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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英怕惊动了人,赶紧过去,把马头抱住了。用手在马鬃上捋了几下,白龙驹安稳下来,又去吃料了。
胡英身影一动,就出了马棚,到了北房西首。他挨个看去,室内灯光明亮的,都大敞着门。屋里黑着的,就朝里扔一粒土块,不见回声,就知不是。因为欧阳春霆是重犯,差人定会严加防守。
找完了北面的房屋,却没见到欧阳春霆的踪迹。胡英心下嘀咕,明明看见他是被押往后院的,为何不见了呢?
他想要是阿洛在就清楚了,这个伢子傍晚就已打听详尽了。他这样想着,就要返回前院,突然听见靠北房东头的空院里有人说话。胡英心生疑问,纵到屋山头一看,原来这里有一个入口,是地下通道。里面灯光明亮,传来差人的喝骂声,正是关押欧阳春霆的所在。
胡英刚要下去看个究竟,感觉身后有人影闪过。急回头,却未见踪迹。他不敢怠慢,一跃上墙,接着又跃上房顶。借着昏暗的夜色仔细一瞧,见西面房顶好像有人,只是身法奇快,如一道黑烟转瞬而逝。
他怕打草惊蛇,不敢再作耽搁,急步回了房间。
等了大约有两个时辰,谯楼上敲了三更,阿洛回来了,却是独自一人。
胡英问他阿迪力江为何未回。阿洛说:“他现在东门口牵马等候。城门里的清兵已被我用麻叶面巾麻翻,捆了起来。阿迪力江换了衣服,在那儿站哨哩。”
胡英问:“他的亲戚愿不愿意?”
阿洛说:“就是他的亲戚才帮我把城门守兵捆了的。他们来了十几个人,都在城外等着接应呢。”
胡英就对阿洛说了他去探路的情况,两个人把行囊收拾了。等到了四更天气,胡英看了看怀表,到了凌晨四点。夜色此时最黑。就与阿洛闪身出门,朝后院摸来。
阿洛先到了马棚,把白龙驹解了,悄悄地牵到后院东墙根下。胡英早来到了地下通道口,却见里面灯火已熄。
他摸进了地道,打着了火机,借着微弱的光亮,朝前摸索。地下室不深,大约有十几级台阶,紧傍着一道坎儿井。井水在淙淙地流淌,有点冷气袭人,这与白天的高温形成强烈的反差。
胡英打了个冷颤,火机的火苗也被吹灭。他重又打着,就下到了地下室里。眼前的情景,却使他目瞪口呆。
只见地下室里,横七竖八地躺卧着那几个差人,都是被人用重手法点了穴的,没有十几个时辰甭想醒过来。欧阳春霆却独然不见了。
他呆立在那儿,正思索是谁劫了师兄时,阿洛也跟着下来了。
胡英对阿洛说:“快走,此地不可久留。先出了城再说。”
两人上得地面,胡英与阿洛同骑了白龙驹。胡英把马朝院中略退了几步,双腿一夹,白龙驹扬起四蹄,奔跑几下,纵身跃过了土墙,落在外面的街道上。
《菊花醉》第十一章(18)
一阵急驰,赶到了东门,见阿迪力江正装模作样地巡守着。
胡英驰到跟前,急问:“可曾见到有人出城?”
阿迪力江回道:“一个时辰前,有人嘛要出城。这是路条,你嘛看看。”
他递给胡英一张纸条。胡英没有功夫细看:“有多少人?是何模样?”
阿迪力江:“是几个光脑袋。啊,对了,还有一个嘛长头发的。”
胡英心中明白了,他急躁地对阿洛说:“师兄已经被人劫走。我现在就去追,你去庄子上接了楚儿她们,随后赶来。”
说着,一策马身,白龙驹四蹄腾空,冲出城门,就奔东方而去。
阿洛急着奔跑了几步,追出城门,高声问道:“我们到哪儿找你?”
