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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
“所以您才会有罗朗这么大的儿子;您请坐呀!”
她自己先坐了下来,示意德·蒙特凡尔夫人坐在她旁边。
“还有那个可爱的孩子,”她指着爱德华接着说,“他也是您儿子吗?”
她又叹了一口气。
“天主对您真是够慷慨的了,夫人,”她接着说,“既然他能满足您所有的愿望,您很可以请求他也送我一个。”
她羡慕地在爱德华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丈夫看到您一定很高兴,夫人。他多么爱您的儿子啊!因此,要不是警务部长在他那儿,您是不会首先被带到我这儿来的。……而且,”她笑着又接着说,“您来得不是时候;他正在大发雷霆呢!”
“哦!”德·蒙特凡尔夫人高声说,她几乎有点儿害怕,“如果这样,我宁愿再等等。”
“不!不!相反,看到了您可以使他平静下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有人在诺瓦尔森林里拦劫了公共马车,而且是大白天,在大路上。如果再这样重演下去,富歇可要当心点儿了。”
德·蒙特凡尔夫人刚要回答,可是就在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门官出现了:
“第一执政恭候德·蒙特凡尔夫人。”他说。
“去吧,去吧,”约瑟芬说,“波拿巴的时间非常宝贵,他几乎和路易十四一样急不可耐,路易十四却没有什么事可干。他不喜欢等人。”
德·蒙特凡尔夫人赶紧站起来,想把儿子一起带走。“不,”约瑟芬说,“把这个漂亮的孩子留在我这儿;我们请您吃晚饭:波拿巴到六点钟会看到他的;再说,如果他想看看孩子,他会叫人来叫他的。眼下,我是他第二个母亲。嗯,我们怎么玩玩啊?”
“第一执政大概有一些漂亮的武器吧,夫人?”
孩子问。“有的,非常漂亮。那么,我去给您看看第一执政的武器。”
约瑟芬领着孩子从一扇门出去,德·蒙特凡尔夫人由门官带着由另一扇门出去。
伯爵夫人在半路上遇到一个淡黄头发的人,这个人脸色苍白,眼神暗淡,他带着一种仿佛已经成为习惯的不安瞧瞧她。
她赶忙闪在一边让他过去。
门官看到了她的举动,便低声对她说:
“这是警务部长。”
德·蒙特凡尔夫人带着几分好奇看着这个人远去;富歇在这个时候已经相当出名了。
这时,波拿巴书房的门打开了,可以从半开的门里看到第一执政的头部。
波拿巴发现了德·蒙特凡尔夫人。
“德·蒙特凡尔夫人,”他说,“请进,请进!”
德·蒙特凡尔夫人加快步子,走进了波拿巴的书房。
“来吧,”波拿巴把门关上说,“我让您久等了,我本来不想这样做;我刚才正在替富歇洗脑子。您知道我对罗朗很满意,我早打算让他当将军了。您几点钟到这儿的?”
“刚到,将军。”
“您从哪儿来?罗朗对我说过,可是我已经忘了。”
“从布尔。”
“走哪条路?”
“走香巴涅大路。”
“走香巴涅大路?那么您什么时候到夏蒂荣的……?”
“昨天早上九点钟。”
“这样的话,您一定听说有一辆公共马车遭到了拦劫吧?”
“将军……”
“是的,上午十点钟有一辆公共马车在夏蒂荣和塞纳河畔巴尔之间遭到了拦劫。”
“将军,我就是乘的那一辆车。”
“什么,您就是乘的那一辆车?”
“是的。”
“马车遭到拦劫的时候您在车子里?”
“我在车子里。”
“啊,那么我可以知道详细情况了里请原谅,您知道我很想知道一些情况,是吗?在一个文明国家里,有波拿巴将军做第一执政,任何人不能在大白天,在大路上拦劫一辆公共马车而不受惩罚,或者……”
“将军,我没有什么可以对您说的,除了可以告诉您那些拦劫公共马车的人是骑着马,戴着面具的。”
“他们有多少人?”
“四个。”
“公共马车里有几个男人?”
“四个,包括押车的。”
“有没有抵抗?”
