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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上三思!”
朱棣携着我的手,回头遥望草原,说道:“小小一个本雅失里,不足训患。诸葛尚有七擒孟获之度量,若能让他甘心归附大明,朕可以放他七次。朕相信终有一天,漠北草原上必定不会再有叛乱之臣!”
我们一起进入营帐内,朱棣解下身上的盔甲弃在一旁,在床榻边缘坐下来,向我微笑道:“过来,让我好好抱一抱你。”
我明白他的心意,投身到他怀中,揽住他的颈项。
他嘴角轻扬,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发丝,说道:“在宫中的时候每天都有你陪伴,并不觉得寂寞,和你分别的这个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轻柔答道:“棣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你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过于伤心难过。”
他身躯略微一震,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和不满,说道:“怎么又对我说这种话?再要胡说八道,我可真要惩罚你了!”
他突然用手指按住我胁下数处穴道,运动真气。我只觉全身一阵发麻发痒,如同被电流击中,加之刚才的激情感觉,实在无法忍耐这种交错而来的刺激,不由娇笑出声,轻轻咳嗽了一下。
他见状撤回手指,用指尖碰触我的柔软的双唇,笑道:“知道怕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他面容勃然变色,紫眸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怔怔看向自己的指尖。
他的手形优美修长,食指和中指的顶端赫然带着几丝清晰的鲜红血痕,显然正是刚才他在我唇边拂过时沾染上去的。
我苦心隐瞒了许多,终于还是瞒不过枕边人的眼睛。
经历过这场蒙古之劫,医官莫达告诉我,我的病不可能痊愈,即使能够及时得到诸如紫貂血之类的珍贵药材,配制成药,也只能帮助我拖延时日,不能挽救我的性命。
朱棣发现了我的病症,我是应该继续隐瞒下去,还是将实情告诉他?
我踌躇躲闪的眼神更加剧了他对我的怀疑。
他凝视着指尖上的鲜血,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将眸光转向我的脸上,轻声问:“蕊蕊,能告诉我实话吗?”
我勉强笑道:“什么实话?戴思恭说过,咳嗽是因为上火……”
他紧握着我的手,沉声道:“没这么简单!告诉我,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刚才又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颓丧的话?戴思恭就在军营中,我立刻传进来!”
我心中大急,坐起身道:“不要叫他来!我告诉你!”
他起身替我披上一件衣裙,将我拥入怀中,说道:“你说,我听着。”
我闭上眼睛,轻声道:“是咳血之症,从去年中秋节的时候开始的。我本来以为这病治不好。前些天在鞑靼营中遇见过一个蒙古医官居,他说可以治好我。我吃了他原来的药,已经好许多了,他还给我开了一个药方。”
我说完这些话,却发觉他一直在沉默,抬头看向他的脸,却发觉他的眼角隐约有泪。
他是一位纵横宇内、胸怀天下的伟大君王。
他是一名从金戈铁马、战火硝烟中走进南京城的铁血皇帝。
他年少习兵,封藩幽燕之地,征战漠北、所向披靡。
他雄韬伟略也残忍独裁,他的手中曾经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他开创了一个明初盛世。
这样的男子,本不该轻易动情、轻易落泪,而我,却一次又一次看见他眼角的泪痕。
我伸手拭去他泪水的瞬间。他重重合了一下眼帘,再睁开的时候,紫眸中依然带着温柔的关切,说道:“是什么药方?我让戴思恭他们去配。”
我还记得医官莫达的药方,随口对他说了一遍。
他轻轻点头,似乎漫不经心道:“中原地大物博,这些不过是普通的药材而已。那紫貂在蒙古虽稀少,长白山一带却多有出没,很快就可以找到。
我假装开心不已,搂住他的颈项道:“等他们配好了药,我的病一定就可以痊愈了!”
他微笑着轻抚我的脸颊,说道:“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看看大漠草原风光。”
我们共乘一骑,沿着泸朐河岸缓缓行走。一轮夕阳照射着泸朐河,河水潺潺流淌,一批兵士牵着马辔头在河边饮马。那些战马经过了长途跋涉和一场艰苦的决战,终于得到了片刻憩息,纷纷低头喝水。河岸两旁的灌木丛中盛开着大朵大朵不知名的浅黄色、粉红色花朵,在草原的微风中释放着醉人的幽香。
我看着那些野花,流露出羡慕向往的神情。
朱棣纵跃下马,向花丛掠过去,采集了一大束野花,递给我说:“喜欢吗?”
