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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爵士脸色苍白,瘦了一些;不过他身体很好。
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收瘢;除了一种日渐减轻,肯定就会完全消失的发胀的感觉,他基本上已经恢复健康了。
约翰爵士对罗朗也非常亲切,这和他的落落寡合的性格是不太相称的;他声称他重新见到罗朗是那么高兴,使他觉得马上就要全部复原了。
首先,他请罗朗和他分享早餐,并改用法国式早餐招待他。
罗朗接受了;可是就像所有在大革命时期——这时候经常缺少面包——进行过艰苦战争的士兵一样,罗朗对饮食并不过分挑剔,他对任何烹调方法都能习惯,因为他预见到也许将来有些日子根本谈不上什么烹调法。
因此约翰爵士请他吃法国式早餐的一片美意几乎是完全被忽视了。
可是约翰爵士似乎心中有事却没有被忽视,被罗朗注意到了。
很明显,他朋友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他,可是还在犹豫。
罗朗认为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因此,在早餐进行到最后阶段时,罗朗两个肘子抵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以他那种近乎粗鲁的直率语气说:
“喂,我亲爱的爵士,您有什么想对您的朋友罗朗说,可是又不敢对他说的事情吗?”
约翰爵士哆嗦了一下,他那苍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见鬼!”罗朗接着说,“大概这件事您难以出口吧;不过,即使您对我的要求很高,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权利拒绝您,您请讲吧,我听着。”
说完,罗朗就闭起眼睛,似乎是为了集中精力倾听约翰爵士将要告诉他的事情。
不过,从塔兰爵士的角度看,这件事的确是相当难于启口的;十几秒钟过去了,约翰爵士还是没有吭声,罗朗又张开了眼睛。
约翰爵士的脸又变成苍白色了;而且要比刚才涨红以前还要苍白。
罗朗向他伸出手去。
“喂,”他说,“我看您是想向我抱怨,您在黑色喷泉府受到的接待不满意。”
“啊,我的朋友;由于我在府上的小住,对我今后一生是否能够得到幸福起了决定性作用。”
罗朗紧紧地盯着约翰爵士看。
“啊,天啊!”他说,“我是不是有幸?……”
可是他又不说下去了,他懂得,从一般的社交习俗来看,他也许会犯一个不合礼仪的错误。
“啊!”约翰爵士说,“请讲下去,我亲爱的罗朗。”
“您要我讲下去吗?”
“我请求您讲下去。”
“如果我搞错了呢,如果我讲出什么蠢话来呢?”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请讲下去。”
“那么我就讲下去,爵爷,我是不是有幸可以认为,阁下屈尊爱上了我的妹妹。”
约翰爵士欢叫了一声,扑进了罗朗的怀里,动作异常迅速,别人根本想象不到,这个神情如此冷漠的人会有如此兴奋的举动。
“令妹是个天使,我亲爱的罗朗,”他大声说道,“我真心实意地爱她!”
“您没有任何牵挂吗,爵爷?”
“没有任何牵挂,我十二年来,我已经对您说过了,一直享用着一笔财富,这笔财富有二万五千英镑的年金。”
“这太多了,亲爱的朋友,对一个只能给您带来五万法郎嫁妆的女孩子来说,这真是太多了。”
“喔!”英国人带着他民族语言的声调说,这在他过分激动的时候经常会发生的,“如果一定要放弃财产,我可以放弃。”
“不,”罗朗笑着说,“这是没有用的;您很富有,这是个不幸,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问题根本不在这儿,您爱我的妹妹吗?”
“喔!我太爱她了!”
“可是她呢,”罗朗也滑稽地模仿着他朋友的英国腔说,“她爱您吗,我的妹妹?”
“您完全了解,”约翰爵士接着说,“我还没有问过她,我亲爱的罗朗,我应该首先问您;如果这件事您不反对,那么就请您代我去向令堂大人提;如果你们两人都同意了,我再表示我的爱情;或者,我亲爱的罗朗,由您替我表示,因为,我,我永远也不敢。”
“那么,我是第一个听到您这些知心话的?”
