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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博镇没什么值得看的,只有一排简陋的粉刷得俗里俗气的一层楼房子、小木屋以及焦油纸作屋顶的破旧的棚房,这些房屋的前院里到处扔着一辈子都没清扫的垃圾:酒瓶、木头的板条箱、丢弃的衣服、破损的木桶。
我自觉羞愧地感谢上帝,幸亏我们摈弃了这地方和伐木这一行当,搬去了圣约翰斯。
我看到了自己出生的那幢房子…母亲以前给我描述过它的位置和模样。
我得承认,这房子有两层,被装饰成蓝白相间,是视野中较好的建筑之一,房子阁楼的窗户是人字形的,我情不自禁地想象自己在周日的下午站在那儿眺望大海。
出发前,我曾想过,等我们在甘博停靠时,我会自豪地向同行的旅客宣布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可看见这房子之后,我没有吭声,身子侧向一边,一脸涨红地注视着窗外,努力不去设想可能的那个斯莫尔伍德,那个站在外面,带着惊讶和渴求呆望着火车的斯莫尔伍德。
在靠近火车窗户的地方,我看见那些侧身紧靠着车窗,朝车外张望的老人,我想他们从没离家出过50英里以外的远门吧。
我发现他们的这副模样令人压抑,害怕自己也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很容易想到自己的那副模样,坐在那儿向外张望,胸无大志、少见寡闻、无知无识,望着水在岩石上溅开,形成泡沫,因为见得太多了,这景象早已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可与此同时,我又羡慕他们的这种知足自满、没有两难抉择的生活。
虽然他们的痛苦也许很多,但其中没有犹豫和矛盾。
下午过半的时候,我们跨过了艾克斯普洛伊兹河,驶进纽芬兰中部,直到这时我才开始感觉好一些,景色的突然变化使我精神振奋。
我们穿过了一片没长树叶、白得耀眼的桦树林,这些树木像纵帆船的桅杆一样高大,一棵接一棵接踵而来,直到我的眼睛再也受不了为止。
我拿出地图,想看看能否确定我们的位置。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岛屿的全体人口实际上都住在沿海一带,仿佛时刻准备着,一副只要一声令下就立刻弃船逃命的架势。
海边只不过是出海捕鱼的地方,泊船的地方,白天出海晚上回来睡觉的地方。
可对于陆地,对于这片躺在他们身后、在自己后院以外、站在自己房子窗户前就能看见的远处山峦那边充满机遇的辽阔的陆地,大多数纽芬兰人却知之甚少,就像我因为对大海一无所知于是就害怕大海一样,不过我相信自己的无知和恐惧要比他们更加合乎情理。
我听说过出去钓鳟鱼或采浆果的成年人太阳刚一下山便急忙仓皇返回,害怕天黑之后被仙女逮住引入歧途。
我母亲过去经常给我讲甘博镇居民的故事,有的人被仙女引走,几周之后才在一条小路的尽头被人发现,恍惚之中这些人把自己的衣物沿路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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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5)
母亲相信,他们是被仙女引去跳舞,一直舞到精疲力竭倒地死去的,任何的常识或嘲笑都改变不了她的看法。
然而,就是这帮在仙女面前软弱无用的男人却会在夜里,在最糟的天气里启航出海,去救助一位船沉没了的邻居。
这儿是大片的陆地,他们连寸土都尚未占为己有,然而他们却宁愿每日冒着生命危险,去从那片永远都不属于他们的海里拉网捕鱼,去捕杀冰上行走的海豹,这些动物如同陆地一样,是无法控制或驯服的。
我看见一群伐木者撑着巨大的木排顺河而下,举着长矛模样的撑杆在木排上行走,像是什么巨大木筏上的领航员。
就连他们也宁愿跟水打交道;他们更乐意划水,而不愿意坐车,不过,我们的火车经过时,他们应着我们的汽笛声朝我们挥手。
土著人走了。
