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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心里一听就知道缘由。
太夫人却细细地跟她分析:“去年府里辞了一批老管事,虽然给的荣养金都不低,可到底不比在府里,
月例之外还有暗帐。有些人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想着法子把孩子送到府里来当差。因对外说是出府荣养,有
些资质好的也就收了下来。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人看了不免眼红。魏紫是跟着姨母进的府,正好和这家结亲
。一来可平息那些谣言,二来如果那孩子哪天不想在府里当差了,她跟着回老家也走得脱身。姚黄不同,她
是家生子,我把她嫁给库房管事的儿子,她也就不用离家了。而且那些后来提携起来的管事见我们徐家的人
给他们掌脸,做起事来也就会尽心了。”
服侍过太夫人的,可不比寻常的丫鬟。这样一来,不仅安抚了出府荣养管事们的不满,还抬举了现任
的管事们。
贞姐儿听着若有所思。
太夫人微微颔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然后和十一娘说起元娘的祭拜来:“……供了三牲祭品,到时
候大家去上柱香吧!”
十一娘这次来,也是想和太夫人商量这件事,既然太夫人心里已有了主张,她应喏,然后差了绿云去
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元娘祭拜需要的祭品,陪着来给太夫人问安的五夫人说了会话,正要告
辞,绿云来回:“……威远侯家的五小姐定了四月初六出阁。赵管事让我把给太夫人、四夫人、五夫人的请
柬带了进来。”
“哎呀!”五夫人听了笑道,“明远出嫁的日子终于定了!”
“她要再不定日子,慧姐儿怎么办?”太夫人笑着,说了说燕京近些日子嫁女娶媳的事,又议着哪家
送多少随礼之类的话,特别问起五娘的儿子鑫哥的周岁礼:“……我要是没记错,应该就在这几日?”
您记性真好!”十一娘笑道,“是四月初二。”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声。”
十一娘笑着应了,送太夫人去了佛堂礼佛,大家这才各自散了。
她回到正厅处理了几件家务事,简师傅来了。
自从喜铺开业,简师傅和秋菊都搬到喜铺去住了,刘元瑞两口也都去了喜铺帮忙。一个帮着赶车,一
个帮着做饭、在十一娘、甘太夫人和简师傅之间传话。
听说顺王帮着介绍了一桩买卖,简师傅忙道:“这件事侯爷可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十一娘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说,“……顺王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也要能把握才行。”
简师傅这才露出几分欢喜的笑容:“你放心。江南不知道出了多少封疆大吏,只怕燕京的绣娘还没有
我们江南的绣娘绣的补子多。”
十一娘放下心来,和简师傅又商量了几个细节,简师傅起身告辞,差了大掌柜去内务府见顺王。
第二天来回她:“东西不多,出的价钱也合适,掌柜的当场就应了下来。”
十一娘听了不免有些高兴,拿出闲暇时画的几副花样子给简师傅。简师傅见用笔不多却栩栩如生,大
感兴趣,两人为用色用线讨论了大半天。
……
文姨娘却望着炕桌上的一对白色宝相花的袜子忐忑不安地在家里镀着步子。
秋红看着忍不住劝道:“姨娘,您就别担心了。照顾杨姨娘是夫人交待的差事,杨姨娘因此帮您做了
双袜子,那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夫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难道还会因此而责怪您不成?您要是实在担心夫人
误会,”她说着,语气微顿,“您帮大小姐在乌镇订的一批大环绵不是送到了吗?要不,您拿这个当借口去
见夫人,随口提提杨姨娘给您做了双袜子的事?”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文姨娘听着停下了脚步,“侯爷没让杨姨娘给夫人敬茶,又一连三天歇在了
夫人的屋里。我要是还看不出侯爷是什么意思,那我就是个榆木疙瘩了。夫人如此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的时候,别说杨姨娘不过是送了双袜子给我,就是送银钗金簪给我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她说着,露出犹
豫的表情,半晌才低声道,“我是在担心秦姨娘?”
