点事……”
徐令宜心里一紧。
十一娘还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事……他的手穿过她的黑发轻轻地捧了她的头:“出了什么事?”笑
容一敛,神色不怒自威,透着几分郑重。
十一娘更犹豫了。
徐令宜是严父。他如果知道了徐嗣诫的事,会不会很严厉地训斥徐嗣诫?徐嗣诫的处境本来就很艰难
了,如果再失去徐令宜的保护……十一娘一向爽直,很少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徐令宜看着暗暗着急,神色间却不敢露出半分。反而笑道:“没事,没事!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有
这两个时辰,你就是把我们家大厅里供着的青铜鼎给打碎了,白总管也能想办法找个差不多的先凑和过去。
”
他是误以为自己出了错吧?
十一娘心里一软,突然间安定下来,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很多余。
心里乱七八糟的,十一娘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徐嗣诫出了点事。
“是诫哥儿!”她的轻柔地,“他今年陪着娘在花厅里听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徐令宜听着沉思了片刻。
十一娘进门几年都没有动静,他一直怀疑大太太从中动了什么手脚…就是现在,他也依然有些怀疑。
要不然,他这几年的精力都放在了十一娘身上,为什么十一娘就得了谨哥儿一个?
所以看到十一娘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徐嗣诫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这样对以庶子身份养在佟氏名
下的徐嗣诫以后不太好,可想到十一娘膝下空虚,万一…谁养的跟谁亲,以后十一娘也有个依靠的。就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添了谨哥儿,见十一娘待徐嗣诫一如既往,分明是有了感情。思忖着要是这孩子要是
失了本分,十岁以后到了外院,再想办法找个厉害些的师傅再慢慢地教也不迟。这也是当初太夫人为这孩子
取名为“诫”的原因。是希望他能循规蹈矩,守住本心。可现在看来,孩子教得挺好,问题却出在了十一娘
的身上。
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孩子当成庶子来养!
偏偏世人常以出身论英雄,对庶子要求往往比嫡子还苛刻,何况是徐嗣诫这样出身不明的,万一落下
个轻狂的名声,想再挺身做人就难了!
不过,女人通常这样。猫啊狗啊的,养着养着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个孩子!
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把十一娘楼在了怀里。
“没事,没事!这件事好办!”徐令宜下颌顶了十一娘的头,“马上不是要过年了吗?到时候我让诫
哥儿给佟氏磕头、上香。有些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往年可从来没有像这样!
徐令宜见她没有做声,还以为她在难过。低声道:“从来是因为你一个人孤单,他年纪小不懂事。现
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能一味的护着他了。让他早点知道也好!”
十一娘想到那次徐嗣谆宴客。
那些孩子都是社会上的精英,早在父兄的指寻下学会了客气、寒喧,徐嗣诫偶有冒犯,一样毫不留情
地鄙视、打压,何况一般的人!
她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这个社会的冷酷。
孩子总会长大,到达她永远没办法到达的远方。在他小的时候,在她还能保护他的时候,尽量让他感
觉到温暖,他一路走去,遇到风霜雪雨的时候会不会因此而更坚强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