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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了笑对他说:“你跟在朕身边,办事干净利索,给些假期也是应当的,不必多想。”
常吉低头应下。
皇帝又淡淡说道:“以后还要劳你多费心,些许首尾替朕收拾干净了,赏赐少不了你的。”
常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便是要立军令状了,赶紧表明衷心:“奴才必定尽力而为,请陛下放心!”
皇帝点点头:“朕要歇一歇,你先下去吧。半个时辰后把奏折搬来。”
常吉应下后,便小心离开了。
退出皇帝寝宫后,常吉默默松了口气。
这是他跟在皇帝身边的第二年,之前跟着皇帝的老太监和几个大太监都被斩了头,所以才轮到他这新人出头。
他并不清楚那一场杀戮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敢打听。他只知道伴君如伴虎,自己须得谨言慎行,方能明哲保身。
打发走了常吉,白驲衡合眼休息了一会。
他本来并不是个冷酷深沉的人,但身处高位,便不能随意而为,善用权力、事事小心才能保护他最在意的人。
他闭着眼睛回想昨夜的种种,想到他皇兄的折返,就觉得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思来想去,曾经的一个念头又翻了上来。
他突然有一种迫切想见到他皇兄的感觉,他想告诉他自己那个由来已久、荒唐可笑的想法,也许皇兄一时心软能答应自己呢?
如果皇兄答应了……那是何等的美事……
就这么痴痴傻傻地想了一会,就响起了敲门声,常吉带人搬了奏折过来。
“进来吧。”白驲衡睁开眼睛,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开始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各式奏折。
这边厢,白栎辉离开密道后冒雪行了一段,与守候在山下的侍卫会合,坐进马车回了自己买下的老宅子。
他沐浴了一番,洗去一身寒冷,用过早膳,便与前来例行汇报的心腹密谈了半日。
这两年,白驲衡对他的命令日渐倦怠,他其实也有心放手。不同于他瞻前顾后,谋定后动的作风,白驲衡开始凭自己的意志大刀阔斧地治吏倡廉,平定四方,颇有吹枯拉朽,开创新世之意图。
虽然在他看来,这也不算坏事,但施行严政,朝中便难免人心动荡,许多曾经行为不端的官吏惶惶度日。他倒不怕这些人畏罪潜逃,他只怕这些人狗急跳墙,尤其之前削藩引已经起了一干王侯贵族的不满,如果这两方串通起来,来个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他暗中养了一批探子,专门刺探满朝官吏与各地王侯的私下来往,做不到将隐患完全消弭,只求最大限度地降低危险。
他知道,自己一点看不得白驲衡受伤,那个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孩子,那个被他肆意压在身下的少年,那个被他轻声细语哄了一遍又一遍的弟弟,一定要平平安安到老,方能抚慰他一颗早已操碎了的心。
等到密谈结束,已是晌午,随意用了些饭,白栎辉终于午休了一会。
迷迷糊糊地睡着,又梦到了那颗黑暗中无声无息滑落的眼泪,心中一痛,他便醒了过来。
不知道白驲衡现在在做什么?昨晚那么冷,是否受寒了?奏折那么多,是否又废寝忘食地批阅?那群爱吹风的大臣,有没有去打扰他休息?还是,又背着人偷偷落泪?