“秦姨娘!”秋红有些意外,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你是说秦姨娘请了济宁师太来府的事
吗?”她说着,笑了起来,“济宁师太可不是个糊涂人。虽然是秦姨娘请的她,可她却是先去见的夫人,还
送了夫人一尊开过光的青花瓷的花觚,过了明路的。就算侯爷不喜欢,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只怕也不会说
什么。”然后又奇道,“夫人,您怎么突然担心起秦姨娘来?这么多年了,您对她一直尊敬有加,可她对您
看着热呼,关键时候却一声不吭了。您现在好不容易和夫人走到了一起,我们虽然不至于害她,但也用不着
因为这个惹得夫人不高兴啊?我看,您还是少管秦姨娘的事了,她有二少爷,厚实着呢!”
文姨娘听着坐在了炕上:“就是因为她有二少爷,所以我才担心啊!”
秋红听了不解道:“我们又不会跟她争什么,她有什么和我们过不去的?”
文姨娘嘴角微翕,正犹豫着,有小丫鬟进来:“姨娘,乔姨娘来了!”
“她来干什么?”文姨娘很是诧异,小声嘀咕一声,“平时不登门,临时抱佛脚,只怕没什么好事。
”但还是吩咐小丫鬟:“请她进来吧!”一面说,一面下炕去了厅堂迎她。
……
秦姨娘眉头紧锁,眼角的细纹更明显了,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总觉得,自从前年过年,我就有些不顺当,师傅,您看,能不能帮我问问菩萨,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秦姨娘身子微倾,小声地和坐在她对面的济宁师太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解解我的运?”
济宁在心里算了一下。
前年过年,也就是十一娘进门以后,再联想到去年夏天徐府的二少爷去了乐安读书,她立刻明白过来
。
妻妾之争,向来血腥。一个不慎,背黑祸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况且慈源寺之所以有今天,可不是靠哪
个小妾捐的香油钱。所以她一向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燕京立足了。
“那我给你做道表吧?”济宁笑道,“帮您看看你这几年到底走什么运!要真是运道不太旺,我帮你
做几场法事!”
秦姨娘听了忙道:“不知道要多少银两?”又笑道,“我虽然只是个姨娘,可侯爷素来喜欢我们家二
少爷。衣料布匹、字画器皿赏了不少,”说着,扯了扯身上柳绿色云纹团花褙子,“要不然,我哪能穿江南
织造的贡品啊!”
济宁笑道:“姨娘和我不是别的什么人,姨娘又每年都孝敬菩萨。谈钱就不亲热了。我看,这次我就
收些香纸钱好了。”
秦姨娘想到她上次也说不谈钱,却收了自己三十两银子。笑道:“那我给多少香线纸好?”声音比平
时说话显得紧绷。
济宁听着在心里晒笑,脸上却露出一副爽快的表情:“五两银子就够了!”
秦姨娘的脸一下子铁青。
第381章 晚春(下)
收多少钱,就办多少事。上次不过是给二少爷做了场祝福的法事,济宁就收了她三十两银子,这次她请济
宁帮着咒那些挡着她的小人,她却只要五两银子。分明就是不想帮她办这件事。
看样子,只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秦姨娘怒火中烧,却忍着没有发作。
济宁可是慈源寺的主持,往来多是公卿高官的夫人,和她常来常往,不过是看在她为永平侯府生了长子
的份上。
她转身吩咐翠儿拿了五两银子给济宁: “那就求师傅帮我做场法事好了!”只是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济宁暗暗一笑,收了银子,和秦姨娘寒暄两句,起身告辞去了十一娘处。
“……说是这些日子有些病病歪歪的不顺当,让我帮着做场法事。”她坐下来就笑着向十一娘解释。
大家都说她和建宁侯、寿昌伯两家关系密切,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两位夫人常招了她去说话,她总不能
不去吧?何况太后年纪还轻,说不定比她还活的长。以后的事由以后的人操心,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自去
年冬天太后卧病不起以后,她就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只是太夫人虽然信佛,但不像建宁侯和寿昌伯两家,
