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完她关上门。
我听见她在里面慢慢地走动,手杖在硬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我听见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一定是衣橱的门,还有抽屉抽动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地板声。
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传出〃当啷〃一声,是她的手杖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随着一声巨响,似乎有东西打翻了。
我火速推开门进去,只见菲尔丁手上还握着手杖,四脚朝天躺在地板上,胸部不停地起伏。
她身旁是一把已经歪倒在地的厨房椅子。
她连声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就是这条腿,还有这该死的新鞋。
什么都不新,新就新在它让你摔跤,都摔了1000次了。
〃我扶她起来,跟她走到床边。
确切说是一张沙发床,被推到衣橱和浴室之间靠墙的位置上。
她顺势瘫倒在上面,把坏腿架在好腿上,用一只靴子钩住另一只,立即睡去了。
最亲密无间的时光(3)
手杖仿佛伴侣一般躺在她身边。
我想她可能那样穿着衣服横在毯子上睡上好多天。
〃菲尔丁!〃我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挪了挪,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几句抱怨话。
〃菲尔丁!〃我说,〃你该脱掉外套和靴子,钻到毯子里。
〃她很不耐烦,像被人从熟睡中吵醒得去做毫无意义的事。
她坐起来,敏捷地脱衣服。
这种情况下,她似乎不可思议的灵活…一条坏腿,一只坏手,又喝得不省人事,不依靠任何可以扶持的物体自己坐了起来,身体轻轻一抬,把大衣从身下抽出来,露出白色衬衫和打褶的黑色长裙。
她拉起腿去抓靴子,裙子和衬裙几乎褪到膝盖上。
我瞥见了她的吊袜腰带和大腿根。
她那条坏腿挨着墙,我能清楚看见膝盖下面,又能看到在背光处的膝盖上面。
她穿着长统尼龙丝袜,我还是只看见从脚跟到膝盖后面的那一截。
她腿上凹凸不平,好像小腿多年以前就被切除,剩下部分呈现出一块块的粉红、红色和白色。
膝盖以上部分,凹凸并没有消失,但是看上去大腿上肌肉存活得比较多。
菲尔丁敏捷地松开鞋扣。
因为一只靴子的鞋头钩住了另一只的鞋跟,她得用力猛脱靴子。
这时,她的裙子和衬裙滑落下来褪到大腿前部,我清晰地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内衣。
我以前只看过我妻子的。
最后,受到内心的责备,我把脸转过去,一直等到她脱完。
等到听到床座弹簧一阵吱嘎后,我估摸着她已经爬进毯子,我才把头扭过来。
地上一堆衣服中有她的衬衫和裙子。
她把毯子一直拉到下巴下,手臂裸露在外,闭着眼睛睡着了。
我开始想她的腿。
左腿只有右腿一半粗细,仿佛是另外一个小个子女人或者孩子的腿;又好像是一条没有随着她长大而发育的腿。
这条腿只有最上端完好无缺,没有萎缩,几乎与另外一条腿一样匀称。
她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我,仿佛她一直在旁观察一样。
〃我该走了。
〃我说。
〃把那把椅子扶起来,坐一会吧!〃她说。
我扶正椅子,放在比原先离床更远的地方。
从我坐的地方,我可以越过她看见一扇窗户。
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
风雪正从眉脊山步步逼近,一点一点将城区和盖有黑色毡子的平顶吞噬在其中。
〃朝我这边看一点都不难。
〃她说,〃真的不难。
大部分男人能做到,即使是在最亲密的情况下也做得到。
〃我的心咚咚跳起来,想不出一句可以说的话。
〃我想我这么说不太恰当。
〃她说,〃我醉了,你没醉。
你结婚了,我没有。
〃雪花轻轻拍打窗户,屋子里更暗了。
我想象着她的腿平平地压在毯子上的样子。
那条坏腿略微有点下凹,所以你看不见上面的疤痕。
我头脑中浮现出两条完美无瑕却不配对的腿,一双完全不同,不对称,上下颠倒呈现V字型的腿。
