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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旖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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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楼春》
《玉楼》 
晚妆初了明肌雪,殿鬓娥鱼贯列。 
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她闲闲地倚在雕花窗前,看着手里的纸笺,沉浸在词中热闹,迷醉的意境里。凤箫声起,美人起舞,酒香醉人,红烛帐暖,想想就让她觉得美好,人生再美也不过如此罢了。 
“红,红,老爷叫你呢。” 
她慌忙站起身来,把纸笺塞进袖里,匆匆地向前厅跑去。额前的发梢拍打着她光洁的额头,小脸红扑扑的,粗服乱头也不掩倾城之色。 
“红,你跑哪去了?找你半天。”二小姐柳眉倒竖,急吼吼地呵到。 
“夫人昨天说书房的书放太久了,要我拿出来晒晒。”她低头,小声答到,低眉顺眼的样子。 
“是我叫她去的,这么大女孩子了,也不会好好说话,老这么呼来喝去的,成什么样子。”夫人不急不缓地说。 
老爷站起来:“娥皇最近身体不舒服,后主很着急,我想叫家敏去看看,陪她说说话。偌大个皇宫,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难为她了。这一干丫鬟中,属你最为机灵贴心,家敏带着你也方便些,你们明天就去吧。” 
“是,老爷。” 
二小姐拉了她,“走,春红,我们去挑衣服,你说上次我们看的那件水蓝色的蚕纱外襦好不好看?”她跟在她后面,根本毫无兴致,又不得不作出雀跃的样子来,内心煎熬得不成样子。 
当今后主工书法,善绘画,又精通音律,词尤其写得漂亮。周后大他一岁,是他18岁时的新娘,她精通书史,善音律,尤工琵琶。元宗(后主父亲)赏其艺,曾赐之以焦桐琵琶。他们合作重订了霓裳羽衣曲。她弹奏他的词调,他为她写诗,“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醪涴,绣床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选幸笊伞1钚幌阈逼窘课弈牵媒篮烊仔ο蛱蠢赏佟薄K卸怂拇时剩敲炊嗯ㄇ槊垡猓笱笕魅髦晃础!
后宫佳丽三千,他独宠周后娥皇。现在周后生病了,他一定很心急。宫人说他衣不解带,以帝王之躯亲自喂她吃药,如侍父母之痴,一定不假了。 
春红想着,人连爱情也奢侈,如果上天再给我一点美貌和财富,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惭,难道,我竟渴望这多情君王的一点点薄情么?她撇撇嘴,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二章 教郎恣意怜
周后躺在蚕丝织就的五彩锦被里,纤纤弱质。二小姐握着她的手,怜了又怜,只不见君王面。古语有说:久病前无孝子。周后病了这些时候,若是去了,后主该又去宠爱谁了呢? 
二小姐留下红,说是给姐姐解解闷,自去面圣,回来只说后主留我们住下了。 
后主精通音律,又生放挡不羁,大殿之上,常常歌舞生平,免不了邀了二小姐同去,只留下红,说是照应姐姐。红疑惑,这皇宫大苑,还会缺丫鬟下人么? 
那日,大殿的歌舞久久不散,周后遣了红去请后主,说是心疼得紧。她沿着长廊,向那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想这宫门深似海,有多少女子为博君王笑,从豆蔻年华等到满头华发,也未曾见得君王面。 
远远的,她看见拜月亭下站了两个人,也不敢惊动,只静静地站着。风很静,他们的谈笑声随着风时有时无地传过来。 
“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教郎恣意怜?”红轻轻地念出声来,男子声音轻软,宠溺,有红从未听过的温。谁敢在这深宫后苑里说这样的话? 
“你到会说。”她听得这是二小姐家敏的声音无疑,吓了一跳,手里的团扇落在地上,声音淹没在夜色里。 
她提着裙摆,慌乱地沿着原路回去。周后已经睡下了,蛾眉紧蹙。她点了灯,在外厅守着,不自觉的念起刚才在听到的诗。 
啪,啪,啪! 
红听到有人轻微拍手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一个人面窗而站,旁边还站了一个跟班样子的人,低眉顺眼,好一副奴才相。 
“这诗从你嘴里念出来,又有另一番味道,让人说不出地喜欢。” 
“你是谁?” 
