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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爷一楞,问:“你要学会开枪?干啥?!”
“对付鬼子呵!鬼子兵,都打到上海了;没准,哪一天就用得上。”卖花道。
兵爷,肃然起敬,道:“妮子,俺敬重、俺不摸你,俺教会你用枪!没准,将来你就是打鬼子的花木兰、穆桂英!”
咋压子弹、咋装弹匣、咋开保险、咋瞄准、咋抠板机……兵爷,一样、一样,全都教会了卖花。
卖花,没读过书;但,天生聪慧,她不识字、识事。
……
卖花,把兵爷教给她的,全都教给了大家。
桥洞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义士们,冻得瑟瑟发抖;可,大家都说:不冷。
……
小耗子,还趴在河沿上,看着义士们。
不知为啥,它没有离去。
……
“小耗子,也痛恨鬼子,也想参加我们敢死队。”诗人,这么说。
大家,就乐,惨惨然地开心、惨惨然地笑。
诗人,站起来,即兴作诗道:
“中国耗子不偷油,
要偷专偷日本油;
打个地洞到东京,
炸死狗日的鬼子兵!”
“好诗!”
“好诗!”
……
义士们,齐声叫好!
桥洞里,又平添许多士气。
桥洞外面,起大风了。
风,很阴、很冷。
桥洞里面,乞儿宣布作战计划:
“现在,我们已经有四把刺刀。再弄一、两支手枪,我们就去攻打鬼子的司令部,刺杀鬼子司令官。”
“这次行动,卖花负责火力掩护。”乞儿,对卖花说:“你就埋伏在鬼子司令部的对面。”
“我们四个男子汉,负责攻打鬼子司令部。”
“小五子,你当尖兵!对付大门口站岗的鬼子。你装傻,靠近他……到时候,你一手抓住他枪管,一手掏出刺刀、使劲往他的肚子里桶!”
“小五子跟鬼子交手时,我们就拼命往里冲……冲到楼门口,四子就对付楼门口站岗的鬼子;按照上面的办法,干掉他!”
“我和诗人,继续冲……冲到楼上,诗人对付房门口站岗的鬼子;我就冲进去,一枪干掉鬼子司令官。”
“听到枪响,卖花立即火力掩护。大家就赶紧撤!不要管我。撤出来一个,是一个!”
“万一被鬼子抓住,要记住:决不背叛、决不出卖,决不当汉奸!”
……
“决不背叛、决不出卖、决不当汉奸!”
“决不背叛、决不出卖、决不当汉奸!”
……
义士们,再一次起誓。
“好!明儿起,就弄枪。弄到枪,我们就去攻打鬼子的司令部,杀掉鬼子司令官。”
……
桥洞外面的风,好象全都钻到桥洞里来了。
飕飕的,彻骨地寒。
……
义士们,裹着洋灰袋,睡在桥洞里。
乞儿暖四子,睡在最北边;脊梁背,对着灌进来的北风。
卖花、诗人,暖着小五子,挨着四子睡。
……
这一年的寒冬,南京的天,特别地阴、特别地冷。
这一年的冬天,南京死了30万人,都是被鬼子们弄死的。
桥洞外面的雪,停了。
北风,不肯停,更阴、更冷了。
……
夜里,小五子被冻醒了;他说:“乞儿哥,我冷。”
乞儿说:“让卖花暖暖你。”
“卖花姐身上拔凉拔凉的。”
“让诗人暖暖你。”
“乞儿哥,我、我、我也不行了。”诗人,断断续续地说。
“那就到我这里来吧!”
四子,挪了挪身子,给小五子让出块地方。
乞儿,问:“四子,你能行吗?”
“乞儿哥,我能挺住。”
……
夜,更深了。
风,更冷。
乞儿,好象又听见了小五子的声音。
但,他动掸不得;想动,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
……
第二天,是新年的元旦。
当第一缕阳光,沿着河岸、踏着河面、钻进桥洞,把温暖撒在他们身上时;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
乞儿敢死队的人,全都冻死了。
乞儿,死了;卖花,死了;诗人,死了;四子,死了;小五子,也死了……他们,全都冻死了。
……
小耗子,又来看义士们。
可,它看到的是:他们,全都被冻死了;死时,他们紧紧地、抱成了团。
小耗子的泪水,渗了出来。
……
没有惊扰义士们。
小耗子,回到太阳底下,晒着太阳。
它,独自,在想:他们,走的时候,一定很冷、很冷。
创作于 2007…6…27 至 7…3
伤 兵 敢 死 队
顾晓军小说·二卷《伤 兵 敢 死 队》
淞沪会战,历时三个月;伤兵,多如潮水。
不少伤兵,被转移到了南京。
会战结束,日本鬼子,又水陆并进、马不停蹄,直扑南京。
南京,某军医院。
来不及转移的伤兵们,还待在医院里。
医院,离光华门很近,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城外惨烈的枪声。
病房里,一片呻吟,夹杂着零零星星的叹息;个别的,几乎就是在哀嚎。
……
“唉哟,俺的眼睛瞎掉了。没有了眼睛,以后的日子咋活呵?!”
“嚎啥子嚎么?!格老子,我两只手都没有了,也没有叫唤一声!你叫唤个啥子么?!”
哀叹眼睛瞎了的,是个上校团长。他知道,说话的四川人,是少将军衔;就没敢放肆,只咕噜了一句:“你有眼睛呵!”
“扯个鸟蛋么!有眼睛,管啥子用么?!就是要饭,你也是拉着二胡;格老子,就得下跪、挨个儿磕头了。”
无眼,静默了片刻。
想到自己的下半生,要拉着二胡要饭;他,又嚎了起来:“唉哟,俺的眼睛瞎了,以后得拉着二胡要饭咯。这日子,咋活下去么?!”