“没有,将军。”
“警察局的报告说曾经打过两枪。”
“是的,将军,是手枪打的,可是这两枪……”
“怎么样?”
“是我儿子打的。”
“您儿子!可是您的儿子在旺代。”
“罗朗是在旺代;可是还有跟我在一起的爱德华。”
“爱德华!谁是爱德华?”
“罗朗的兄弟。”
“罗朗跟我谈起过他,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还不到十二岁,将军。”
“那两枪是他开的吗?”
“是的,将军。”
“为什么您没有把他给我带来?”
“我带来了。”
“在哪儿?”
“我把他留在您夫人那儿了。”
波拿巴拉铃,一个门官进来了。
“请约瑟芬带着孩子到这儿来。”
随后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四个男人,”他咕噜着说,“而这个孩子的勇敢给他们做出了榜样,强盗一个也没有受伤吗?”
“手枪里没有子弹。”
“什么,没有子弹?”
“没有,那是押车的枪,押车采取了预防措施,他枪里面只装了火药。”
“好吧,我会知道他的名字的。”
这时候门开了,波拿巴夫人搀着孩子进来了。
“到这儿来,”波拿巴对孩子说。
爱德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行了一个军礼。
“那么,向强盗开了两枪的是你罗?”
“你看,妈妈,他们就是强盗嘛。”孩子说。
“他们当然是强盗;我真想听听哪个说他们不是强盗呢!那么,向那些强盗开了两枪的就是你罗,而那些大人却害怕了?”
“是的,是我,将军;可是很不幸,那个胆小的押车的枪里只有火药;要不,我已经把他们的头头打死了。”
“那么你不感到害怕吗?”
“我?不怕,”孩子说,“我从来不感到害怕。”
“真应该叫您考尔内利夫人①。”波拿巴回头向挽着约瑟芬胳膊的德·蒙特凡尔夫人说。
①考尔内利夫人(约前一八九——约前一一0):古罗马统帅西庇阿的女儿,她守寡后把两个儿子‘提比留·格拉古和盖约·格拉古)培养成为古罗马两位有名的政治家。考尔内利夫人后来被誉为古罗马的理想母亲的典型。
接着,他对孩子说:
“好吧,我会关心你的;你要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首先是士兵。”
“什么,首先。”
“是的,随后要成为像我哥哥一样的上校和像我父亲一样的将军。”
“如果你当不成,那可不会是我的错。”第一执政说。
“也不会是我的错。”孩子说。
“爱德华!”德·蒙特凡尔夫人害怕地说。
“您大概不会为了他回答得出色而责备他吧?”
波拿巴抱起孩子,举起来吻了吻他。
“你们跟我们一起用晚餐,”他说,“今天晚上,布利埃纳,就是到客店里来找你们的那个人,将把你们安置在胜利街;你们一直在那儿住到罗朗回来,再让他替你们找一个他喜欢的住处。爱德华进陆军子弟学校,您女儿的婚事在我身上。”
“将军!”
“我这已经跟罗朗讲妥了。”
随后,他回头对约瑟芬说:
“你带德·蒙特凡尔夫人去,别让她太感到无聊。德·蒙特凡尔夫人,如果您的女朋友——波拿巴加重了‘女朋友’这个词的语气——想到女帽商店去,可别让她去;她的帽子已经够多了:上个月她已经买了三十八顶。”
说完,他在爱德华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做了个手势请两位夫人自便。
第31章 勒盖尔诺磨坊主的儿子
我们已经讲过,就在摩冈和他三个伙伴在塞纳河畔巴尔和夏蒂荣之间拦劫从日内瓦来的公共马车的时候,罗朗进入了南特市。
如果我们想知道他这次任务的结果,我们虽然并不需要在贝尔尼埃神父用来掩盖他野心的摸索之中步步紧跟他,可是要在昂蓬和勒盖尔诺之间的米齐拉克镇抓住他,米齐拉克镇位于维莱纳河注入的一个小海湾上游二三法里的地方。
