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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纳多特,”他接着说,“我喜欢和您光明磊落地打牌。”
“有什么用呢,”贝尔纳多特回答说,“既然我和您不是一伙的?”
“那也没有关系,您已经坐在看台上了,我希望看台上的人说我并没有作弊。”
“您要我把秘密告诉您吗?”
“不要。”
“您这样说很好,因为假使您要知道我的秘密的话,我也许会拒绝听您的心里话。”
“哦,我的心里话是不长的……你们的督政府受到大家的憎恨,你们的宪法已经过时;一定要把房子清理一下,让政府另外走一条路,您不回答我吗?”
“我等着您下面要对我说的话。”
“我下面要对您说的话是,去穿上您的制服,我不能等您很久了:您待会儿到杜伊勒利宫和我会合,我的伙伴都在那儿。”
贝尔纳多特摇摇头。
“您以为您可以指望莫罗,指望伯尔农维尔,指望勒费勃弗尔,”波拿巴接着说,“喂,您从窗口上看下去!您看到谁啦,那儿……那儿!莫罗和伯尔农维尔!至于勒费勃弗尔,我没有看到他,可是我可以肯定,我走不上一百步路就会遇到他……喂,您决定了吗?”
“将军,”贝尔纳多特回答说,“我决不是一个亦步亦趋的人,尤其我不学坏样。让莫罗,伯尔农维尔和勒费勃弗尔干他们想干的事情吧;我,我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那么,您一定不肯陪我到杜伊勒利宫去了吗?”
“我不愿意参加一次反叛行动。”
“一次反叛行动!一次反叛行动!是反对准呢!反对一大批一天到晚在他们的小房间里出馊主意的笨蛋!”
“这些笨蛋,将军,眼下是法律的代表,宪法保护他们;对我来说他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至少,请允许我一件事情,您真是一根铁杆!”
“什么事情?”
“袖手旁观。”
“我要像一个公民一样袖手旁观,可是……”
“可是什么?……喂,我已经和盘托出,您也可以直言不讳了。”
“可是,如果督政府下令要我采取行动,我就会去向捣乱分子进攻,不管他们是些什么人。”
“啊!那么您真的以为我是有野心的罗?”波拿巴说。
贝尔纳多特笑笑。
“我有怀疑。”他说。
“啊,对了!”波拿巴说,“您不了解我,政治上一套,我已经看够了,如果我希望什么东西,那就是和平。啊,我亲爱的,只要把马尔梅松别墅①给我,再给我五万利弗尔年金,我就放弃其余的一切。您不愿意相信我,我请您三个月以后来看我,如果您喜欢田园生活,那么我们就来一起共享。好吧,再见了,我把约瑟夫留给您;尽管您不愿意,我还是要在杜伊勒利宫等您……啊,我的朋友们等得不耐烦了。”
①马尔梅松别墅:在法国农泰尔,其主体建于十七世纪初,一七九九年约瑟芬·波拿巴买下它,后来拿破仑和约瑟芬经常在此小住
外面有人在叫:“波拿巴万岁!”
贝尔纳多特脸色稍许有些发白。
波拿巴看到了他的脸色。
“啊!啊!”他喃喃地说,“嫉妒……我弄错了,他不是一个斯巴达人,而是一个雅典人!”
果然,如同波拿巴所说的那样,他的朋友们等得不耐烦了。自从法令公布一个小时以来,府邸里的客厅里,前厅里和院了里就挤满了人。
波拿巴在楼梯口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同乡赛巴斯蒂阿尼①上校。
①赛巴斯蒂阿尼(一七七二——一八五一):法国军人,后任元帅,路易·菲利浦时期做过外交部长。
他指挥着第九龙骑兵团。
“啊,是您!赛巴斯蒂阿尼!”波拿巴说,“您的部下呢?”
“在胜利街上排成了散兵线,将军……”
“高兴不高兴?”