想来想去,越想越心烦意乱。
白栎辉索性坐了起来,唤人进来:“吩咐下去,今晚再去一趟北山,马上准备。”
下人也是吃惊,自家主子连续两天夜出的情况极其少有,但他也没有敢多问,应下后便要离开准备,没想到还没迈出门,又被叫住了。
白栎辉说道:“备一壶姜酒,我要带去。”
下人答是。
第九章
白驲衡没想到自己会中毒,因为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在奏折的纸张上下毒,但是的确有人想出了这个别出心裁的方法并付诸行动。
毒性夜里突然发作,十分凶猛,几个接触过奏折的太监都昏迷倒地了,白驲衡体魄强健,强忍了一时片刻,亦感到头晕目眩,浑身虚汗,难以支持。
太监和宫女们惊慌失措,宫殿里乱哄哄的,医官很快便到了,诊脉开药,又交代了须注意的事项。
白驲衡强自唤回了一分清明,安抚惊乱的众人,吩咐医官禀报情况。医官称目前尚未查出适合毒物,但药物可暂时抑制毒性,只是昏沉嗜睡、虚软无力、甚至暂时失明皆无法避免。白驲衡点点头,医官禀报完后便退下钻研解毒方法去了。
白驲衡又下令此事不得张扬,皇宫即刻起戒严,皇太后那边着人重点看守,最后又吩咐了心腹彻查此事。
众人一一应下,白驲衡一点清明神智也用得差不多了,便挥退众人说是要休息。
常吉不放心,坚持要留下来守着,白驲衡也不坚持,片刻后便闭眼睡去。
常吉不敢怠慢地守在龙床前,不时查看皇帝的状况。
三更时分,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三声极为规律的银铃声。那铃声不大,但十分清晰,似乎就近在咫尺。
常吉吓得跳了起来,惊慌地四下查看。
他想起皇帝轻易不许人伺候过夜,便不敢贸然惊动守卫。
片刻后,那铃声又重复了一次,三声,不多不少,不紧不慢。
常吉正满头大汗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皇帝却低吟一声,醒了过来。
“你也下去吧。”皇帝缓缓开口说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知道。”
常吉慌忙应下,小心地退出寝室,关好房门。
白驲衡挣扎着起身,昏昏沉沉地走到博古架前,扳动了玉雕。
地板无声地开启,有人在黑暗中等着他。
白驲衡很想走下去,却又浑身发软无法行动自如,他才勉强走了两步,便眼前发黑往下栽倒。
有人抱住了他。
那人十分惊怒,压低声音喝问:“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睛往那人看去,视野中却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抬手向上摸去,一摸便摸到了那半张黄金面具。那人抓住了他无力的手,寒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却一时迷糊答不上来,只反复地低喊着那人的名字:“……皇兄……栎辉……栎辉……”
白栎辉听得心头一片刺痛,他悉心守护的孩子怎么会露出这等虚弱无助的情态来?
他抱着白驲衡猛地站起来,正要喊人,却被回过神来的白驲衡出声制止:“是毒,医官已经看过了……你别喊……”
白驲衡看不到,白栎辉脸色阴沉得可怕。
将他抱回床上躺着,盖好被褥,白栎辉沉声问道:“医官怎么说?”
白驲衡闭上了全然漆黑的双眼,却从被褥中伸出手摸索,被白栎辉一把握住了。
他勉强笑了一笑:“医官给我用了些药,暂时抑制毒性,具体如何解毒还需要再查。皇太后那里平安无事,我已经加派人手过去,你不必太过担心。”
白栎辉的声音冷若寒冰:“那你这双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轻描淡写:“暂时失明而已。”
白栎辉一再追问:“什么时候、如何中的毒?”
他只能一一回答:“刚才批了些奏折,那毒应该就下在奏折上。”
“查到是哪份奏折了么?”白栎辉冷冷地问道。
“还没有。”
白栎辉不说话了。
白驲衡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头晕得厉害,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出声,只能安慰道:“应该不是什么剧毒,等医官查出是何毒物就能解开了。”
白栎辉还是不说话。
白驲衡有些急了:“皇兄……”
白栎辉终于说话了:“累了你就睡,我在这里坐一会。”
白驲衡听他语调语气皆正常,放心了些,便点了点头。
白驲衡握着白栎辉的手安静地躺好。
一直以来,只要握着皇兄的手,他心中便十分安定。此时精神一松懈,很快便沉沉睡去。
白栎辉在床边握着白驲衡的手坐了一个时辰。
他看着在床榻上昏睡的白驲衡苍白憔悴的脸庞,想了很多。
一直以来,他最看不得这孩子受伤,这孩子却偏偏被迫孤身立于风口浪尖之处,以一己之力引领王朝前行,危机迭起,险象环生。
而自己的心,也只能随之浮浮沉沉。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护得这孩子的周全?