那个地方,在莫尔比昂省①中心,也就是朱安党②的发源地;皮埃尔·科特罗和让·莫瓦内等朱安党四兄弟③就出生在拉瓦尔附近的普瓦里埃的小园地上。他们之中有一个祖先,是一个忧郁的,愤世嫉俗的樵夫,和其他农民格格不入,就像猫头鹰见到其他鸟类远而避之一样;朱安这个名词也是从这儿引伸出来的。④
这个名字变成了整个党派的名字;在卢瓦尔右岸,大家称布列塔尼人为朱安党人;就像在卢瓦尔左岸,人们把旺代人叫作强盗一样。
①莫尔比昂省:位于法国布列塔尼南部地区。
②朱安党: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时旺代和布列塔尼的保皇派叛乱分子。
③朱安党四兄弟:老大皮埃尔科特罗,老二让,老三弗朗索瓦,老四勒内。
④法文中朱安(chouan)的发音与猫头鹰(chat-huant)谐音,猫头鹰的叫声又是他们联络的暗号。
这儿用不到我们来叙述这个英勇家庭的死亡和毁灭,用不到我们来追随两个姐妹和一个兄弟到断头台上去,追随让和勒内——他们信仰的牺牲者——到死伤遍地的战场上去。在佩里纳、勒内和皮埃尔被处决以后,在让死去以后,很多年过去了,姐妹们受的酷刑和兄弟们的战绩都已经变成传说了。
和我们有关系的是他们的继承人。
这些人的确忠于他们的传统:有些人在拉罗埃里、博瓦-哈尔蒂和贝尔纳尔·德·维尔纳夫身边作战;有些人在布尔蒙、弗罗泰和乔治·卡杜达尔身边作战①;他们总是那么勇敢,那么忠诚;他们总是狂热的宗教徒和保皇分子;他们的外貌始终是那么狰狞,野蛮,他们的武器始终是长枪,或者是一根普通的棍子——当地人叫作杠棒;他们总是穿着同样的服装,也就是褐色的羊毛便帽或者宽边帽,只能勉强盖住他们乱蓬蓬地披散在肩头上的平直的长头发;他们还是些老AulerciCenomani②,就像恺撒时代的promissocapillo③;他们还是些穿肥长裤的布列塔尼人,马尔西阿尔④提到他们时是这样说的:
①以上人物均为朱安党首领。
②拉丁文:卢瓦尔河和塞纳河右岸之间的古高卢部落的土著。
③拉丁文:长发披肩的人。
④马尔西阿尔(约四0——约一0四):拉丁诗人。
⑤拉丁文:穿得那样宽大,就像布列塔尼穷汉们穿的那种大脚裤。
为了防雨御寒,他们都穿着长毛山羊皮的外套;作为联络暗号,有些人胸前挂一块圣牌或者念珠;另一些人挂着一颗心,一颗耶稣的心,作为全体成员每天都一定要做同样祈祷的一个团体的明显的标志。
就在我们穿过下卢瓦尔和莫尔比昂之间的分界线时,这些人就分布在拉罗歇-贝尔纳尔到瓦恩,从凯斯唐贝尔格到皮利埃一带,也就是说在米齐拉克镇周围。
不过,要把他们从他们隐藏的染料木、欧石楠和灌木丛中找出来,必须要有在高空翱翔的老鹰、或者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的猫头鹰的眼睛。
我们进入这看不见的哨兵网,涉水渡过一条无名河——它在阿尔扎尔和唐冈之间靠近皮利埃的地方入海——的两条支流,我们就大胆地走进米齐拉克镇吧。
村子里阴暗而安静,只有一座屋子,更可以说是只有一间和其他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小茅屋的护窗板的板缝里透出一线亮光。
那是走进村子靠右边的第四座屋子。
把我们的眼睛凑到这块护窗板里面的一扇窗子上去看看。我们看到了一个人,穿着莫尔比昂富裕农民的服装;不过在他的领子上,他上装的纽眼上和帽子的两端,镶有一条一指宽的金边。
他那套服装的其余部分是一条皮裤子和一双翻口皮靴。
他的军刀扔在一张椅子上。
手头有一对手枪。
在壁炉里面,两三支马枪的枪管闪射着熊熊的火光。他坐在一张桌子前面;一盏灯照着他专心致志地在阅读的几张纸,同时也照亮了他的睑。
这张脸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的睑;如果不是因为正在考虑一场游击战争而使这张脸阴沉下来,可以看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