大事小事都要问问凶吉;那十一娘更是看上去待人客客气气,骨子里却透着几分清冷气,不知道她是另有信
服的师傅呢?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而原本和她走得最近的五夫人,自从歆姐儿身边有了个医婆后,和她走得
也没有从前亲近了。隐隐间,她和徐府的众人有些越走越远了。
像徐府这样的人家,她每年年关将近之时都会弄些黄表、吉祥符之类的东西亲自登门拜访,趁机把次年
的香油钱收起来。因此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太过急切。谁曾想,先是徐家主动来向她讨幸吉符、送
香油钱,然后是建宁侯和寿昌伯派人把她接到家里去做法事。她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济宁越想越后怕,
只想早点脱身,但一时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盼着想个什么由头见见十一娘才好。只是她见到了太夫人、见
到了五夫人,甚至见到了二夫人也没有见到十一娘。她正焦急,听说秦姨娘要见她,立刻喜出望外,换了件
衣裳就直接跟着送信的人来了。
十一娘没太在意。一来她相信济宁能把慈源寺做到这种程度,就决不可能是个愚钝之人,秦姨娘想让她
做出冒风险的事只怕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二来杨家当时同意皇上的提议让辛辛苦苦培养的两个女子分别进
了福成公主府和永平侯府,肯定是有用意的。而济宁和杨家一向走得亲近,济宁来得这么快,她想知道济宁
会不会从中扮演某种角色。
济宁进门先跟她打招呼,出了秦姨娘的门立刻来向她说明情况。只是不知道等会她会不会借口去杨氏那
里?
思忖间,十一娘笑道:“那就有劳济宁师太了。秦姨娘也没有其他什么嗜好,就是喜欢敬敬菩萨。”
济宁虽然想亲近永平府侯夫人,可也不曾想卷到内宅的争斗中去。
她和十一娘寒暄几句,夸奖内室窗台上的摆设,然后说起四月初八的佛祖生日来: “……太夫人每年都
去药王庙,那也是为了早逝的二爷。如今侯爷赋闲在家,太夫人也应该为侯爷去上上香了。只是我们庙里供
的是观世音菩萨,要不然,就要请太夫人去我们庙里拜拜了。”
并不直接推介慈源寺,而是一副拳拳之心为徐府打算的模样,十一娘再一次暗自在心里点头。
春天的阳光明亮而温暖地洒落在永平侯府东小院第一进院落的屋脊上。屋檐的阴影下,杨妈妈正弯腰和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丫鬟说话。她笑容亲切地点了点头,赏了那小丫鬟几个铜钱,然后快步撩帘进了屋。
杨氏正坐在内窗临窗的大炕上纳鞋底。
“小……嗯,姨娘,”她忙改口,“我刚才听说,秦姨娘请了慈源寺的济宁师傅过来。她刚从秦姨娘院
子里出来去了夫人那里。” 说完,目光中隐含焦虑地朝杨氏使了个眼色。
杨氏闻言头也没抬一下:“是吗!”声音很随意,纳鞋底的动作却比刚才要快了些。
杨妈妈拾头看见墙角立着的小丫鬟,立刻恍然,她先亲自去给杨氏斟了杯茶,然后才吩咐那小丫鬟:“
你去看看厨房的饭做好了没有!”
小丫鬟应声而去,杨氏这才抬头,脸上已露出几分急切:“妈妈万万不可去见济宁师傅!”她说着,声
音已低如蚊纳,“如果伯父有事,自然会想办法来告诉我,我们却万万不可自作主张与人接触,或是带信回
杨家。要知道,这周围可都是徐家的人。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杨妈妈听着犹豫:“可侯爷……”
“侯 爷不到我这里来,难道我还能到伯父面前告状不成呢?只怕别人听了还会笑我没手段。而且就算侯
爷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勉强来了,难道我就能生下儿子不成?就算饶幸生下了儿子,难道就能保证他顺利地长
大不成?既然一时的宠爱不能保证一辈子,来了又有何用?”
“可府里的人……”
“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杨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底却有寒光转瞬即逝,“成王败寇。有
资格生气恼怒之人,从来都是胜利者。”
杨妈妈默然。
杨氏就侧身从一旁的藤筐里挛出一条尺长缮了蝴蝶桃李的谰边来:“妈妈帮我滚个边吧!”
杨妈妈应声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