“兴奋得不得了!我叫人给他们分发了子弹,我把存放在我那儿的一万颗子弹发给他们了。”
“是的,可是,这些子弹一定得有巴黎卫戍司令的命令才能出仓库。您已经骑虎难下了,赛巴斯蒂阿尼,您知道不知道。”
“请带我上您的船吧,将军;我相信您的运气。”
“您把我当成恺撒了,是吗,赛巴斯蒂阿尼?”
“是啊!也许将来我对您抱的希望还要大呢……此外,在您厅上的院子里,有四十来名各兵种的军官,他们没有薪饷,督政府把他们扔在一筹莫展的困境里已经有一年了;他们只对您抱有希望,将军;因此他们准备为您献出生命。”
“那好,回到你那个团去,向它告别!”
“告别!什么意思!将军?”
“我换一个旅给你,去!去!”
赛巴斯蒂阿尼用不到他再说第二遍马上就走了。波拿巴继续向下走去。
在楼梯下面,他遇封了勒费勃弗尔。
“是我,将军。”勒费勃弗尔说。
“你!……那么,第十七师在什么地方?”
“我等着我的任命,可以去指挥它。”
“你还没有得到任命吗?”
“我得到过督政府的任命;可是因为我不是叛徒,我刚才已经向它提出了我的辞呈,让它知道它不应该再指望我了。”
“而你来要我给你任命,让我可以信赖你?”
“一点不错!”
“快,罗朗,一张空白的委任状,把将军的姓名写上,只把我的名字空着就是了。我在我的马鞍架上签名。”
“这些委任状才是货真价实的,”勒费勃弗尔说。
“罗朗!”
年轻人已经走了几步准备去按命令办事,这时他又回到将军跟前。
“到我的壁炉那儿去,”波拿巴轻轻地对他说,“把一对双响的手枪拿给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将军,”罗朗说,“而且,我也不离开您。”
“除非我需要你到别处去给人打死。”
“对。”年轻人说。
接着他匆匆跑去执行他刚才接到的两个命令。
波拿巴刚要往前走,突然看到走廊里有一个阴影。
他认出是约瑟芬,便向她快步跑去。
“我的天主!”约瑟芬对他说,“真有那么危险吗?”
“为什么这样说?”
“我刚才听到你给罗朗下的命令。”
“干的好事!在门缝里偷听就是这么回事……戈依埃呢?”
“他没有来。”
“他妻子也没有来吗?”
“他妻子来了。”
波拿巴推开约瑟芬的手,走进客厅。他在那儿看到了戈依埃夫人一个人呆着,脸色有点儿苍白。
“怎么!”他直截了当地问,“主席没有来?”
“他抽不出身来,将军。”戈依埃夫人回答说。
波拿巴克制了自己一个表示不耐烦的手势。
“他一定得来,”他说,“请写一封信给他,说我在等他;我派人把信给他送去。”
“谢谢,将军,”戈依埃夫人说,“这儿有我带来的人:他们可以去送的。”
“写吧,我的好朋友,写吧。”约瑟芬说。
她把一支羽笔、墨水和纸递给主席夫人。
波拿巴站在戈依埃夫人身后,好从她的肩上看她写信。戈依埃夫人盯了他一眼。
他弯了弯腰,向后退了一步。
戈依埃夫人写信。
写完后她把信纸一折,寻找封蜡;可是也许是碰巧,也许是预先就安排好的——桌子上只有一般的封信小面团①。
她在信上粘了一个小面团,拉了拉铃。
一个佣人进来。
“把这封信交给孔特瓦,”戈依埃夫人说,“叫他马上送到卢森堡宫去。”
①用小面团封的信封可以拆开后再封好。用封蜡封的信封拆开后就难以再封
波拿巴眼睛盯着这个佣人,更可以说是盯着这封信,一直到门关上。
随后他对戈依埃夫人说:
“我很遗憾不能和您一起用早餐了;如果督政有他的事情,那么我也有我的事情。您和我的妻子一起用早餐吧;祝您食欲旺盛!”