我将花束放在鼻端轻嗅,赞叹道:“好浓郁的香气!竟然比花园中的月季花还香呢!只是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
他向远处注片刻,略加思索,说道:“此次明军大胜鞑靼,这条泸朐河以后就是大明的疆域了。我给它赐一个名字,就叫饮马河!你既然喜欢这河边的花儿,也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我仔细观察着那束鲜花,缕缕幽香并非来自花瓣,而是源于花蕊之中,心中灵犀闪过,向他微笑道:“不用起太过复杂的名字,我们不如用一个最简单现成的!”
他似有所悟,开心笑道:“蕊花?我再加一个字——‘饮马河畔,美蕊花开’,好吗?我会将美蕊花带回北京去,也一定会让这两个名字流传千秋万代!”
我顿时怔住了。
美蕊花,别名红合欢,在我二十一世纪的家中就种植有数盆。爸爸妈妈都喜欢这种花,林希的小名蕊蕊正是由此而来。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七百年前的美蕊花原种,竟然是饮马河岸边几株不知名的野花。
大明皇帝朱棣将它从大漠带回中原,自然有无数能工巧匠细心培养,再从中精挑细选优良品种任其繁衍。数百年后,美蕊花就成了一种美丽的观察植物。
饮马河畔,美蕊花开。
他是一匹奔腾在草原上的骏马,我只是一朵饮马河畔的小蕊花。骏马的铁蹄将会响彻天下,小花却已到了凋零的季节。
我怀抱着那一束清香四溢的美蕊花,依靠着朱棣说:“棣棣,鞑靼歼灭,你还会继续进攻瓦剌吗?”
他闻言道:“鞑靼全军覆没,阿鲁台落荒而逃,谅他们也不敢再犯大明。只要他们肯俯首称臣,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但是若有异心,我也绝不会手软。”
我将手中的花朵交给他,说道:“棣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低头道:“什么事?”
我抓住他的手,微带娇柔道:“我只想体会一下在草原上骑马奔驰的快意,可以吗?”以后想在这么辽阔的草原上骑马,对我而言,只是一种奢望。”
他蹙紧眉道:“战马性子骜烈,你恐怕驾驭不了它,会有危险的,我带着你骑。”
朱棣将骏马缰绳交到我手中,坐在我身中,一手圈住我,另一手协助我握着缰绳,让我自由自在奔驰,一直走到最高处的山巅。
夕阳余晖洒落,凉爽的微风吹拂在我的脸上,登高可望远,眼前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一大群牛羊正低头吃草,天空的白云仿佛伸手可及,心情顿时开阔无比。
我看着眼前美景,忍不住回头向他甜甜微笑,说道:“‘剌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棣棣,我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开心笑道:“目之所及,都是大明疆域。”
我用力点了点头,微笑注视远方。
天际的夕阳渐渐西沉,明军扎营处隐约升起袅袅炊烟。
眼前的黄昏美景让我无比眷恋,身边的朱棣,更让我无法割舍。我们携手并肩站立在小山坡上,遥望着静静流淌的饮马河水,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
第十八章 月冷珠沉
明朝的数十万大军正逐步撤回北京,朱棣却并没有争着带我赶回去。他每天都带着我一起在草原上策马驰骋,观看日出日落的无边美景。
一轮明月从东山冉冉升起,草原上清新的夜风轻轻吹动我们的白衣,茂密丰盈的草地上映射出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
我娇柔无此项力,斜倚他怀中,轻声咳嗽。短短三日之间,我咯血的次数遽然频繁。以前一天至多咳嗽一次两次,现在却到了连药物都无法抑制的地步,病患在我体内疯狂蔓延,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毁灭着我的意志和伪装。
他从袖中取出绢帕,擦拭着我唇边的血渍,温柔说道:“明日大军班师回朝,太医院中颇多神医国手,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我心中一阵剧痛。
戴思恭医术高明,他替我诊脉后,朱棣必定知道我病入膏肓的情形,却假装若无其事,带着我骑马打猎、在草原上畅快遨游。他并不想让我发觉他的痛苦和失落。
史载权妃因病死于朱棣大败蒙古、奏凯而还的征途中。或许,我终究还是逃不过历史的安排,即将走向历史设定的结局。大限将至,我还有许多许多话要对他说,还有许多许多身后事要对他交代,不可以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远处传来一阵幽咽的羌笛声,呜呜咽咽催人泪下,无限凄凉。
我穿越到明朝以来的往事,桩桩件件齐聚心头,汇合着笛音,层层密密,在脑海不断盘旋。
我打起精神,说道:“棣棣,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好吗?”