胡英回头答说:“到哈密再碰头。”话未说完,人马都已消失在夜色里。
《菊花醉》第十二章(1)
一
帕米尔小镇色勒库尔公主堡的群山,都掩映在了夕阳里。
公主堡位于色勒库尔以南,古丝绸之路的咽喉地段卡拉其古峡谷的一座高山上。这座山的上部全是冰雪覆盖,经年不化。下部岩石裸露,铁色峥嵘。至山根,则又是绿树葱笼,泉水清冽。
公主堡依山势而建,正面是用石头砌成的倾斜的墙面,西墙则是用黄土筑成。除南面有可登上堡顶的碎石坡之外,其余各面均为飞鸟也难以逾越的陡壁。此堡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高也是最古老的古城堡。
堡下,是红旗拉甫河与喀喇秋库尔河交汇处。河水自冰川融化而来,清绿得发蓝,寒冷彻骨,水质至为优良。若汲来煮茶,胜于内地所谓雪水、雨水、地下水、山泉水万倍矣。
在堡北面,有一条山谷,名公主谷。谷内绿树婆娑,溪流潺潺。堡内,却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柏树,被称为公主柏。当地的塔吉克人把此堡叫作克孜库尔干。克孜,是姑娘的意思,即为姑娘城。
而这一称呼,与塔吉克人自己是“汉日天种”后裔的传说紧密相连。当年唐玄奘西天取经,曾在《大唐西域记·朅盘陀国》里这样记载:
朅盘陀国国王对唐僧说,朅盘陀国古时候只是葱岭群山中的一个荒野山谷。后来波利剌斯(波斯)的国王向中原汉王朝求婚,汉王朝答应并派遣了公主随使臣回波利剌斯。当使臣迎接公主到达此地时,恰逢兵乱,进退通道全被断绝。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使臣把公主安置在了一座极为高峻的孤峰上,并搭设梯架攀上爬下。使臣带领卫队在孤峰上下昼夜巡逻,一直过了三个月,战乱方止。
就在使臣准备护送公主回国的时候,却发现公主已经怀孕了。使臣惊恐万分,把随行人员中所有的男性审问一遍,也无法找到公主怀孕的原因。
最后,还是公主的侍女告诉了使臣。就在这三个月中,每天中午,太阳神都骑着骏马来与公主幽会,这就是公主怀孕的原因。
使臣无奈,与众人商议如何处理此事。大家都认为,此事回去说了,国王绝不会相信。大家都会没命,回汉朝也要杀头。索性就留在这儿,看看风头再说。
于是,使臣偕众人在孤峰上建宫殿、筑城池,立公主为王。建官立制,一如汉王朝模样。不久,公主生下一子,雄伟英俊,异于常人。继称王号,公主摄政。王子长大后,文德武功声名远扬,邻邦异国纷来归附,这就是朅盘陀国的来历。
朅盘陀国的国王世代相替,后裔源远流长,据说就是今天仍生活在帕米尔的塔吉克族。
公主堡离色勒库尔一百四十里,已经荒废多年。堡下的山谷里,有着一个夏季牧场,常有塔吉克牧民来此放牧。牧场旁边的驿道上,有六座古驿舍,名叫达不达尔。远远望去,驿舍就像六座毡房,全用卵石砌就,下部呈方形,屋顶为尖拱状。屋门朝东,四壁无窗,屋内有火炕、有炉灶,黄泥抹就的墙壁上,烟熏火燎,灰黑一片。历代过往的商旅行人,客路寂寞,古道西风瘦马,无以挥谴,就在这黑墙上涂鸦。重重叠叠,密密麻麻,雅俗不一,多数已经模糊不清,无可辨认了。
屋前的牧场上,水草肥美。蓝天白云,冰峰雪山,不蒂是人间仙境。尤为绝妙的是,这儿的草场上也生长有尖瓣菊花,此地人却尚不知摘叶为茶。
驿站辛苦,原来住有绿营的一个把总,带了几十个弟兄在此驻扎,还有数位家属,一帮娃娃。后来因久无饷银,粮菜亦无送来,生活无着。把总就想方设法,把自己与老婆、娃娃调动回了英吉沙尔大营去了。
这儿离明铁盖和红旗拉甫卡伦均不足五十里,也为边防重地。可是,喀什噶尔的参赞大臣却好像把此地的兵勇忘光了。
兵勇们无可奈何,只有把原来的战马与几十匹驿马,当作牧马来养着。对来往的商旅,不管是官差还是私差,一律收费。挣的银子,大家均分。也有些无有家室的年轻兵勇,到了成家娶亲的年龄,却找不到姑娘,就偷偷地溜走了。
公主堡驿站里,现杂领头的就是一个流放的老军。多年来谁也不知他的姓名,只是叫他老汉王。
这日天朗气清,微风吹荡,雪峰环峙。远远的从色勒库尔方向来了一队仪仗,看样子是有官员要过境了。
这队仪仗的头领,正是要去坎巨提的文廷玉,副手就是英吉沙尔绿营副将陈传。
原来,文廷玉作为大清的使臣,本来是要与欧阳春霆一起去坎巨提参加新头领就职仪式的,却因欧阳春霆怒打钦差被捕下狱而无法成行。新任伊犁将军常青手谕英武,让从喀什噶尔所属绿营中挑选一位武官随行即可。英武与文廷玉商量了,这次出访,要与洋人打交道,不能失了天朝的脸面。想来想去,南疆诸营中,多是目不识丁的武夫,少有略识文采的儒将。
文廷玉因欧阳春霆事前来函,已经说知了与菊湘成亲的缘由,满心高兴。现在见他被捕下狱,心情沉重,就没有往日的开朗。见主帅为难,振作了精神,搜索起枯肠,猛然想起一人,说道:“有一个人才可堪用。”
英武忙问:“是哪一个?”