短短的一个时辰,白栎辉便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决定。
白驲衡醒来的时候,双目视力已经恢复大半,但他的皇兄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阵失落。
然而,失落归失落,该办的事还是要办。
此时将近五更天,他方开口唤人,外间等待的常吉和医官便一起入内了。原来医官已连夜研制出解药,专等他醒来便呈上。
白驲衡喝下药汁,常吉又上报追查之事已有进展,白驲衡便召见了心腹,屏退众人密谈情况,详细部署后又吩咐早朝照常。
常吉本来想劝,被他制止了。
第十章
那日早朝白驲衡照常现身入座,却没有让文武百官行礼后依例奏本。他有心耍些手段,便着人宣读了十年间国库与州郡的账本。百官一开始皆茫然,后来也听出蹊跷来,私底下交头接耳。
账本宣读完毕后,他又宣布昨夜查出一名贪污官吏,不仅涂改毁坏账本还胆大包天下毒行刺,目前已经收押审理,只等招出共犯便依法处置,绝不纵枉。
接下来,他又着人宣读三个月前修订的律令。当读到“贪百两腰斩,贪千两凌迟,贪万两诛九族”时,群臣鸦雀无声,再不敢议论半句。
白驲衡冷眼观察了一番所有在场官吏的神色举止,这才吩咐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群臣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一一进言。
此时,却有侍卫悄悄入门,附在白驲衡的耳边通报:瑞王回京了,正朝着宫里来。
白驲衡心中一跳,再也无心听奏。
他不知道他的皇兄想要干什么。当年那场大火毁去了白栎辉的面容,也毁去了他当年的自信与温雅。这些年来,白栎辉隐身暗处,借着他的手拨弄时局,却从未流露过要在明面上重新回京的意向。
为何白栎辉如此突然地张扬回京?
早朝匆匆散去,白驲衡悄悄安排人手盯紧几个可疑官吏,便亲自带了人去宫门迎接。
此时风雪已小,他毒伤未愈,脸色苍白,于寒风中殷殷望着远方,等待那牵挂之人的到来。
渐渐地,马蹄声传来,只见一行车马自远方而来,当前一人骑着黑色大马,穿着绛紫大氅,玉冠束发,黄金覆面,神色俊雅,威仪凛凛。
身后的众人大约是第一次见到离京多年的瑞王面容,又联想到种种传闻,在皇帝的身后小声地议论。
白驲衡皱着眉向后瞥了一眼,所有人都噤声了。
不久,车马进入宫城,那人下了马,大步而来。
白驲衡盯着那人的面容,忍不住迎了上去。
那人来到他跟前,便要行礼。白驲衡哪里舍得让他下跪,弯身便扶住了那人的肘弯,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
白栎辉抬起头来看他,神色亦是十分微妙复杂,开口却朗声说道:“耳闻陛下龙体微恙,愚兄挂念甚切,今日贸然进京问安,还望陛下恕罪。”
白驲衡忙道:“皇兄无罪,无罪……”
白栎辉不等他说下去,又道:“陛下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民之心,多年来日夜辛劳,不得一刻停歇。愚兄闲居千里之外,常恨不能为陛下开疆拓土,平定四方。今日愚兄贸然进京,一是向陛下问安,二是想自请留京,日后愿随侍陛下左右,以绵薄之力尽本分之事,为陛下分忧。”
白驲衡被他一番话说得心头酸涨,嘴唇张合几下,最终只能说出一句:“皇兄舟车劳顿辛苦了,先歇息吧,此事稍后再议。”
白栎辉却不动,只凝视着他,目光沉沉,似有无尽深意:“望陛下成全。”
其实白驲衡哪里架得住他这般恳求,他虽不舍得让他的皇兄辛苦,却也不忍拂了他皇兄的心意:“皇兄愿意入朝,国之大幸……只是千万要保重身体,不可勉强为之。”
白栎辉闻言笑了,半张完美的面孔熠熠生辉:“谢陛下。”
白驲衡便遣散诸臣,领着白栎辉往自己的寝宫而去。
一路上,有几个太监宫女跟着,两人一派皇帝与王爷的风度,前后而行,恭敬交谈,并不逾矩;到了内室,白驲衡挥退了下人,白栎辉往前一步便抱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白驲衡亦是情动,不由得回抱住他。
两人相拥着在温暖的内室亲吻,些许沾在面庞的细雪融化了,湿漉漉的一片。
“你怎么如此进城了?”
“毒伤好了么?”
一吻既毕,两人不约而同地询问对方。
说完两人一愣,都有些发笑。白栎辉放柔了声音又问了一次:“毒伤好了么?”
白驲衡点点头:“差不多了。”
白栎辉抬手摸了摸他尚有些苍白的脸庞,缓缓道:“我刚才所说,皆是真心话。多年来你在幕前独自支撑,太辛苦了。如今我回来了,以后你在朝一日,我便护你一日,绝不再让你孤单一人。”
白驲衡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这样的话,心潮澎湃之下,呼吸都不稳了。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少年时光,他温柔俊美的皇兄护着他、宠着他,陪伴他在孤独无依的皇宫中快乐地生活。
白栎辉专注地看着他的神态,蹙眉轻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不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