“您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应该这样。”
“好吧,我亲爱的,在我这里,您当然会得到赞同的。”
“还剩下您母亲和您妹妹。”
“她们等于是一个人。您要知道:我母亲完全由阿梅莉自己作主;我也用不到再对您说,如果选中的是您,她一定会非常高兴。不过还有一个人您没有考虑到。”
“还有谁?”约翰爵士问,他就像一个对某个计划早已考虑再三,对各种不利因素也一一盘算过了的人,突然遇到了一个他没有预计到的困难。
“第一执政。”罗朗说。
“God①……!”英国人不禁漏出了半句英国式的诅咒。
①英语:上帝;老天爷。
“在我去旺代以前,第一执政恰好向我提起了我妹妹的婚事,说这件事我们——我母亲和我——可以别管了,完全由他负责。”
“那么,”约翰爵士说,“我完了。”
“为什么这样说?”
“第一执政,他不喜欢英国人。”
“应该说是英国人不喜欢第一执政。”
“那么谁能把我的愿望讲给第一执政听呢?”
“我!”
“而您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件您自己感到满意的事提出来,是吗?”
“我要把您变成两个民族之间的和平鸽。”罗朗站起来说。
“喔!谢谢。”约翰握住年轻人的手高声说道。
接着,他不无遗憾地说道:
“您要离开我了吗?”
“亲爱的朋友,我请了几小时的假:我把一小时给了我母亲,两小时给您,还要拿一个小时给您的朋友爱德华……我要去拥抱他,告诉他的老师,让他任意和他的同学们去打架,别去管他;随后我再回卢森堡宫去。”
“那么,请代我问候他,告诉他说我已经替他定了一对手枪;如果他再遭到强盗攻击,就用不到使用押车的手枪了。”
罗朗看看约翰爵士。
“又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什么,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这件事情几乎把我们的阿梅莉吓死!”
“什么事?”
“拦劫公共马车。”
“哪辆公共马车?”
“您母亲坐的一辆。”
“我母亲坐的一辆?”
“是的。”
“我母亲乘的那辆马车遭到拦劫了?”
“您已经见过令堂大人了,她什么也没有对您说吗?”
“至少关于这件事,一句话也没有提。”
“是这样的,我亲爱的爱德华变成英雄了!因为没有一个人进行抵抗,他抵抗了。他拿起押车的手枪就开。”
“勇敢的孩子!”罗朗叫道。
“是的,可是很不幸,也许是很幸运,押车很谨慎,已经把子弹卸下了;爱德华作为一个英勇绝伦的孩子受到了耶户一帮子的爱抚,可是他既没有打死,也没有打伤一个人。”
“您讲的话是否完全真实?”
“我再向您说一遍,您妹妹为这件事几乎吓死。”
“很好。”罗朗说。
“什么,很好?”约翰爵士说。
“是的,……我更有理由要去看爱德华了。”
“还有什么?”
“一个计划。”
“您会告诉我的吧?”
“唉,不行;我的计划,是我的,对您来说也许并不太好。”
“可是,您知道,亲爱的罗朗,是不是要回报一下呢?”
“那么,我为我们两个人承担,您在恋爱,我亲爱的爵爷,您就生活在爱情之中吧。”
“您答应始终帮我的忙吗?”
“当然罗,我非常想把您叫作兄弟。”
“您叫我朋友已经叫得不耐烦了吗?”