我在它们之间?还有男人见过她这副样子吗?有的话又有多少?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菲尔丁给自己造谣,想让每个人都去想象,去猜测。
可能这就是全部…说说而已。
有没有一个男人曾经触摸过她那条坏腿的下侧呢?她会不会想让他这么做呢?他会想这么做吗?我呢?我记起在电影和书上的一些场景里,男人多情地装作不在意一些疤痕或者生理缺陷,以此证明他们永恒的爱。
但是电影镜头总是几近完美,伤口也总是一闪而过。
我做不到,这件事我做不到!不管她躺得多么平整,也不管我的体重会让她的腿陷进床里多少分,我都做不到!我告诉自己,我做不到是因为我是有妇之夫;因为她七年后开了酒戒喝醉了,否则…〃哈拉汉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说,〃他叫戴维。
我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萨拉。
他们是我母亲跟一个叫哈拉汉的医生再婚后生的孩子。
〃〃我记得你去纽约时没看过他们。
〃我说。
〃没有。
〃她回答,〃我本来也该去见见我母亲,也许还应该见见我继父。
但这些事情我都不愿意去做。
〃〃哈拉汉听上去不像是纽约来的。
〃我说。
〃他17岁的时候就去弗吉尼亚读军校了。
他在佩珀里尔只逗留三天,但还是来看我了。
我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一开门他就站在我面前了。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
〃我讲到他的时候还用了现在时,其实应该用过去时。
〃看见她的眼泪从眼睑溢出,滚落到鼻翼旁,我知道她哭了。
〃你确定没事吗?〃讲这话的时候我一点底气都没有,但她点了点头。
我又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睡着,怎么样?〃她还是点点头,把脸转到一边。
我一直这样坐着,直到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最亲密无间的时光(4)
菲尔丁闭着双眼,很明显已经睡去了,只是眼角还渗着泪水。
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看我的。
她是不是以为我也想跟她做那事却没有勇气?她向多少人发起过这样的引诱?我看着她灰色的头发,略略带了一点黄色,但依旧那么浓密,那么充满活力。
她那被烟熏黄的手指放在床单上,绑着绷带的手温柔地躺在她身边。
她摔倒时一定没人将她扶住。
〃菲尔丁!〃我叫了一声。
似乎这一声完整地表达了这一位我正在看护却又不敢靠近床边的女人是做什么的,又是谁。
她的泪水还在流淌。
当她放下掩饰的那一刻,她的心释放出了汩汩的泪水,就在睡梦中将悲伤渗透出来。
我一直在那儿,直到她不再流泪。
然后我站起身。
如果我现在吻她,她将永远不会知道,但一定能从我的眼中看出些苗头,然后下次见面的时候置我于下风,所以我只能望而却步。
虽然我曾经拥有机会,但已经作出决定。
出门时,我取下她贴在门上给那个学徒的便条,然后去了《每晚快报》,把她没心情写作的消息告诉了哈灵顿。
一上车我就意识到,现在回家上床躺到克拉拉身边还为时过早。
那事完全可以在黑暗中默默做完。
要我抛弃克拉拉完全不可能;当然菲尔丁也并不希望我这么做。
这只是……近来,每当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没有我不会有任何改变时,总会想到菲尔丁。
并不是因为这样能鼓舞我,也不是她是某种结束绝望的良药,只是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形象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每每这个时候,我想到的不是我小时候站在眉脊山的后平台望下去所勾勒出街道上的灯火,也不是克拉拉站在门口跟我挥手,而我在车上对她喊我离开一月或者更久的时候,孩子们或克拉拉的脸庞。
不是所有这一切,而是菲尔丁。
我想象她等在大门口,费尔德中学的大门口外,抓着门上的横木看着我走过草地与她碰面。
她身后是有坡度的城区。
陈旧的黑屋顶在雨后闪闪发亮。
在城区外,穿过峡湾就是大海。
现在看来,这一切终究不是我的命运,我也不再害怕。
我想象当时时值夏天,早傍晚天还没黑,我们在街上兜来兜去,跟随街上汽车路线去车库,然后离开那里,去那个有火车的地方。
火车本来早该开出,现在却仍伏在那里等我们。
我们一起上了火车,在座位上安顿下来。
