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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志明朝她笑笑,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著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好怕她会哭出来,如果她真的哭了,他会不知所措,而且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言昕深吸一门气,然后回以笑容。“好。”
所幸地笑了,否则恐怕他会和她一起哭,一个堂堂六尺高的大男人在机场大哭的情景能看吗?现在,他也只有苦笑、摇头的份。
从机场到邵家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时差的关系,言昕沉沉地睡著了。
黑人管家杰克进来通报志朋的座车已经来到。
“知道了。”邵扬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柔情。
杰克格外恭敬地跟随在他后面,他原是一位热情的美国黑人,但自从这个宅子的老主人死去后,少主人动不动就大发脾气,杰克决定采取保守的扑克脸,以不变应万变。
“志朋,辛苦了。”邵扬看得出志朋脸上的疲惫。
“一点也不,倒是言昕累得睡著了。”志朋和他客套一番,因为邵扬现在的情绪可用晴时多云偶阵雨来形容,而他的工作是邵扬的特助,最近他也学会了杰克的扑克脸和应变之道。
邵扬朝车子后座弯身,再次看到她,他全身如雷击般战栗了一下,如此熟悉、无邪的睡脸!—股热情像电流般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完美无瑕的脸庞,但却在最后—刻停住了手。
“杰克,把她安排在佣人房。”邵扬以志朋听不见的音量吩咐杰克后,换上的是一副比先前更冷漠、骇人的脸。“我今晚出发到纽约市区。”
杰克默默地动手执行邵扬的命令。
他的话令志朋震惊。“你现在要去纽约市区,那言昕怎么办?”
邵扬一副不驯的表情转向他,“不是只有我,你也跟我一起到纽约。”
“这怎么可以?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啊!而且她的英文不好,怎么和人沟通?”志朋不满地大叫。
“我妈妈就是个说中文的中国人,而且她也认识艾琴,再说我这里的仆人有八成以上会说点中文。”他道出种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志朋对他的冷酷不敢置信地摇头,“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个人在异乡,完全没有朋友。”
“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邵扬的话冷酷得像冰。
“那你干嘛让我带她来!”他的表情令志朋想狠狠揍他一拳。
“你干嘛这么关心她?”邵扬挑衅的瞪他。
“你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她甚至怀了你的孩子!”志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禽兽。
邵扬冰冷的眼神丝毫没有融化。“那的确是我的错。”
“既然你不要她,我带她走。”志朋欲追杰克,却被邵扬一把抓住。
“你敢!你凭什么?”邵扬目光凶狠。
“对,我凭什么!”志朋垂下头,不愿面对他眼中的暴戾。“你明明知道你是言昕生命的全部,却还这么待她。”
邵扬冷笑,“我又怎么了?”
“你!”志朋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车,凶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不准伤害言昕。”
“你太情绪化了,我今晚和你一起上纽约,能把她吃了吗?”
“我不想和你这种怪物同行,你自己开车去吧!”志朋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在邵扬面前呼啸而过。
“喂!赵言昕,你还不快起来?”陈艾琴大力摇晃著沉睡未醒的言昕。
“哦!我好想睡,不要吵我。”言昕像往常般用棉被盖住头继续赖床,她误以为是佳佳在叫她。
艾琴用力把她的棉被掀开。“你好大胆,在我们家还敢这么嚣张。”
这下言昕完全清醒了,她想起她昨晚来到美国,期待醒来时看到的是邵扬,谁知眼前这个人却是老爱欺负她的陈艾琴。她失望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资格跟我说话。”艾琴高傲地别过脸。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言昕老实说。
但艾琴又为这点小事生气,挥舞著手槌打她的肩膀。恶毒地说:“人家说孕妇槌肩膀会流产,我就偏要槌,我要你流产,最好连你也一块死掉。”
“不要。”言昕为闪躲她猛地跳下床。
“不准跑。”艾琴狠毒地追著她。
“你凭什么命令我!”言昕大叫,她吓得床上、床下、房间内四处乱钻。
艾琴累得停下来。“我妈说你要支付住在这里的食宿,所以你做我的仆人,以酬劳抵食宿费。”
“你骗人!”言昕好惊讶。
“哼,等一下你见到我妈就知道了。”艾琴很得意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邵扬的妻子。”
“邵扬的妻子?”艾琴大笑,“邵扬娶你了吗?”
