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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倍上校-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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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房子的只有三个男孩子。一个爬在一辆满载青草的车上,向邻屋的烟囱摔石子,希望石子从烟囱里掉进人家的锅子。另外一个想把一只猪赶到车身碰着地面的木板上,第三个拿手攀着车身的另一头,预备猪上了木板,叫它一上一下的颠簸。但维尔问他们夏倍先生是不是住在这儿,他们都一声不出,只管望着他,神气又痴癔又机灵,——假如这两个字可以放在一起的话。但维尔又问了一遍,得不到回音。他看着三个顽童的狡猾样子心中不耐烦,便拿出年轻人对付儿童的办法,半真半假的骂了一声,不料他们反倒粗野的大笑起来。这一下但维尔可恼了。上校听到声音,从牛奶房旁边一间又矮又小的屋内走出来,站在房门口声色不动,完全是一副军人气派;嘴里咬着一支烟膏极重(抽烟的人的术语)、质地粗劣,俗称为烫嘴的白泥烟斗。他把满是油腻的鸭舌帽的遮阳掀了掀,看见了但维尔,因为急于要赶到恩人前面,马上从垃圾堆中跨过来,同时声音很和善的向孩子们喊着:
  “弟兄们,别闹!”
  三个孩子立刻肃然静下来,足见老军人平日的威严。
  他招呼但维尔:“啊,干吗不写信给我呢?”接着他看见客人迟疑不决,怕垃圾弄脏靴子,便又说:“你沿着牛棚走罢,那儿地下是铺着石板的。”
    但维尔东窜一下,西跳一下,终于到了上校的屋门口。夏倍因为不得不在卧房里接待客人,睑上很难堪。的确,但维尔在屋内只看到一张椅子。床上只有几束干草,由女主人铺着两三条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烂地毯,平常是送牛奶女人垫在大车的木凳上的。脚下是泥地。发霉的墙壁长着绿毛,到处开裂,散布的潮气那么重,只能用草席把紧靠卧床的那片墙遮起来。一只钉上挂着那件可笑的卡列克。墙角里东倒西歪的躺着两双破靴子。至于内衣被服,连一点儿影踪都没有。虫蛀的桌上有一本普朗歇翻印的《帝国军报》打开在那里,好象是上校的经常读物。他在这清苦的环境中神态安详,非常镇静。从那次访问但维尔以后,他面貌似乎改变了;代理人看出他睑上有些心情愉快的影子和由希望反映出来的一道淡淡的光。
    他把草垫只剩一半的椅子端给代理人,问道:“我抽烟会使你觉得不舒服吗?”
    “嗳,上校,你住的地方太糟了!”
    但维尔说这句话是因为第一,代理人都天生多疑;第二,他涉世不久便看到一些幕后的惨剧,得了许多可叹的经验,所以心上想:
    “哼,这家伙拿了我的钱一定去满足他当兵的三大嗜好了:赌钱,喝酒,玩女人!”
    “是的,先生,我们这儿谈不到享受,只等于一个营帐,全靠友情给它一些温暖,可是……”说到这儿,老军人用深沉的目光瞅着法学家,“可是我从来没害过人,没做过使人难堪的事,不会睡不着觉的。”
    代理人觉得盘问他怎么使用那笔预支的钱未免太不客气,结果只说:
    “为什么不搬到城里去呢?你不用花更多的钱,可是住得舒服多了。”
    上校回答:“这里的房东让我gratisⅢ吃住了一年,难道我现在有了些钱就离开吗?何况这三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个老埃及人……”
  “怎么!是个埃及人?”
  “参加过出征埃及的兵,我们都叫做埃及人。我也是其中之一。不但从那里回来的彼此跟弟兄差不多,并且韦尼奥还是我部队里的,在沙漠中和我一块儿喝过水。再说,我教他的几个娃娃认字还没教完呢?”
    “既然你付了钱,他应该让你住得好一些。”
    “嘿!他的几个孩子还不是和我一样睡在草堆里!他夫妻俩的床也不见得更舒服;他们穷得很,又不自量力,盘了一个铺子。倘若我能收回财产……得啦,别提了!”