说完,他就出去了。
在门口,他遇到了罗朗。
“这是任命书,将军。”年轻人说,“这是羽笔。”
波拿巴拿起羽笔,把任命书垫在他副官的帽檐上,签了名。
接着罗朗把两把手枪交给将军。
“你检查过没有?”将军问。
罗朗微微一笑。
“放心好啦,”他说,“我可以向您保证。”
波拿巴把手枪插在腰带里,一面轻轻地说:
“我非常想知道她给她丈夫写了些什么。”
“她写的内容,我的将军,我可以一字不漏地告诉你。”
“你,布利埃纳?”
“是的,她是这样写的:‘你幸好没有来:我的朋友,这儿发生的一切告诉我,这次邀请是一个圈套,我马上就回来。’”
“你把信拆了?……”
“将军,赛克斯多斯·庞培①有一次请安东尼和李必达②在他的帆桨战船上吃饭;他的一个被解放的奴隶过来对他说:‘您要不要我让您做皇帝?’‘什么意思?’‘这很简单:我把您战船的缆绳一砍,安东尼和李必达就成了您的俘虏。’‘这种事应该不对我说就干,’赛克斯多斯说,‘可是现在,你就不要干了,否则我就要你的命!’将军,我想起了这句话;‘这种事应该不对我说就干。’”
①赛克斯多斯·庞培(?——前三五):古罗马统帅庞培之子。
②李必达(?——约前十三):古罗马统帅,恺撒部将。
波拿巴沉思片刻;随后,他对布利埃纳说:
“你搞错了:和李必达一起到赛克斯多斯战船上去的是屋大维,不是安东尼。”
说完,他就走到院子里去了,他只对这个历史错误提出了批评。
将军一出现在台阶上,“波拿巴万岁!”的呼声便响彻整个院子,一直传到街上,他的出现也引起了驻扎在门口的龙骑兵的同样的呼声。
“这是个好兆头,将军。”罗朗说。
“快把委任状给勒费勃弗尔,如果他没有坐骑,把我的马牵一匹给他。请他到杜伊勒利宫和我会晤。”
“他的师已经在那儿了。”
“那他更应该去。”
这时候,波拿巴向四周望望,看到正在等他的伯尔农维尔和莫罗。他们的马由一些仆人们牵着。他向他们举手致意,可是他的神态已经像个主子,而不太像一个同僚。
随后,他又看到没有穿制服的戴贝尔将军,便跨下两个梯级向他走去。
“为什么不穿军服?”他问。
“我的将军,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我碰巧在这儿经过,看到您的府邸前面聚集了好些人,我就进来了,怕您遇到了什么危险。”
“快去穿上军服。”
“好!不过我住在巴黎的另一头,去换衣服恐怕远了些。”
不过,他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您去干什么?”
“请放心,将军。”
戴贝尔已经看中了一个骑在马上的炮兵:这个人的个头和他差不多。
“我的朋友,”他对那个炮兵说,“我是戴贝尔将军;波拿巴将军命令把你的衣服和马匹给我:今天你可以不必值勤了,我给你免除了。这儿有一个路易,请去为总司令的健康干杯。明天你到我家里来,我把这些都还给你,制服和坐骑,我住在谢尔谢米迪街十一号。”
“我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会遇到的,你将升为下士。”
“好!”那个炮兵说。
他把他的衣服和他的马交给戴贝尔将军。
这时候,波拿巴听到他头顶上有人讲话,他抬头看到约瑟夫和贝尔纳多特在他的窗口上。
“最后一次问您,”他对贝尔纳多特说,“您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不,”贝尔纳多特坚定地回答。
接着他又低声说:
“您刚才不是对我说要‘当心’吗?”
“是的。”
“那么,我现在也要对您说要‘当心’!”
“当心什么?”
“您不是去杜伊勒利宫吗?”
“是啊。”
“杜伊勒利宫紧靠着革命广场。”
“呸!”波拿巴说,“断头台已经搬到特洛纳关卡去了。”
“那也无关紧要,守卫圣安东尼城关的一定是啤酒商桑泰尔,而桑泰尔是摩莱的朋友。”
“桑泰尔已经接到通知,只要他有所行动,我就枪毙了他。您来不来?”
“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