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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民国大文人-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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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家祠的镇宅之宝。”章太炎不出一言,也不起稿,就一边抽烟,一边写字,不过四十分钟,已经写成。杜月笙得文后,送给章士钊看,章士钊边看边赞:“真是传世之作。”

  一次,居住在上海法租界的章太炎侄儿,与一位颇有势力的人发生房屋纠纷,相持不下,就请章太炎帮忙。章太炎便写亲笔信给杜月笙,请其帮忙。杜月笙见信后,心中大喜,他不仅即刻竭尽全力为章太炎侄儿排难解纷,而且在问题解决后,借口向章报告房屋纠纷的解决经过与结果,专程去苏州拜访章。章、杜二人相见甚欢。杜月笙在临告辞前,悄悄将一张两千银元的钱庄庄票压于章宅茶几上的一只茶杯底下,却不说破。杜月笙走后,章才发现了这笔重礼,不好推谢只能收下。这次之后,章对杜既感激又敬佩,认为杜月笙讲义气,重礼节,有古豪侠之风,二人开始订交。此后,杜月笙每月都派人给章太炎送钱,接济章的生活;章对杜也另眼相看,常常讲杜的好话,甚至还为杜月笙修订了家谱。

  章太炎写字时,将不满意的置于废纸篓,仆役见后,将其拿去出售。章知道后,每次便把纸戳破再扔进纸篓,以为这样便稳妥了。谁料,仆役竟将破纸贴补整齐,仍旧拿去出售。

  杭州楼外楼的主人请章太炎吃饭,他只点了三个菜,都是根据书上的菜名点的,主人看后哑然失笑,说这些是不够吃的,便自己做主为他多上了一些菜。席后,章太炎便为主人写了一首张苍水的绝命诗。主人见后,心中觉得极不吉利,后有人替他献策说,张苍水的绝命诗字数极多,章太炎只写了起首一段,要他再准备些纸张,邀请章太炎每天来写。于是楼外楼的主人照办,每日请章去吃饭,连续十天左右,章太炎终于写完了此诗,并在卷尾加了长长的跋语。章太炎的这件墨宝,后主人以二百元售出,十五年后,价值升至二十两黄金。

  章太炎家中访客极多,他不胜其烦,便在墙上贴纸条一张,上书:“来客谈话以十分钟为限。”但客人中有与其论及学问的,章谈的来了兴致,便忘了自己定的规矩,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客人要走,他拉住不让。一次,客人指了指墙上的纸条,他忙说:“下次十分钟为限吧。”

  1929年,上海《时报》曾有文章仿效《水浒传》108将,为东南文坛的名士依次排座次,第一名天魁星为章太炎,第二名天罡星为陈三立。

  20世纪30年代,章太炎每次到北平,张伯驹必设家宴为其接风。某次宴会后,章以篆体书写杜诗两句成一联相赠:“盘剥白雅谷口粟;饭煮青泥坊底芹。”张得之大喜。

  章太炎仰慕刘伯温,被袁世凯幽禁期间曾致信杜致远托其代谋葬地:“刘公伯温,为中国元勋,平生久慕,欲速营葬地,与刘公家墓相连,以申九原之慕,亦犹张苍水从鄂王(岳飞)而葬也。君既生长其乡,愿为我求一地,不论风水,但愿地稍高敞,近于刘氏之兆而已。”

  章太炎的弟子汪东创办《国华月刊》,用章太炎名义主办。为筹集经费,以章的名义卖字,实多半为汪代笔,因汪仿章体,几可乱真。

  章太炎与腾冲李印泉为挚交,李印泉曾患脑疸,章多次致函李的孙子,探讨医法并荐医赠药,李病愈后,将章的十三来信装裱,制成线装书一卷,视若拱璧。

  章太炎患有鼻病,自己常用辛荑末治疗,后来弟子陈存仁向他推荐芙蓉叶研末治疗之法,他试之颇有效果,恰巧杭州虎跑僧人前来求字,他便以辛荑、芙蓉叶治鼻渊之语入书。

  顾颉刚佩服章太炎,故为自己起名“上炎”,意为超越章太炎。

  文革后期的“评法批儒”运动中,章太炎被认为是法家体系在晚清的代表,而被平反。当时上海人民出版社直至并解放了一批学者,编辑了若干章太炎的诗文、著作的选本和注释本。这些虽是受到政治风潮的影响,但为以后研究和编校章太炎著作奠定了基础。