“她会娶我!”言昕气得脸红脖子粗。
“别傻了,看看你的四周吧!”艾琴狞笑著讽刺。“|Qī…shu…ωang|如果邵扬真会娶你,就不会让你住在佣人的房间。”说完,她又大笑。
言昕环顾四周,的确,这个房间比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还要简陋,只有一张床、—只床头柜、一个五斗柜,“这是你的杰作吧!邵扬不可能让我住在这种房间。”
“可怜哪!”艾琴真同情起她来了。“邵扬要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根本不会娶杀他父亲凶手的妹妹。”
言昕仍一派天真。“我才不相信,邵扬他爱我,他带我来这里就足以证明一切。”
“白痴,我劝你对我恭敬些。”艾琴咒骂道。
“我不是你的仆人,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对你恭敬?”
艾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她接著说的话让言昕气死了。“哼,到时候邵扬娶了我,我才会对你的孩子好些。”
“邵扬会娶我的!”言昕大喊。
“懒得理你这个白痴。快点换衣服,我妈说要见你,慢吞吞的,是不是想挨揍?”
言昕欲打开行李。
“白痴,是你床上那套衣服。”艾琴指著她床上一套深蓝色的短洋装。
“不用了,我自己有带衣服。”言昕解释道。
“是邵扬要你穿的,他最近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你是不是还想惹他生气?”艾琴骗她,等言昕换上那件佣人穿的衣服时,她得意地大笑。“瞧你这副寒酸相,还真像个佣人。”
言昕决定不理她,迳自打开房门,但地走没两步就发现有一个美国女孩穿著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端著茶盘恭敬地对艾琴问候。言昕脸都白了,她立刻转身,“我要换掉它。”
艾琴用力抓住她。“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言昕不驯地说。
可是艾琴的力气相当大,她只手押著瘦弱的言昕朝前走。“快走。”
言昕挣脱不掉,只好忍著泪水乖乖地跟著她。
“进去。”艾琴出其不意地把她推进一扇门内。
言昕才站稳脚步,就为这房内富丽堂皇的装潢给震慑住。
“你就是赵青的妹妹?”
言昕在这间有三十坪大的房间内搜寻声音的来源,她在一张欧式帝王椅上找到一个像蜡像般坐得直挺挺、表情像木雕般刻板的人,但无疑地她是一个非常高贵典雅,甚至美丽的女人。
她是谁,艾琴不是说她母亲要见自己吗?
她没有再开口,在这么一个美丽高贵女人的长时间注视下,言昕感到局促不安,她开始觉得自己的穿著和这里的富丽堂皇相比,显得既寒酸又不起眼,连趴在那位夫人旁边的马尔吉斯都比她还来得体面。
此时言昕挺直腰站直身,仰著头笔直地走向她。
“我是邵政辉的妻子。”邵夫人的声音里透著悲伤。
“我很遗憾。”言昕衷心地说。
邵大人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一切和你无关,但我实在不想看见你,我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憎恨你,我不明白你为何而来?来这么一个陌生、充满恨你的人的地方。”
她是一个贤慧的好妻子,慈祥的好母亲。记得邵扬曾这么说,他还说了很多关于这一位继母的种种。如果她们见面的时机不是现在的话,那该有多好。
“我爱邵扬。”言昕充满爱意地告诉她。
邵夫人挥手示意她别再说话。“我不会允许我儿子娶你的,我同意让你来,只因为你肚里的孩子,那是邵家的骨肉,等孩子生下来,你立刻回台湾。”
“不!”
