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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管事瞪了他一眼,抱着拳,笑呵呵地看向青鸢,“王后放心,吾王皇恩浩荡,妖魔鬼怪不敢造次。”
青鸢拧眉,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
“冷衫带上人下去看看,一个人可能看错,这么多人看错,就有问题了。”青鸢走到大门边,看着小潭的方向镇定地下令。
“是。”冷衫点了十多精干的侍卫,疾奔向小潭的方向。
青鸢心中不安,拿了卷书看了会儿,眼皮子直跳。一抬眸,只见浮灯正慢步走近。阳光从他身后扑来,他雪色僧袍在风中微动,满目慈悲,让她不由得看痴了。
“王后。”浮灯竖手行礼,唇角轻抿,眸子低下,不看她的脸。
“浮灯主持。”青鸢回过神来,心中长叹,放下书,轻轻地说:“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
“宜修先生请贫僧过来下棋,不知王后在此。”浮灯语气中有些失落。
“别误会,我也不是不想到见你。”青鸢说完了,又觉得好笑,于是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声说:“浮灯啊,前生前事,我们不要再想了。我如今很好,你也放开吧。这或者就是我的命运,命运让我来这里遇上我的另一半。”
“是。”浮灯缓缓抬眸,凝视着她的脸,唇角缓缓勾起一朵笑。
“好了,看你们下棋去吧,我也闲得无聊。”青鸢歪了歪头,看向正在旁边挤眼弄眼的冷青。
冷青黑着脸瞪了一眼浮灯,不情愿地打发一名侍卫去请方禀德。焱殇交待过,不让她见浮灯,可这才走了一天,浮灯就找上来了,真是讨厌啊。
“这边请。”管事引着二人往后院走。
山溪潺潺,声声入耳,翠竹幽静成林。一张石桌摆于院中,方禀德已摆好棋局,拱手向二人行礼,等二人近了,给青鸢跪了下去。
“王后,主持。”
“宜修先生。”青鸢微笑着扶起他,小声说:“没想到你与浮灯主持也认识。”
“之前每隔两年就会去寺里见浮灯主持。”方禀德拈须笑。
浮灯在这里的人缘,远比他在那时空的人缘好。荀泽霸道心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被他弄得倾家荡产的人大有人在。浮灯温和大度,他亲手救治的人不计其数。
这算脱胎换骨吗?
浮灯和方禀德各坐一边,浮灯执黑子,方禀德执白子,二人下得很慢,一步一步,在棋盘上撕杀。
青鸢看了会儿,一只小雀儿落到了肩头,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青鸢顿时满面喜色,一跳三丈高。
“是吗,高陵熠带着小珍珠同行?”
“啊?”方禀德见她突然大喊大叫,被吓了一大跳。
青鸢顾不上他,捧着小雀儿又问:“它为什么不飞回来?毒蝎子是不是虐
待它了。”
小雀儿用力点头,扑着翅膀飞起来,尖声鸣叫。
“可怜的小珍珠啊……”青鸢心疼地说。
“王后……王后怎么了?”方禀德紧张整张脸都颤抖起来了,满眼惶恐地往四周看,“难道、难道真的有鬼?”