  【戏谑】

  有一个姓王的暴发户,附庸风雅,也来求章太炎为其题字,章太炎对其不屑,不予理会。但王某不死心,出高价到处托人代为说情,章不胜其烦,于是写下一联:“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王某得书后几位高兴,命人将对联悬于高堂,逢人便讲:“这可是国学大师章太炎为我题的字!”一天,一位明眼人含笑对王说:“写倒写得很好,可惜上联忘八,下联无耻,似乎有点取笑伤人之意。大概意思就是说‘王八,无耻也!’”王某这才知章联之意,气得七窍生烟,羞愧不已。

  顾颉刚从欧洲学成归国,去拜访章太炎,谈及西方的科学实验,强调一切事物,必须亲眼看到,才算真实可靠。章问:“你有没有曾祖?”顾茫然:“我怎么会没有曾祖?”章说:“你真有吗?你亲眼看到你的曾祖了吗?”顾一时无言以对。

  刘半农曾说:“文言文是死的文字,什么人再写文言文,就是死人;白话文是活的文字,凡是写白话文的,就是活人。”陈存仁曾将刘半农其人其事告诉章太炎。章听说其常在一些鸳鸯蝴蝶派刊物中发表文章,便说:“啊,那么他的国学根蒂也有限得很,比了我的门生周树人(即鲁迅)、周作人(即知堂)差得远了,他们两人早年译《域外小说集》,虽是白话,但是一望而知对文言文是有相当根基的,刘半农有什么出版的著作物,你找些来给我看看。”陈存仁将报纸上连载的刘半农的《赛金花本事》拿给章看,他看后哈哈大笑说:“赛金花说的话,许多都是胡说,全是编造出来的,不能称为第一手资料,不过刘半农他想利用赛金花的名字,来炫耀自己而已。”

  陈存仁曾记录刘半农拜访章太炎时,章戏弄其的过程:

  刘半农到上海后,对记者说要去拜访章太炎,陈存仁将这个消息告诉章。汤国梨听到后特地叮嘱章说:“如果刘半农真的来访问你,你千万不要生气,更不要执杖以击之。”章点头微笑。

  这天,刘半农来访,本想与章合影留念,但被章以闻到镁光的气味会引发鼻病为由拒绝。刘问章对白话文的见解,章说:“白话文不自今日始,我国的《毛诗》就是白话诗。历代以来,有白话性的小说,都是以当时的言语写出来的,写得最好的是《水浒》、《老残游记》等,甚至有用苏州话写的《海上花列传》。但是你们写的白话文,是根据什么言语做标准?”刘答:“白话文是以国语为标准,国语即是北京话。”章听了哈哈大笑,问刘半农:“你知不知道北京话是什么话?”刘半农不假思索答说:“是中国明清以来,京城里人所说的话。”章便问刘:“明朝的话你有什么考据?”刘不知如何应对。章于是就用明朝的音韵,背诵了十几句文天祥的正气歌,其发音与北京话完全不同,接着说:“现在的国语,严格地说来,含有十分之几是满洲人的音韵,好多字音都不是汉人所有。”听了这番话,刘半农呆了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应付。

  章太炎又说:“如果汉人要用汉音,我也可以背诵一段汉代音韵的文字。”说完他就背了两首汉诗,许多字的音韵都与现代不同。他又问:“你知不知道现在还有人用汉代音韵或唐代音韵来讲话的?”刘半农马上反驳说:“现在哪里有人用汉音来说话?”章说:“现在的高丽话,主要语是汉音,加上了唐朝的唐音、朝鲜的土话和外来话,即是今日的高丽话。”他接着说:“还有日本话,主要的中国字,称为汉字,即是汉音,其余的联缀词,日本各地的土音,又加上了近代各国外来语,就成为现在的日本话。日本人的发音,各处不同,以东京为正宗,汉音也最准。各道各县的发音,连东京人也听不懂,这是你刘半农先生不研究‘小学’,不研究‘音训’,不曾研究过《说文》,所以你听了我的话,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刘半农面有赧色,无词以对。

  章太炎接着像老师训导小学生一般问刘半农:“中国历来有种种科学发明,都是用文言文来记述的,我先问你天文知识,中国有些什么?”刘半农想了半天,答不出一句话来,便低声下气地请教章。章说:“中国的天文学大家祖冲之,你知不知道他是哪一朝代的人?他是南北朝人,著《周髀算经》,精确地推算出地球的圆周率是3。1415926,与一千年后德国渥托发明地球圆径数字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符合。”刘半农在旁只能唯唯而已。