①拉丁文:免费。

    “上校,我明后天就能收到你海尔斯贝格的文件。你的恩人还活着呢!”
    “该死的钱!难道我没有钱吗?”他嚷着把土烟斗摔在了地上。
    一支烟膏厚重的烟斗对一个抽烟的人是很宝贵的;但他的摔破烟斗是激于义愤,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举动,大概烟草专卖局也会加以原谅,Ⅲ而烟斗的碎片也许会由天使给捡起来罢。
    但维尔跨出房间,想沿着屋子在太阳底下走走。
    他说:“上校,你的案子真是复杂极了。”
    上校回答:“我觉得简单得很。人家以为我死了,我可是活着!应当还我妻子,还我财产;政府也得给我将官的军阶,因为埃洛战役以前,我已经是帝国禁卫军的上校了。”
    “在司法界里,事情就不这么简单啦。我可以承认你是夏倍伯爵;但对于那些为了本身利益而只想把你否认的人,是要用法律手续来证明的。你的文件必然会引起争辩,而这个争辩又得引起十几个先决问题,发生许多矛盾,直要告到最高法院,中间不知要花多少钱打多少官司,拖多少时间;那是我无论如何努力也阻止不了的。你的敌人会请求当局作一个详细的调查,我们不能拒绝,或许还需要委托普鲁士邦组织委员就地查勘。即使一切顺利,司法当局很快的承认你是夏倍上校了,但费罗伯爵夫人那件无心的重婚案,谁知道他们怎么判决呢?

①法国是烟草专卖的国家,故抽烟人的烟斗也为专卖局所重视,少一烟斗即少一抽烟的人,专卖局即少一份收入。

在这种情形之下,你和费罗伯爵究竞谁对伯爵夫人更有权利,不在法舆规定的范围之内,只能由法官凭良心裁判,正如社会上有些特殊的刑事案件只能由陪审官用自由良心裁判一样。你和你太太并没生男育女,费罗先生和他太太却生有两个儿子;法官的裁定,可能把婚姻关系比较浅的一方面牺牲,只要另一方面的结合是出于善意。以你这个年龄,这个处境,坚决要求把一个已经不爱你的女人判还给你,你精神上会舒服吗?你的太太和她现在的丈夫势必和你对抗,而这两位又是极有势力,可能左右法院的。所以官司非拖不可。那期间你却是悲愤交加,很快的衰老了。”
  “那么我的财产呢?”
  “你以为你真有天大的家私吗?”
  “我当初不是有三万法郎收入吗?”
  “上校,你在一七九九年上还没结婚的时候,立了一份遗嘱,注明把四分之一的遗产捐给救济机关。”
    “不错。”
    “那么既然人家认为你死了,不是要把你的财产登记,清算,才能把那四分之一拨给救济机关吗?你的太太只顾着自身的利益,不惜损害穷人的利益。清点遗产的时候,她的现款和首饰一定是隐匿不报的,便是银器也只拿出小小的一部分;家具的估价只等于实际价值的三分之一,或是为她自己留地步,或是为了少付一笔税,同时也因为那是由估价员负责的,所以她尽可以胆大妄为;登记的结果,你的财产只值六十万法郎。你的寡妇照理应当得一半。拍卖的遗产都由她出钱买回来,沾了不少便宜,救济机关把应得的七万五拿去了。Ⅲ你遗嘱上既没提到妻子,没有受主的那份遗产应当归入公家,但皇帝下了一道上谕,把那一份给了你的寡妇。由此看来,你现在名正言顺可以争回来的财产还有多少呢?仅仅是三十万法郎,还得除掉一切费用。”
    上校大吃一惊,问道:“你们把这个叫做大公无私的法律吗?”
    “当然喽……”
    “那真是太妙了!”
    “上校,法律就是这么回事。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你认为容易的事并不容易。可能费罗太太还想把皇帝给她的那一份抓着不放呢。”
    “事实上她又不是寡妇,那道上谕应当作废。”
    “对。可是世界上没有一件事不可以争辩。告诉你,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觉得对你,对她,和解是最好的办法。你和解以后所能到手的财产,可以比你在法律上有权收回的更可观。”
    “那不等于把我的妻子卖掉吗?”
    “一年有了两万四的收入,再加你的地位,尽可找一个比你原来的太太更合适,使你更幸福的女人。我预备今天就去拜访费罗伯爵夫人,探探风色,但我没通知你以前,不愿意就去。”
  “咱们一块儿去罢……”
  “凭你这种装束去吗?”代理人说,“不行,不行,上校。那你