浮灯微微一笑,落下一子,温和地说:“宜修先生莫紧张,王后精通鸟语。”
“啊?真的吗?”方禀德猛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青鸢,满脸不信。
“王后娘娘,您吓到宜修先生了。”冷青握拳抵唇,干咳一声,提醒青鸢。
青鸢抿唇笑笑,伸出纤白指尖,让小雀儿落在指上,笑着说:“去,帮宜修先生下一子。”
小雀落在棋盘上,爪子抓起一子,落在青鸢说定的位置上,欢快地棋盘上转了个圈,才飞回青鸢的指尖上。
“王后这真是、真是……”方禀德拈着须,盯着那枚棋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向青鸢长揖到底,“驭鸟为棋,叹为观止。”
“过奖,只是不想让宜修先生以为本宫是疯子。”青鸢笑了笑,把小鸟往天上一招,脆声道:“去告诉小珍珠,吃好喝好睡好,等我接它。”
小雀展翅飞远,碧空白云,风缓花香。
明明是个好日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青鸢的心越来越紧张了,她看向远处葱郁的大山,眉头轻锁。
“王后,君氏皇族陵墓好像有人。”
冷衫从林子外面大步奔来,见浮灯在此,赶紧把青鸢拖到了更远的地方,俯到她耳边小声说。
青鸢眉头皱皱,轻声说:“你们小心点,里面很凶险,记得焱殇第一回进去救我时,在里面遇上了许多机关。”
“我们不敢进去。”冷衫有些难堪地说。
“嗯,把那里围住,若里面真有人,他总会出来。”青鸢轻轻点头,开始坚信那不是鬼怪,皇陵之中有人捣鬼了。
浮灯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扭头看向青鸢,眸子里微微滑过一抹担忧。
“这和尚,怎么专趁王不在,往王后身边凑。”冷青一眼看到浮灯这表情,顿时生气。
“好了,不要和他过不去。办正事吧,去调动京畿护卫,动静小一点,围住皇陵。切记,不要进去,团团围紧,连小潭这边都围紧,不许任何人出入。若学子有发生,就说在围捕闯进山林的野兽,不要让他们下去。”
青鸢吩咐完,扭头看了一眼浮灯。焱殇现在不在京中,高陵熠闯进来就如同进入无人之地,这些人拦不住他。
浮灯捏着一枚棋子,直视着她,仿佛已经入定。
“还看。”冷青立刻往边一步,挡住了浮灯的视线。
“走吧。”青鸢勉强笑笑,叫过冷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蔓蔓。”浮灯突然跳起来,快步跑向她。
“嗯?”青鸢抬眸看他,不解地问:“什么事?”
“蔓蔓让我和你在一起。”浮灯伸手就摁她的眉心,焦急地说。
“放肆,放手。”冷青打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斥责,“大和尚,你若再敢动手,我削了你的手指。”
“蔓蔓,让我和你在一起。”浮灯脸色更白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说:“那年和你一起轮回时,就是这种感觉……蔓蔓让我和你在一起……我能替你挡着……”
他连说三遍“蔓蔓让我和你在一起”,冷青他们终于听出了他的紧张。
“喂。”冷青推着他的手,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蔓蔓,什么轮回?什么感觉?”
“浮灯啊,你已经不是荀泽了,不必要为我挡什么。你好好的吧,若能找到双雪樽就好,你能回去。若不能,这也是你我的命运。”青鸢抽回袖子,冲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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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蔓蔓!”浮灯固执地又拉住了她的手腕,大声说:“只有一次机会,若你扛不过,小十可就没有母亲了,你想让她和你妈妈一样失去你吗?”
青鸢笑容僵了僵,小声说:“不要,焱殇会与我一起面对。”
“蔓蔓!”浮灯的手指陡然收紧,一声大呼。
就在此时,山林里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碧蓝的天空中堆起了层层乌云,遮去了阳光,令一切都淹于灰蒙蒙的灰尘里,仿佛真有亡灵从地底下钻出来,在大口吞噬着蓝天白云。
“怎么了?”青鸢眯了眯眼睛,挡住了迷眼的沙尘。
“我去看看。”冷衫拔腿就跑。
青鸢看向尖啸声传来的方向,山林仿佛都在摇动,看得她眼花,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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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耀然捧着赤雪樽,狂喜不已。
他知道君博奕曾经进来过,君博奕那里有进入墓室的密图,而且这图只传给每一任皇帝。所以他那回从宫里出来时,悄悄顺走了这张图。他原本决定,若真的不能治好汉仪,就带着汉仪长眠于此,和君氏列祖列宗一起,不再离开。
现在这图派上用场了,不过不是让他来送死的,而是指引他找到他的希望!
这东西果然就在皇陵之中,只是赤雪樽一开始就和朱雪樽一样,灰不溜湫、布满铜锈,一点都不打眼。
它被扔在一大堆陪葬品里,黄金白银珍宝淹没了它,他在这里翻了整整六天了。差点就失去了耐心,要烧了这里的一切时,它就从一堆珠宝里滚落出来。
他用丝绸擦去锈迹,一点点剥开镀在外面的那层薄薄铜壳之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通体赤红,四角立着红玛瑙雕成的豹子,晶莹剔透。比起朱雪樽平凡无其的模样,这赤雪樽更像是神仙不经意跌到凡间的宝物。
“赤雪樽,要怎么用?”
他摩擦着赤雪樽,大口喘着,狂热的视线快把赤雪樽给看穿了。
“这里面有没有提示?”