无手,对无眼道:“唉,活着,也艰难!兄弟,敢不敢?我们拉些人上去,拼掉算毬!”
无眼道:“唉哟,俺不能死呵,俺家里还有80岁的老母亲呵!”
一旁,站着的一只脚说:“哥,你咋糊弄人呢?!俺娘不早死了?!就是活着,活到现在,也没有80岁呵!”
一只脚对无手道:“长官,你要是不嫌弃,俺跟着你上!”
“要得!兄弟,你去多联系些弟兄们;人,越多越好!格老子拉支队伍上去,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一只脚出了病房门,就吆喝道:“弟兄们,有没有不怕死的?!有位长官,愿意领着俺们上去拼命!”
一路吆喝,一只脚又添进了他自己的意思:“只要军官呵,不要士兵;只要一个连的人,晚了就没得份呐!不怕死的,马上到一号病房去集合!”
“有长官愿意领着拼命?!”听见的人,议论开了。
“活着,象条狗。不如拼掉,算毬!”
“有长官领着,那就拼吧!”
“这才叫共赴国难!”
“是的、是的!是男人的,都去拼了算毬!”
……
一号病房,门里门外、窗里窗外,全都站满了人。
“弟兄们,都带家伙了吗?!”
“都带了!说吧,咋个拼法?!”来的人,都亮出了自己的手枪。
“都是短家伙呵?!有没有长家伙?!”
“这会,上哪去找长家伙?!”
一个独臂说:“长官,淞沪会战,咱们一个团,打剩了不到一个营。可,咱们的家伙,基本上都还在;就是炮,没有来得及扛下来。”
“好样的!兄弟,你们要是把炮给扛下来,这会扛上去轰它几下,那多带劲么!”
军官们,全都乐了。
“赶快去调过来!多调些机枪!这里都是军官,都能打!”
……
独臂,匆匆地去了;剩下的人,议论开来:
“咱们,总得有个名称。”
“那就叫:中国军官敢死队!”
“毬!大官们,早都跑到武汉去了。”
“那叫:下级军官敢死队!”
“毬!俺们长官,好赖也是一个少将旅长!”
……
无手道:“莫吵、莫吵,我看就叫:伤兵敢死队!”
“好的、好的!就叫:伤兵敢死队!”军官们,个个都叫好。
“我们现在差不多有一个连,我就当连长;独臂,就当连副。”无手,对一只脚道:“你,也当个连副!我没了,独臂上;独臂没了,你上!”
一只脚道:“俺遵命!”
无手道:“那你就把建制弄好,让大家各自招兵买马。准备好了,就直接到大门口集合。等枪一到,马上出发,开上去!”
独臂,真的调来了好多枪。
无手吩咐道:“机枪都扛上,其余的扛步枪,要多带些子弹!有手的,再多带几颗手榴弹!”
队伍,装备好;列队,准备出发。
突然,一个班长喊道:“长官,带上我!我是机枪手。”
一只脚问:“你是什么职务?”
“报告长官,我是班长。”
一只脚道:“好兄弟,你就好好活着吧!俺们这支敢死队,都是清一色的军官!”
班长道:“长官,让我上吧!我也是中国人呵!”
“好样的!”无手道:“中国班长。”
“有!”
“入列!”
“是!谢谢长官。”
这群缺胳膊少腿的人,扛着武器、相互搀扶着,走在大街上。
一辆军车,开过来;已经开了过去,又退回来,问:“长官,你们这是上哪里去呵?”
“上去!上光华门!”
“别去啦!上峰已经下令撤退了。”
“那里不是还有枪声么?!”
“那是敢死队!”
“我们也是敢死队!”
“哪个部分的?!”
“医院的,伤兵敢死队!”
运输兵,下了车,道:“长官,我送送你们!”
“不用啦!沿这条路,上去就到了。你是你们长官叫你撤下来的吧?!”
“是的。长官下了死命令,叫撤到江北去。”
“这就对咯!我们国家穷,车子不多;会开车的人,也不多。这些,都战备物资,应当撤到后方去。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
运输兵,点点头。
无手道:“快去吧,执行你们长官的命令。回见!”
“回见!”运输兵,咽呜了;他,目送着无手领着伤兵敢死队,向前开拔。
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们,相互搀扶着,继续前行。
……
“中国班长,这是去发财么?!”无手问。
“报告长官,这是去送死!”
“送死,那你那个老是往前面拱呢?!”
“报告长官,自古以来,送死时,当兵的应当在最前面!”
“格老子,到后面去!老子的队伍,老子说了算!当官的,在前面!官越大,越在前面!”
……
队伍,默默地前行。
无手道:“弟兄们,唱支歌吧!提提精神么。”
“好的!唱啥?唱《打回老家去》。”
“那个不适合我们。”
“那唱啥子?”
“现编。”
“好的!长官你唱一句,我们跟着唱一句。”
“要得!”无手唱道:“中国伤兵--”
“中国伤兵--”
“前进!”
“前进!”
“中国伤兵--”
“中国伤兵--”
“前进!”
“前进!”
……
“长官,咋就只有这两句词呢?”
“好记呵!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唱响一点;让老百姓们都能听见,让后人记住这支歌!”
“中国伤兵--”
“中国伤兵--”
“前进!”
“前进!”
……
队伍,不整;歌声,却是十分整齐、有力!
伤兵敢死队,唱着歌、上去了。
没有再回来。
……
无手,死了;独臂,死了;一只脚,死了;中国班长,也死了……整个伤兵敢死队,全都战死了。
没有人,活着下来的;一个,也没有活着下来。
南京,沦陷了。
城破之后,没有上去的伤兵们,被鬼子们用铁丝穿成串,一起赶到了长江边上,全都被打死了。
无眼,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