在我的印象中,这样的离开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心碎绝望,也没有人感觉被抛弃或者背叛。
我们永远不再回来,我们的旅程也没有尽头。
菲尔丁的母亲丢下了丈夫和孩子,但我能抛下妻子和孩子吗?这个女人把我变成了怎样的一个傻瓜!即使她同意了,我也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话,那么我的一切都会毁掉,因为在圣约翰斯没有一个抛妻弃子的人获得选举成功,也不会获得骄人的成就。
跟菲尔丁一起生活能补偿这一切吗?愚蠢而又毫无意义的青春梦,不是逃避我的生活,而是逃避生活本身的幻想。
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死了,我为她感到难过,仅此而已。
我没有回去找她,而是去了广播台,但手头几乎什么准备都没有。
到的时候刚好赶得及上节目。
广播台经理正在那里不知所措。
如果我不能及时到达的话,应该提前几小时通知他。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样做完这15分钟节目的。
先打钟,又感觉每次广告前后拉一下绳索非常可笑,但这是我的工作,这才是我…一个为住在大海环绕独立小港上的那些与世隔绝的听众朗读牙膏和宠物奶广告的人,而不是一个在冬日下午向女人求爱的人。
这可能算得上我做过的最枯燥最马虎的一期《撞钟人》,节目一完我就立即拍屁股走人。
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
圣约翰斯隆冬早傍晚的黑暗。
我在纽约的第一个冬天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天黑,而等到第二个冬天的时候,我早已改变了对黑暗的概念。
五年后我回到纽芬兰的第一个冬天,简直不敢相信以前这里的天是如此的黑。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份黑暗就像是无处不在的风。
风来了,自我驱策穿越海洋,带着毁灭的任务,然而我们并不是其主要目标。
我们只是在大海中央挡了它的去路,成为它在东半球和西半球之间消磨时光时所要清除的对象。
她引诱我的时候似乎在说,如果我拒绝她,就是因为她的那条腿。
〃朝我这边看一点都不难。
真的不难。
大部分男人能做到,即使在最亲密的情况下也做得到。
〃既然是大部分男人,那么大概还有一些男人尝试过却没有成功。
她的意思是为了她自己好还是为了我好?你所要拒绝的不是我,而恰恰是我的腿。
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不会责怪你。
好像她知道我想做那事,而她的腿让我踌躇起来。
最亲密无间的时光(5)
也许她自己也几乎不知道她说过一些什么话,因为她烂醉如泥的程度超过以往所有时候。
她在为失去哈拉汉悲伤不已。
弗吉尼亚…新大陆上的第一块殖民地。
詹姆斯敦…美国的诞生地。
在卡伯特舷炮齐射,攻打纽芬兰120年后的今天,我们纽芬兰人面临的依旧是要到那些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菲尔丁的这位卓尔不凡的同母异父兄弟。
我记得他来自快乐城,但不属于锋芒毕露的类型,几乎是骑士精神和温文儒雅的翻版。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
这位30岁不到的上尉毫无疑问是某个以马术出名的军事学校的优秀毕业生。
我打电话告诉克拉拉,我要工作得很晚。
她早就习惯接到这样的电话。
我不能回家,只好没有目的地在街上兜圈,或者不能说完全没有目的,因为我发现自己不断从这个方向或那个方向靠近菲尔丁的公寓。
有时候,我抬头看看她的灯是否还亮着,有时候忍住不去看,为的只是证明自己能这样做。
她的屋子一直沉寂在黑暗中。
她一定是睡着了。
从我离开她到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
除了酒醉之外她一定精疲力竭,也许她会这样睡上几天。
我绕着城开车,又在各个停车场停车,心中默默地坐着思索着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她还会记得曾经这样引诱过我吗?她会装作忘记这件事情吗?我们俩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