“赵小姐,只要你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保证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善待你。”她叹口气,“我本来反对让你工作,但要你做佣人的工作是邵扬的意思。”
她的话让言昕开始害怕。“不!”她呐喊出声,“你撒谎。”
“我有必要撒谎吗?”邵夫人冷冷地说,表情里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坚定。
“邵扬呢?我一定要亲口听他说才相信。”
“他到纽约出差,你知道,我先生的死对公司造成极大的震撼。”
从赵言昕的眼神,邵夫人看得出她真是一位善良、天真、单纯的女孩,如果她不是赵青的妹妹,她会喜欢这个女孩。甚至要求邵扬娶她,然而她是赵青的妹妹,一个她无法原谅的人。
“赵小姐,别抱太大的希望,你该知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这个道理,就像我无时无刻不抱着我丈夫活过来的希望一样……”邵夫人遗憾地又叹口气。“好了,下去吧,杰克会帮你安排工作。”
“邵扬爱我,如果他忘了,我会提醒他。”言昕在走出这道大门时,转过头对她说。
“随你吧,或许在你离开的那一天,我们会感激你为邵家生下宝宝。”她气若游丝地说著话。
“邵扬一定会娶我,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言昕坚定地说完后,便跟著等在门口的佣人去找管家杰克。
她被分派的工作是洗衣拖地。衣服大部分都外送干洗,但邵夫人及艾琴的一些衬衫、睡衣之类的衣服归她洗。地板每个礼拜有清洁公司负责打扫,她只要负责验收和随时注意地板清洁即可。
刚开始言昕显得手忙脚乱,杰克不时瞪她。被黑人杰克那么一瞪,言昕更慌了手脚。但一个礼拜后,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藉著繁重的工作反而可以分散她思念邵扬的心。
她很想念哥哥和佳佳,常在夜里偷偷流泪。幸好白天繁忙的工作和怀孕的劳累使她很快就入睡。
在这栋几百坪的房子里,她常觉得孤单寂寞。对于邵夫人几次与她擦身而过,却视而不见的态度,她更觉得难过。
其他两个年纪比她稍长、墨西哥籍的佣人,由于语言不同,根本无法沟通。还好有波比,他是邵扬的外甥,一个纯正中国血统的六岁小男孩,虽然生活在美国,但中文说得呱呱叫。
在她开始工作的第二天,波比就偷偷溜到洗衣间找她玩。一个礼拜以来,他们两个已成为好朋友。白天言昕休息时波比会带她到花园玩,还告诉她园区的猎狗是他的好朋友。
波比得意地搔搔它们的耳后。“黑色的獒犬叫雪丽,另一只叫罗威娜。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喔,改天我再带你去找波波和伊亚,还有……”
“好好,不要再说了。它们看起来好凶喔!”她颤抖了一下。
“不会啦,你要和它们先做朋友,这样晚上我才可以带你出来探险。”波比抓住言昕的手。“你看,搔它们的耳朵和脖子,这样它们就会喜欢你。”
言昕为了不让波比失望,也蹲下身把手伸了过去。突然雪丽从它的大嘴里伸出大舌头彻底扫过她的脸,言昕吓得大叫出声。
“哇,雪丽喜欢你喔。”波比惊讶道。“我当初哄了它好久,它才肯吃我拿给它的东西。”
“真的!”言昕好开心,一个不留神,跌坐在地上,后来连罗威娜都跑过来舔她的手。
“好可爱喔。”言昕兴奋地摸著罗威娜的头。
从此以后,言昕一有空就会和波比溜到园里和狗儿们玩在一起。
虽然有波比的陪伴,她很快乐,但每当周六,言昕好不容易有空闲时,艾琴就会抱来很多昂贵的衣服要她洗,她每每要花上整整两天的时间才能做完,洗好后又嫌她洗得不够干净,有时还要她重洗。
渐渐地,言昕发觉自己整日埋首于工作。她很想到外面走走、透透气,纽约市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城市,这附近应该也有些有名的观光胜地,她甚至想带波比出去玩。
当她用支离破碎的英文向杰克提出休假的请求时,杰克总是不搭理她,甚至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她决定下次等艾琴来的时候跟艾琴说。
这一天,波比又溜到洗衣间找她,他带著骨牌来,言昕好开心,童心末泯地跟他—起玩骨牌。“波比,我们来排飞机。”
“你会吗?我排了好几十次都失败了。”波比稚嫩的童音衷有著浓浓的气馁,可爱的脸蛋全皱在一起。
“当然会。”其实言昕根本没玩过,但在小孩子面前当然要顾点面子。
他们大概花了一个钟头才完成,其中失败了三次。
末料,艾琴突然打开门进来。“哇!你好大胆,竟敢偷懒。”
“我刚把衣服洗完,所以才和波比玩—会儿。”言昕向她解释著,并且向她提出休假之事。
“洗完!”艾琴尖叫,故意略过她的问题,“那我今晚宴会要穿的衣服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