如今,河上已经没人了,只有伐木的人,还有由向导带领的、把钓鱼作为运动的钓鱼者,他们来自纽约、波士顿等这样的地方,甚至连他们当中的人也只到过这条河的某一处,在此之前,有人曾跟着这条河走了很远,想推测它要流到哪儿去,并且把这个推测像真理一样标在了地图上。
但没人知道这条河往哪儿流。
人们只知道它是从哪儿开始的,它是在哪儿入海的,可头尾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够说得清楚。
我们抵达了獾皮镇,许多年之后,这儿将成为高速公路的一个主要出发地,从这儿开始,我们继续往西行驶,穿越对修建这条铁路的人来说肯定是最难的一段路线。
这里崇山峻岭,工程师们别无选择,只得直穿过去。
火车从劈开的岩石之间蜿蜒前行,悬崖高耸、陡峭,你没法看见它们的顶端。
一条条涓涓泉水顺着峭壁流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横跨峡谷的高架桥摇摇欲坠,这些峡谷虽然只有30、40英尺宽,但却有上百英尺深。
这里还有水塘、湖泊。
当火车围着某个水塘拐弯时,我能从窗户边看见长长的整列火车。
天开始下雨了,一阵太阳雨,不一会儿,前面长长的铁轨便闪闪发光,跟被雨水冲洗过的火车头一样。
我看见了列车员,还有火车司机和锅炉工那两张带着疤痕、满是煤灰的黑脸,以及车厢顶上被风吹得像马鬃一样的烟尘。
我看见其他车厢的其他旅客没有意识到我正在注视着他们,我的感觉,跟那些在我们经过的铁轨两边行走的人们所可能有的感觉也许是一样的,跟他们一样,我觉得自己与他们是多么的遥远,就像那被我留在身后、以及我正要前往的生活一样,我陷入了旅行的游梦之中,如果没有熟悉的地标提醒你车在前进,如果你好像没有目的地,如果你穿越的景色始终是这样一成不变,那么旅行中的这种恍惚就会向你袭来。
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座岛屿,而是坐落在一片空旷大陆上的被陆地所包围的一个国度,一个被荒野围拢、挤在中央的国度,这块中央我们眼下正在穿越,有朝一日,这块陌生之地将使我们变得伟大。
想到与我同行的一些旅客是在返家,这似乎很奇怪,但的确这是他们返家的旅程。
他们的表情不同,只有那些很快就会看到熟悉的景象、熟悉的脸庞、还有居家氛围的人,才有这种一半是顺从、一半是期待的表情。
我不愿去想有人要回家,也不愿去想这列火车除了运着我,唯有我,去到我要去的地方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下午开始,我打起了瞌睡,快到加夫塔普塞尔斯时才醒来,这是一片坡度很陡的荒地,是沿线最高的一处,冬天,如果铁路被雪阻断,火车最有可能在这里延误。
火车缓慢地、令人紧张地爬上100英里长的山坡,旅客们都祈求它继续走,因为我们知道要是车停了,我们也许会被困在这儿好几天。
我们笑着,坐在座位上来回地摇动,似乎是在哄着车头再往前开一英寸,等到我们感到车翻过了山顶,人群高声欢呼起来,好像此时我们才算是真正离开了家,虽然剩下的路程只有三分之一了。
尽管我发誓不再瞌睡,但我还是又睡着了,黄昏醒来时看见一片类似雪原的平地,比前面看到的荒原还要平坦,偶尔有个坐在车上、睡眼惺忪的人证实这地方真的是雪。
我看见了许多树桩,这些200年前就早已枯死、石化了的树木沿着这雪原围成了一个栅栏似的圆圈,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经过的是一座冰冻了的湖泊,叫鹿湖,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的最大的湖泊,大得你望不见湖的对岸。
天色已晚,车厢暗淡下来,几乎快空了,依然没下车的人大都已熟睡,此时,我朝窗外张望,凝视着此时此刻我能看到的纽芬兰的景象:山峦和树林的黑色轮廓,等月亮出来的时候,还能瞥见远处平静的水塘;数不清的、相距百十英里的小镇,其实至多是一堆矮墩墩的房屋,所有房子的门廊全亮着灯,但屋里却没有灯火,人们住在这儿,虽然每晚都有火车经过,但他们很少看见,甚至很少听到火车。