  章太炎又说:“天文你不知道,我再和你讲讲地理,美洲新大陆的发现者是谁?”刘半农讷讷其词地说:“当然是哥伦布。”章击桌大笑说:“最先踏到新大陆的人,是一个中国和尚,叫做‘法显’,想来你是从未听到的。”刘只说:“愿闻其详。”章便说:“你有时间访问赛金花,记述她的胡言乱语,何不多看些文言文线装书,充实自己。”刘只得点头称是。章这才接着说:“请你查一查,《章氏丛书》别录之三,有篇《法显发见西半球说》,就知道一切了。”

  刘半农听章太炎说了半天,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掩饰自己,便说道:“北方学术界,正在考据敦煌石窟及周口店‘北京人’,以及甲骨文、流沙坠简等。”章闻听刘言,勃然大怒道:“中国政府对你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设立了无数研究所研究院。敦煌石室的发现,第一个是西人斯坦因(在英国得爵士勋位),他从莫高窟以及西北流沙中窃去几百箱文物。后来多少年之后,法国的伯希和又盗去几百箱文物,直到他们在英法两国发表之后,你们才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事情?”说的刘半农面孔红到项间。章接着说:“你知不知道近年来还有一个瑞典人斯文赫廷,又在西北发掘了许多文物,究竟中国科学家做些什么事?所谓北京大学,只出了一个张竞生,写了一本《性史》,这难道就是提倡白话文以来的世界名著吗?”刘讷讷而言:“我们正在考证甲骨文。”章说:“甲骨文没有多大的考证价值,我愿意同你各人做一部书,专门考据甲骨文,一言相约,二年之后,你在北方出版,我在上海出版,你用白话文,我用我的文言文,看谁写的是活的。”刘自然不敢答应。

  章太炎又说:“我知道你曾经在北方的报纸上,征求过‘国骂’的字句及各地方骂人的话,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到你学校中,在课堂上讲出许多骂你老母的地方话。所以后来你就不敢再做这件工作,现在我来骂几句给你听。”接着就说汉代的骂人话,是×××出于何书,唐朝骂人的话,是×××出于何书,直说到上海人宁波人,以及广东人的三字经,完全骂出来。陈存仁说:“看起来好像供给他资料,事实上把刘半农祖宗三代都骂到了。”

  刘半农同来的人见此状,就赶紧向章作揖告辞:“我们麻烦老师很久,现在我们要告辞了。”章最后说:“如果刘半农要写访问章太炎的话,我就要叫我的学生,写一篇章太炎接见刘半农谈话记。”刘半农忙说:“不敢,不敢。”深深地鞠躬而去。章太炎让陈存仁将他们送出门后,坐在藤椅上纵声大笑,很是得意。

  章太炎六十八岁生日之际,冯自由等人前往祝寿,酒后,章太炎忽然在礼堂昏厥,众人忙从后面抱住他,一会儿他清醒过来,回头看着众人说:“我非孙凤鸣,尔非张溥泉(张继),又无汪精卫在前,何故抱我弗释耶?”众人闻言大笑。

  【师徒】

  章太炎投身革命,其师俞樾甚是反对。后章到苏州东吴大学任教,前去拜望老师,俞樾大怒,怒斥章道:“闻而游台湾,尔好隐,不事科举,好隐,则为梁鸿、韩康可也。今入异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讼言索虏之祸毒敷诸夏,与人书指斥乘舆,不忠。不孝不忠,非人类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章不服,对曰:“弟子以治经侍先生,今之经学,渊源在顾宁人。顾公为此,正欲使人推寻国性,识汉虏之别耳,岂以刘殷、崔浩期后生也?”遂写《谢本师》一文,表示从此与俞樾断绝师生之谊。刘禺生在《世载堂杂记》中记载:“章太炎创革命排满之说,其本师德清俞曲园先生大不为然,曰:曲园无是弟子,逐之门墙之外,永绝师生关系。太炎集中,有《谢本师》文。”

  虽因政见不合,章太炎与本师闹翻,但他内心对老师依然十分尊重。章很喜月旦人物,并且少所嘉许,但终生对老师俞曲园和谭仲修二人极尊敬。曾国藩曾说俞樾只是个“闻人”,章闻之勃然大怒,驳斥道:“先生虽广涉群书,先务自有所在,与夫泛滥记诵无所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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