“大胆!”旁边那人轻喝,仿佛怕吵了里面熟睡的人,在这样的夜里,连喝斥都变得甜软温和。 
“这扇子可是你落下的?”他交给旁边那人,示意他拿过来。 
红接了,不敢说是,亦不敢说不是。他虽是问她,语气分明肯定了这扇子就是她落下的。正踌躇不知如何作答,屋里周后唤她:“红,你在跟谁说话。” 
“你告诉周后,就说我明天再来看她,让她好生歇着。” 
红头也没敢抬就往屋里跑去了,他这样说分明就是后主无疑,那刚才在亭下的两人,二小姐,和皇上? 
那日,周后说精神好了点,要出来走走。园子里的花开了,大朵大朵浅紫的丁香开得沸沸扬扬,把零星的几只牡丹也比了下去。 
“红,你是几时进的周家,我怎地不曾听家父说起。” 
“我不过是一个下人,老爷又怎会说起。” 
“你能诗会赋,双手白皙,倒像个小姐,在你伺候别人之前,一定有很多人伺候过你,为你梳头,穿衣吧!” 
“不过是前尘往事。” 
“你在周家是伺候家敏么?” 
“是的。” 
“她,很有野心?” 
“你该比我清楚,周后。” 
“他们,相处得很好?”周后昂着头,远处巍峨的宫殿直耸云霄,硬生生地挡了另一边的风景。 
“你得把身子养好,不要听那些丫头婆子们乱嚼舌根子,病好就什么都好了。”春红顿了顿,“她就是真和后主有什么,也不好明着和你这个姐姐争的。” 
那以后,周后娥皇更是沉默寡言,病情也越发重了。 
隆冬,后宫挂了纯白的幔布。丫头婆子们在听了上面说要他们随着周后下去,伺候周后之后跪了一地,整个大殿全是嘤嘤地哭声。 
春红听着着满屋的哭声,内心烦闷不堪。 
“你,站起来。” 
春红抬起头,后主坐在殿上,醉眼微醺。 
“你为什么不哭?嗯?” 
他丢下手里的夜光杯,走过来,生硬地捏起她的下颚,“娥皇在死前说要见你,她跟你说了什么?” 
春红撇过头,他捏得她的下颚生疼,那个时候,她的身上全是冷汗。 
“你真的想知道?” 
他瞪着她,尽显君王霸气。 
“她说,深宫多怨毒,从来不生长。” 
“你撒谎!”他放手,春红踉跄退后。“送她们走吧,”他摆摆手,“留下她。” 

第三章 花凋
【挽辞】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 
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艳质同芳树,浮危道略同。正悲落实,又苦雨伤丛。 
秾丽今何在,飘零事已空。沉沉无问处,千载谢东风。 
这晚,雨很大,大殿里失却了往日歌舞升平的喧嚣,徒留冷清。大门口白色的幔布被雨打湿了,丑恶地贴在门上,门里是刚刚被太监们遵了圣命用白绫勒死的宫女,嬷嬷们。有的白色的幔布已经被风掀开,露出她们惊恐的眼和脖子上经久不消的勒痕。 
她跪在大殿上,瑟瑟发抖。她死命抱住自己的双臂,以让自己不抖得这么利害。可是没用,她不知是因为这冷,还是因为刚才大殿上宫女们挣扎,哭泣的声音,颤栗一条小蛇,从她的内心,蜿蜿蜒蜒,源源不断地流到她的大脑,她的四肢百骸。 
她现在才知道他的残暴,这是她全然不知,也从没预想过的,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或者,他要她跪在这里,是准备拿她怎么办呢? 
“你们快点,快点,后主落水了,”管事太监急吼吼地叫到,“都给我跳啊,后主若是有个什么,你们谁担当得起啊!!!” 
她跑出去,落水?雨这样大,他出来身边竟没有个人跟着么。大雨落在池子里,噼噼啪啪搅乱一池水。宫人们打了伞,小心翼翼地罩着灯笼,看池子里乱七八糟要去救人的侍卫,太监。 
她看着这出闹剧,哭笑不得,一横心,索往下一跳,溅得旁边的宫女一脸的水。 
她在黑暗里困难地向池子中那一抹幽暗的白色游去,她抱着他的腰,奋力地一边向来路游,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在这里。” 
“你是谁?”他靠着她,“你既然来,那我们一起死。” 
他伸手揽着她的肩,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霸道阴鹫,牙齿磕得她很疼。她呛了水,连忙推他,侍卫们七手八脚地过来扶了他们。 
她扶着长廊,内心翻江倒海,胆汁都吐出来一样。伸手往怀里探了探,腰牌不见了。往回看去,一大群人早簇拥着后主回寝宫了。远远地,二小姐大红色的衣服包裹这他,一派祥和喜庆的样子。 
她在暗夜里魅惑地歪了歪嘴角,鄙夷地笑了。她的身上还留有他的气息,唇上还有他吻过的痕迹。 
“谁?” 