他把油灯放到石桌上,走到一边坐下。天烬先祖帝的巨大棺椁就在他身边立着,因为岁月而泛旧的龙帷被他碰动,绣的九条龙随着龙帷而动了起来,活像要穿透了龙帷钻出来,把闯入皇陵的大胆狂徒生吞活剥。
君耀然扭头看了一眼,厌恶地挥刀斩断龙帷,怒骂,“什么先祖,你可保佑了你的儿孙?睡在这里,还要占着这么多的宝藏。而我天烬兵马连军饷都难以筹齐了。等我他日能夺回天烬,第一件事就是平了这里。”
他的声音在墓室里回响,一声一声,阴森寂廖。
双雪樽是魔物,久而久之,能让拥有它的人被魔性侵蚀,人性里最黑暗的那一面终会压倒一切。
君耀然在恨和痛苦里挣扎不脱,此时这些恨意和怒火都被赤雪樽缓缓吸进去,樽体更加赤红,如一团火焰,在他掌心里燃烧。
“天大地大,我君耀然最大,我哪里不如人,要让人如此轻践,连我最爱的女人都护不住?不是说,得到双雪樽,就能给我至高无上的力量吗?我得到了,那就让我得到这样的力量。”
他把朱雪樽从包袱里取出来,和赤雪樽并排放着。
赤雪樽是一团火,朱雪樽却是通体洁白,像一团雪,火与雪并立于他的眼中,影子渐渐重合,半火半雪。
他揉揉眼睛,双雪樽又分开了。
“到底怎么弄?”他有些暴躁起来,一手一只,抓着双雪樽用力摇。
咔,一声微响。
赤雪樽裂开了!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把朱雪樽放下,把赤雪樽小心地捧到油灯前去看。赤雪樽通红的杯体上出现了三道细细的裂缝。
火苗儿越来越微弱,皇陵有守墓人,每隔段时间去墓前点燃长明灯。卫长风是尊重逝者的人,大元人进京之后,他并没有毁掉这里的一切,而是让人继续来给这里供奉灯火。所以他才能得到这些灯油,可惜他进来时间太久了,灯油已经不够用了。
眼看火光越来越微弱,他开始着急。没有油灯,他出去也麻烦。
“不管了,出去再说。”他把两只酒樽塞进怀里,举着油灯就往外跑。
机关已经重锁住,每一回都会变化。他走了十多步,猛地停下,意识到自己出去的路不会那么顺畅了。
“怎么办?”他自言自语,豆大的汗水从额上往下滴落。若出不去,他可真就得在这里长眠了。
油灯的光越来越暗,终于,灭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粗,就像困在暗无天日深渊里的兽。
“怎么办,怎么办?”他大吼了几声,声音在墓室里回响,不停地撞击他的耳膜。
铮……
利箭从墙壁的机关处射出来,他赶紧往地上一扑,打着
滚躲过了第一波暗器。
拼了,只有拼了!
他咬牙,又跳了起来,拔出长剑,屏气凝声,等着第二波暗器机关的启动。滚烫的血从他的指尖往下滴,在这寂静得吓人的暗室里,声音格外清晰。
嗡……
他听到了古怪的声音,淡淡的红光亮起来。
他顺着这声音的来处往下看,只见红光正透过他的衣裳往外透,声音也是从衣服里传出来的。
是双雪樽的声音!
他一喜,赶紧拿出双雪樽。
胳膊上被利箭擦破的地方正往下淌血,赤雪樽仿佛闻到了血的香,嗡嗡的铮鸣声越来越响。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探过去,任血珠滴到赤雪樽里。
赤雪樽上的裂缝里开始有血漫散开,渐渐的,整个赫雪樽变成了血般的艳色,嗡嗡声渐小,而朱雪樽开始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到底什么鬼?”
君耀然终于感觉到害怕了。他记得浮灯曾经说过,双雪樽是佛前镇服妖物的法器,若这是真的,恶魔出世,还不得吃了他?
正惊恐不安时,双雪樽安静了,赤雪樽发着透亮的光,而朱雪樽却开始渐渐变成黑色。
“怎么回事?”
他壮着胆子摸了摸朱雪樽,冰凉刺骨。若没记错,朱雪樽一开始就是黑不溜湫的,后来才变成了雪白的颜色。
这么静,暗器机关都不动了。双雪樽发出的光,充盈着整个墓室,柔和,但是冰凉。
“双雪樽的奥妙到底在哪里?”他喃喃低语,不停地翻来覆去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