①六十万遗产,妻子分去半数,只剩三十万,三十万的四分之一为七万五。

的官司是输定了……”
    “我这官司有没有希望打赢呢?”
    “从无论哪一点上看都没问题。可是亲爱的上校,你忘了一件事。我不是富翁,我为了受盘事务所借的债还没还清。倘若法院答应预支你一笔钱,就是说让你在应得的财产里头先拿一部分,也得等到你夏倍伯爵,荣誉勋位二级获得者的身分确定以后。”
    “啊!我还是荣誉勋位二级获得者呢,我竞忘了,”他很天真的说。
    但维尔接着又道:“而你的身分没确定以前,不是先得叫人辩护吗?律师,要钱;送状子,抄判决书,要钱;执达吏,要钱;你自己还得有笔生活费。几次预审的费用,约估一下就得一万二到一万五以上。我没有这笔款子;借钱给我盘这个事务所的债主要的利息很高,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你,你又从哪儿去张罗?”
    可怜的军人黯淡无光的眼中滚出两颗很大的泪珠,淌在全是皱痕的面颊上。看到这些困难,他灰心了。社会与司法界象一个噩梦似的压着他的胸部。
    他嚷道:“好吧,我去站在旺多姆广场的华表下面,大声的叫:我是夏倍上校,我是在埃洛冲破俄罗斯大军的方阵的人!——那铜像一定认得我的。”
  “这样,人家就把你送沙朗通。”

①巴黎旺多姆广场上的华表,是记载大革命及帝政时代武功的碑,项上置有拿破仑铜像。

    一听到这可怕的名字,老军人可泄气了。
    “难道陆军部也不会有人替我作主吗?”
    “那些衙门!”但维尔说,“要去先把宣告你的死亡无效的公事端整好了再去。他们正恨不得把所有帝政时代的人物一齐消灭呢。”
    上校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愣了好一会,眼睛视而不见的朝前望着。军事法庭办起事来是干脆,迅速,粗暴的,判的案子几乎永远是公道的;夏倍所知道的法律只有这一种。如今看到所要遭遇的难关象迷魂阵一样,要花多少钱才能进去游历一周,可怜的军人他意志不禁受到严重的打击,而意志原是男人特有的一种力量。他觉得受不了打官司的生活,还不如熬着穷苦,做个叫化子,或者有什么部队肯收留,再去投军当个骑兵,倒反简单多了。肉体与精神的痛苦,因为损害了几个最重要的器官,已经使他健康大受影响。他害的病在医药上没有名字,病灶象我们身上受害最烈的神经系统一般,没有一定的地方,只能称之为痛苦的忧郁症。这种无形而实在的病不论怎么严重,只要生活愉快,还是能痊愈的。但要完全摧毁他结实的身体,只消一个新的阻碍或是什么意外的事,把已经衰弱的生机斩断,使他处处犹豫,作事有头无尾,没人了解,——那都是生理学家在受伤过度的人身上常常看到的症状。
    但维尔发觉当事人有了失魂落魄的现象,便说:
    “别灰心,结果只会对你有利的。但你得想一想是否能完全信托我,对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能不能闭着眼睛接受?”
    “你爱怎办就怎办吧,”夏倍说。
    “不错,但你听我摆布的程度,是不是能够把生死置之度外。
    “难道我从此只能无名无姓,没有身分的混下去吗?这怎么受得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代理人说,“我们可以用友好的方式得到法院的判决,把你的死亡登记和婚约撤销,把你的公民权恢复。靠了费罗伯爵的力量,你一定还能得到将官的军阶和一笔恩俸。”
  “好,你放手做去吧!我完全信托你。”
  “那么我等会把委托书寄给你签字。再见了,别灰心!要用钱,尽管问我。”
    夏倍很热烈的握了握但维尔的手,背靠着墙,除了目送一程以外没有气力再送客。正如一般不大了解司法界内情的人,他看到这场意想不到的斗争吓坏了。他们俩谈话期间,街上有个人掩在大门口一根柱子旁边,伸头探颈的等着。但维尔一出门,他就走过来。那是个老头儿,穿着蓝色上衣,跟卖啤酒的商人一样束一条叠裥的白围裙,头上戴一顶獭皮小帽。凹陷的睑是棕色的,皱纹密布,但因为工作辛苦,老在外边跑,颧骨倒晒得通红。
    他伸出手臂拦住了但维尔,说道:“先生,我很冒昧的跟你说话,请你原谅。我一看到你,就疑心是我们将军的朋友。”
    但维尔回答:“你关切他什么事呢?”又不大放心的追问一句:“你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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