她犀利地回头,“是你?你来做什么?” 
“奉主上之命,前来协助你啊!” 
“滚!!!” 
“是,”他抚上她的脸,指尖落在她的唇上,“你受伤了?” 
她回头,“不用你管。” 

第四章 金莲怨
那个雨夜之后,后主再不踏进周后寝宫,指明要红日日为之打扫,不改原貌。 
来年立二小姐家敏为后,他又独宠小周后,日日游园,夜夜笙歌。大殿上,觥筹交错,凤箫声起,琴瑟和鸣,水袖入云。是整夜整夜的喧嚣,整夜整夜的奢靡。小周后醉了,斜斜地倚在他的身旁,妆容凌乱。他静静地看她,她的发散了,金步摇摇摇欲坠,她是被这夜迷惑了,被这漫天的歌舞蛊惑了,被这酒迷醉了,她两腮酡红,艳若桃李。而他,被她的艳丽迷醉了,他不知她是娥皇,还是女英。不过都不要紧,他想,不管是她,还是她,她们都是他的。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拿胭脂,躬身为她描眉,上妆,只为她而创的“百花妆”让她艳压群芳。深宫大苑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奢靡的景象。 
他越来越愿意在女儿家的事上花功夫,而且做的尤其漂亮而残忍。 
窅娘是他的舞伎,红那次去给妃嫔们送东西,在那么多莺莺燕燕里,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穿一身碧绿的丝质长衫,坐在人群里,惊人的瘦,扎眼的美。红想,她跳起舞来一定很漂亮了,妖而不艳,媚而不俗,是那种艳到骨子里的妖魅。 
后主赞其纤丽善舞,特地命人做了高六尺的金莲,以供其跳舞。他迷恋地看着她的脚,娇小孱弱,呼之欲出。她因为用丝帛缠绕过的脚有轻微的弯曲,似新月状,皎皎可爱。舞在他特地为她而做的金莲之上,素袜舞云中,回旋大有凌云之态。 
她的足因为丝帛的缠绕,有些许疼痛。蹙着眉,她为他忍痛翩飞,一曲终了,一曲又起。只为今天这大殿之上,她是卑微舞伎,他是一国之主。而他把玩着手里的玉簪,敲着优美的乐曲,看着她因疼痛而蹙眉仍不失妩媚的容颜,他轻笑出声。他热爱一切美的事物,琼浆美酒,锦衣华服,断章绝句,美姬艳妃。 
她落下泪来,她想起她贫困美丽的家乡。她的弟弟才七岁,就被要债的强行带走,卖入官宦人家做书童。而她,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千般思念,万般怨,她纵有多少棱角,也被这深宫大苑打磨,浣洗得光圆玉润了。 
“窅娘〃,他说:“你不该有悲喜。” 
她恨,恨她卑微的出生,恨她天生的貌美,恨这乱世。 
她说:“春红,你不会明白。” 
春红低了头,只不说话。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不过比窅娘多担了一份虚名,柔弱肩却多了更多的责任,负担,和那么多不想为却不得不为的事。她也恨,可她跟谁说呢?谁有真正在意过她在想什么呢? 

第五章 林花谢了春红
兵临城下,后主被封违命侯,小周后却因貌美,被带入宫中。 
红被一个武将带进了一座深宅大院,武将推开沉重的大门,伸手一推红,“进去吧。”她听见门从外面锁了就试着往里走,偌大的庭院,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她提了裙,似怕惊了丛林里的狐仙,鬼怪。 
长廊里,只有一处有灯亮着,她走过去,推**门。吱呀的一声,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站在书桌前写字的男子。他穿着白色的丝质锦袍,俊美非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在他的脸上投出好看的影子。 
他抬起头来,“你可会写字?” 
“会一点,写得不好。” 
“你过来。”他向她招手。 
她站在桌前,看他笔下的风景。远山如黛,绿水绕廊,画中人,水边拈花。 
“你写两个字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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