从斯蒂芬维尔克罗辛开出,我们沿着长岭山往西南方向,朝科纳布鲁克驶去,沿着在悬崖峭壁中穿流的黢黑的汉伯河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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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6)
清晨早些时候,我又睡着了,直到太阳升起时才醒来。
有人说我们离巴斯克港还有30英里。
整个晚上我都呆在吸烟车厢,根本就没去给我优惠的那张铺位,尽管此前我在《每晚快报》的那篇文章中对它的舒适和方便大加赞赏,好像从圣约翰斯到巴斯克港,我都是一直坐在那儿的,一步都未挪动。
我们将在晚上跨过海湾,第二天一早抵达布雷顿角。
我打算站在渡船的船舷边,一直到看不见海岛为止。
这似乎是件浪漫的事情,很合时宜。
真希望菲尔丁跟我一起来,尽管我知道她可能会说些泄气的话坏我的兴致。
15分钟之后,我欣喜地发现,所有旅客因为天冷都逃进船舱了。
我拉起雨衣的兜帽,想象着自己站在那儿的模样:一个头戴兜帽、孤独无助的身影。
可是,虽然我站在那儿凝视了似乎好几个小时,但这座岛并没有变小。
过了一阵,我走进船舱,几乎被冻得发紫。
每次我跑到舱外去看船走了多远,发现我们好像根本就没动。
这岛黑乎乎的,一直在那儿,跟原来的一样大,好像我们正拖着它在走。
我干脆站在舷窗边往外看。
当看见沿西南海岸的那串灯光时,我想起了过去在家时常从收音机里听到的为渔民播放的广播,总是以全岛的气温播报结束,每天晚上都是那一长串令人瑟瑟发抖的地名:伯吉奥、福琼、芬克岛、隐士岛。
我想象自己夜晚站在隐士岛的一幢房子的窗户前眺望大海。
〃隐士岛〃,不知道是哪个被浓雾束缚的孤独人给这座岛取的这个名字。
我想,在我看来,现在的隐士岛就如同6个月后从纽约看到的纽芬兰,是个落后、偏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它对我的吸引既无从解释,又无法抗拒。
整座岛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隐居地。
走,还是不走?走了之后,是客居他乡还是返回故里?我知道有许多纽芬兰人直到走进自己的坟墓也没解答这个问题,有些人从没出走,但一生都在谋划着要离开;有些人永远地走了,但一生几乎时刻都准备着回家。
我的父亲走了又回来了,至少肉体是这样。
人们坐在休息室听收音机,等船开出了20英里以外,收音机的信号开始消失了。
人群中响起抱怨声,但只要能透过干扰听见哪怕是最微弱的信号,大家仍乐意继续聆听。
等到信号最后完全消失之后,旅客们的情绪出现了变化,好像我们这才算是真正上了路,好像我们这才完全断绝了与陆地的联系。
不过,收音机依旧开着,发出奇怪的干扰声,仿佛那是大海的什么声音。
7 特勒沃吉的恐怖统治
菲尔丁的《纽芬兰简史》
英国政府派遣约翰·特勒沃吉管理纽芬兰,他在渔场既无经济利益,也无其他方面的利益,从此便开始了商人们所说的特勒沃吉的恐怖统治(1653…1660),其间移民们分到了较好的渔场,也免遭船队队长所施加的〃不公正〃处罚 。
谢天谢地,随着王政的复辟,法律与秩序也得以恢复 。
有历史学家指出,与其说特勒沃吉暴虐,倒不如说他容易受骗上当,他也许被那些油腔滑调的移民欺骗了,跟他们相比,说话粗鲁的商人不是对手。
假如这样,王宫定会愉快地接受商人乔赛亚·蔡尔德爵士诚实而又雄辩的演说。
他的演说娓娓动听,国王的大臣们个个发誓说就是给钱也愿意来听他的演说。
然而,蔡尔德却坚持说他们来听就已经给足他面子了,因此给钱的人应该是他,于是,他一次一个地给,在帷幕后,或者在候见厅,避当众摆阔之嫌。
蔡尔德谈起移民针对商人和船队队长的几项指控。
(这些队长就是最先到达各个港口的船长,根据国王敕令,他们作为法官和陪审管辖这些港口,处理纠纷。
)1.在商人们的授意下,船队队长们阻止人们在纽芬兰殖民,以便将所有渔场占为己有。
为达到此目的,他们滥施司法权力,对移民抱有偏见,惩罚这些人远远多于惩罚他们自己的捕鱼者。
鉴于没有留下法庭记载,唯一能证明这种偏见确实存在的是移民们寄回英格兰的大量的抱怨信。
但蔡尔德说,除了证明不同于移民的商人能像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