他吻去我唇边最后一缕血渍,轻轻道:“唱吧,我最喜欢听你唱的歌。”
四野一片静寂,我低声唱出一阕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俊颜微展,不动声色道:“好。”
我故作不知,问道:“好在何处?”
他凝眸注视我片刻,缓缓道:“无论塞内塞外,无论中华蛮夷,只要他们肯臣服大明,就应该一视同仁。战火一旦蔓延,苦的是平民百姓,痛的是老弱妇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绝不会再动干戈。”
我只觉无限宽慰,唱这首凉州词正是为了试探朱棣对蒙古的态度。他的话意十分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战争的残酷,除非情势所逼,他绝不会在边疆重燃战火。
月光下,突然出现了四个诡异的身影。
我尚未惊呼出声,四把长刀宛若四道闪电,骤发自不同角落,一齐向朱棣袭击而来。他们看似一起出手,其实不然,四人刀法层层相联,前后呼应,猝然加诸人身,其凌厉之势可想而知。
这四名杀手身形高大,如果不是来自鞑靼,必定来自其他蒙古部落。草原上四野茫茫,明军阵营虽然就在不远之处,但是谁都不曾料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得知朱棣御驾在此的消息,不惜派遣死士前来暗杀他。
朱棣简装而出,随身并未携带兵器,如果顾及怀中的我,必定在劫难逃。
但是,那看似避无可避的四刀,居然落空了。
朱棣怀抱着我飞速掠向马匹所在之处,发出一枚响亮声弹,明军见此讯号,必定迅速向此处赶来。
那四人见我们逃逸出伏击圈,一击失手,立刻冒死追赶而上,向那匹马足部砍去,再次凌厉的刀光将我们困于其中。马匹受痛惊蹄,将我们掀下马背。他竭尽全力保护着怀中的我,我们在草地上翻滚出数丈远。
我伏趴在朱棣身上时,一道耀眼灼目的刀光闪过,他分神以手招架着左面攻袭来的长刀,却没有注意右面的锋利长刃,那柄长刀正向他的肩颈连接处直刺而来。
我来不及思考太多,顺势翻滚向右,左背一阵剧痛,那人随手将刀刃抽出,眼前血光乍现,巨大的疼痛感觉让我几乎晕厥过去。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感觉,朱棣见我受伤流血,发出一声怒吼,向那四人徒手直扑而去。
我跌倒在草地上,呼唤道:“棣棣,不要和他们拼命,等人过来……”
醒来的时候,我脑子一片混沌。
隐约听见戴思恭的低泣之声:“……臣忝为太医之首,确实无法相救娘娘,请皇上降罪!”
那个熟悉的声音道:“起来吧,你们都尽力了,朕不怪你们。”
我微微睁开眼睛,见朱棣安然无恙,料想明军侍卫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我想和他们说话,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连睁开眼睛的一个小动作,都会引发全身的剧烈痛楚感觉。我觉得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朱棣似乎并没有发觉我醒来,转身走近床榻,缓缓问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戴思恭颤抖着声音道:“臣回禀皇上,娘娘咯血之症拖延时久,体质本就虚弱。那凶徒伤及娘娘心脉后有意撤刀,臣只恐……只恐……”
他语气冰冷如万年冰川,道:“照实说。”
戴思恭不敢再隐瞒,泪如雨下,说道:“娘娘若是能够熬过今晚,便是奇迹了……是臣等无能……”
营帐中,连呼吸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他过了很久,才带着一丝哽咽和凄楚,应道:“她自从跟随朕以来,一直多灾多难,并没有过几天安稳日子。朕带给她的,唯有一次一次的折磨与痛苦!她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让她回去吧!”
一阵阵头脑和身体的痛楚交错折磨着我,体内残留的生机微若游丝。我看向那个穿着皇袍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说道:“棣棣,我还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