文廷玉说:“您还记得去年调任的那个陈传么?”
英武想了半日,恍然大悟:“噢,是他呀?我怎么觉得那个家伙有言过其实之嫌,夸夸其谈,别是马谡、赵括之流的人物吧。况且他职位低下,何以担当如此重任?”
《菊花醉》第十二章(2)
文廷玉笑道:“恃才者必傲物,盗文者貌谦恭。庄子《逍遥游》第一有言,‘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此国家用人之机,当不拘一格,选良驹于驽马之群,擢清莲于污泥之池。”
英武仍不放心,问:“此人果真可用?”
文廷玉道:“我阅过他的履历,江宁人氏,出身官宦之家。六岁即习书画,十岁已闻名乡里,文章夺全县魁首。咸丰三年的进士及第,在上海办理过洋务,精通夷语夷情。长毛陷合肥之时,曾横刀立马,救李少筌于危亡之中。去年选拔进疆,一路风尘仆仆,不及稍有迟误,报国心切耳。乌鲁木齐都统欧阳春霆曾有信来,言此人资质聪明,为人不拘小节。此次与英人会晤,当有赖此人出力也。”
英武见他如此说,就拍板道:“那就速调陈传来喀,面谕此事。”
文廷玉说:“他现在英吉沙尔,管理军政事务,想来冗杂事多,未必脱得开身。这样吧,坎巨提仪式日程已迫,我行装也早已备齐,即刻动身。走他那儿,约他同行便了。也省却他来回奔波劳碌,耽搁时辰。”
临别,英武赠文廷玉一张纸,说:“帮办出使,无有他物。拙诗一首,以壮行色。”
文廷玉打开了,见上面题写道《送文帮办出使坎巨提》:
先皇无梦戍轮还,
兆惠有心收浩罕。
和卓西窜原不赦,
岂可留居安集延。
通商免税着着错,
袭卡侵城屡扰烦。
何当挥师成西向,
一剑定规除后患。
回到府中,文廷玉辞别了湘沅,带领了亲兵卫队,一路奔英吉沙而来。
英吉沙尔位于喀什噶尔西南一百五十里,以出产英吉沙刀子而闻名。是富饶的喀什噶尔平原上的一个重要城镇,清军在此驻有兵营。陈传被欧阳春霆逼来南疆,就被分到英吉沙尔绿营里作副将,协助英吉沙尔领队大臣处理军政事务。
清军最多时,在新疆驻有四万人。北疆是重点,占五分之四,南疆仅为七千人左右。驻军中,又分八旗和绿营,称驻防兵与换防兵。八旗兵主要是满、蒙、锡伯和索伦族人组成,为驻防军,可以带家属。绿营为换防兵,主要是汉人官兵,三至五年一换,不准带家属。
此时正值康乾盛世,协饷充足,可谓兵强马壮。到了道光、咸丰时期,就成了黄鼠狼生老鼠,一辈不如一辈了。先是粮饷拖欠,再是换防不换,接着是裁减兵员,八旗兵与绿营兵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到了陈传来时,乾隆皇帝规定的制度全乱了套。换防兵因为常驻,回不了家乡,不是在当地娶妻生子,就是从老家把婆姨、娃娃接来。由兵勇开垦的“军屯”和移民开垦的“民屯”以及囚犯开垦的“犯屯”,也打破限制,互通有无。
原先汉人和汉兵居住的新城与当地人居住的老城,居民之间是不准私自往来的,两城之间专设有各族百姓的贸易街。现在也新老城居民混杂,不似前朝严格。
文廷玉来到英吉沙尔时,陈传就正为一件洋商纠纷伤脑筋哩。
在英吉沙尔城经商的俄罗斯籍商人买买沙的克向本城的长官阿奇木伯克呈上了状子,告一介子牙庄的农民买买提亦明及他的儿子库多洛克·肉孜·白合提牙。
买买沙的克的状子被阿奇木伯克转到了陈传手中,因为这是一起洋商纠纷。
陈传接过状子,把原、被告人证俱提到案,开堂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