“唉,是啊:这似乎太不够了。”
“谢谢。”
两个人握握手就分别了。
一刻钟以后,罗朗来到了法兰西陆军子弟学校,也就是今天路易大帝中学的所在地,圣雅克街的上坡,索邦大学后面。
一听到校长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罗朗就感到他的兄弟是受过特别关照的。
校长派人去把孩子找来了。
爱德华满怀崇敬的激情扑进了他大哥哥的怀里。
罗朗在和他拥抱过以后,和他谈起了拦劫公共马车的事件。如果说德·蒙特凡尔夫人对这件事一字未提,塔兰爵士没有详谈细节,那么爱德华就大不一样了。
这次拦劫公共马车是他个人的《伊利亚特》①。
他把这件事详详细细,一五一十地讲给罗朗听:热罗姆和强盗串通一气,手枪里只装了火药;她母亲晕过去,又奇迹般地得到使她晕过去的那些人的援救;这些攻击骚车的人知道他的洗名;最后还有,那个援救德·蒙特凡尔夫人的人的面具掉下来了,他的脸露出了一会儿,因此德·蒙特凡尔夫人大概看到了他的相貌。
罗朗对这一个细节特别留意。
随后孩子又讲到第一执政的接见,如何拥抱他,抚爱他,疼他,最后把他托付给了法兰西陆军子弟学校的校长。
罗朗从孩子那里知道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从圣雅克街到卢森堡宫只有五分钟路,五分钟以后他已经在卢森堡宫里了。
①《伊利亚特》:古希腊行吟诗人荷马(约公元前九到前八世纪)的著名史诗。
第36章 雕刻和绘画
罗朗回到卢森堡宫的时候,宫里的挂钟指着下午一点钟。
第一执政和布利埃纳在工作。
如果我们写的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我们也许会急于结束,为了急于结束,我们也许会忽视某些细节,那么肯定,有些伟大的历史人物的形象就会一笔带过。
我们的意见完全不同。
从我们手里拿起羽笔那天开始——至今足足已有三十年了——不管我们的思想是集中在一场戏剧里面,还是展开在一本小说里面,我们总是有一个双重目的:教育与娱乐。
首先我们谈谈教育;因为对我们来说,娱乐只是教育的面具。我们成功了没有?我们相信是成功了。
我们马上就要跟着我们的故事——不管故事发生在什么时间——驰骋很长一段时间:从《萨莉丝比里伯爵夫人》到《基督山伯爵》①,中间包括五个半世纪。
因此,我们有这个奢望,已经把五个半世纪里面的历史告诉了法国人,并且和任何历史学家告诉法国人的一样多。
①《萨莉丝比里伯爵夫人》和《基督山伯爵》均是大仲马的著作。前书的时代背景在于四世纪,后书的时代背景在十九世纪。
而且,尽管我们的意见是众所周知的,尽管不论在波旁家属长支、还是在波旁家属幼支的统治之下,不论在共和国政权还是在现政府统治之下,我们始终响亮地表明了我们的意见,我们却不相信我们这个意见曾经在我们的剧本和小说里不合时宜地披露过。
我们很欣赏席勒的《唐·卡洛斯》里的波萨侯爵;可是,如果我们是席勒的话,我们也许不会把时代精神提前那么许多时间,把一个十八世纪的哲学家放在十六世纪的英雄当中,让一个百科全书派出现在菲利浦二世的宫廷里。
因此,就像我们曾经是——从字面上来说——君主政体时的君主主义者,共和国时期的共和主义分子,我们今天是执政府时期的复兴分子。
这决不妨碍我们的思想在人类和时代上面翱翔,给每一个人一份或好或坏的评价。
可是这一份,任何人——除了天主——都没有权利由一个人给。那些埃及的国王,在被交给陌生人的时候,在他们的坟墓前面被评价,可是这个评价决不是由一个人作出的,而是由全体人民作出的。
所以人们说:“人民的评判就是上帝的评判。”
历史学家、小说家、诗人、剧作家,我们这些人什么也不是,只是某个陪审团主席,任务就是不偏不倚地把大家的争论意见归纳起来,让审判官去作出判决。
书,就是这种归纳的梗概。
读者,就是陪审团。
我们要描写的不但是当今世界的,而且是任何时代的一个最伟大的人物;我们要描写的这个人正处于他自身的过渡时期,也就是处于从波拿巴变成拿破仑,从将军变成皇帝这一时期。所以,为了怕有什么不公之论,我们不作评论,仅写事实。
我们不同意这些人的意见,他们说:“是伏尔泰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