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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
温蓝瞧也不瞧两人一眼,直接将目光定在金镇宇身上,他头戴缨冠,足蹬黄缎皂靴,一身九龙金袍,腰间扣着一条镶嵌宝石的腰带,腰带上再系上两块翠绿的翡翠坠饰,整个人看来是丰神俊朗、神彩焕发。
但这会儿看到她,却像见了鬼似的,两道如山剑眉一蹙,清朗的凤目亦飞上一抹黑幽之光。
金镇宇见到她的确很忧愁,因为她才十六岁,比他年轻,可她却说了,挂了的老皇帝是他爷爷,以辈分论,她当然就是他的“皇奶奶”了?
所以她不跟他行礼,每回来,人都站得直挺挺的,有时候,他还在她的眸中看到一股轻蔑,他不明原因,但也聪明的不去过问。
温蓝人虽美,但待人冷淡,嘴巴更是恶毒到不行,他已见识过了。
“太皇太妃等不及刘总管通报,直闯御书房,定是有要事商谈,老臣偕女先下去。”曾竣盛曾被温蓝那恶毒的嘴巴气得咬牙切齿过,因此打算先行离开。
“还是留下来吧,反正本宫这会儿说的话,明儿皇上就转给你听了,而你呢,舌头也不短,一回身又说给你女儿听,何必麻烦呢?”
她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口气里的嘲讽可不轻,摆明了皇上跟他的舌头都长。
被点名的三人脸色丕变,曾姿仪更是气得粉脸刷白。
她跟温蓝在宫中相遇过多次,此刻碍于身份,只能受闷气却不能说一句驳斥的话。
在老皇帝驾崩金镇宇即位后,她心中便将温家四姐妹视为潜在的皇后之位的竞争敌手,让四位貌美如花的美女待在宫中,对她极为不利,所以她才央请爹爹在金镇宇的耳边洗脑,说四女极为不祥,必须将她们送出宫中。
如今三个温家姐妹是出去了,却独留这个最难以应付的温蓝,真是犹如芒刺在背!
而曾竣盛听温蓝那一席话也很火大,但能怎么样?连皇上都治不了她,他这个臣子又能如何?金镇宇冷峻着一张俊脸看着温蓝,他早知天下惟女子跟小人难养也,对女人无好感的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别与女人一般见识!
“太皇太妃有事请说,朕还有国事要商议。”
她一挑柳眉,“很明显的逐客令,话说完就可以滚了。”
他蹙眉,“朕没如此粗俗。”
温蓝冷笑一声,“意思差不多了。”
“你……”
“算了,本宫来不是跟皇上争执的,婉儿、巧儿。”她直视着脸上气得铁青的金镇宇,唤了身后两名随身宫女。
“是。”两名宫女恭恭敬敬的将前些天皇上差人送去,即将参加抛绣球招亲的几本名册放到皇上面前。
金镇宇蹙眉,“太皇太妃对这些名册有意见?”
她点点头,“皇上要本宫抛绣球将自己送出去……”她露齿一笑,但逸出口的话却极冷无比,“下辈子再说吧。”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道:“太皇太妃的其他妹子都已离宫了,朕为太皇太妃还多费心思的择选外貌人品皆佳的皇亲国戚,朕不明白你为何这么难伺候。”
“难伺候?”温蓝嗤笑一声,瞥了桌上那些名册一眼,“全是些敷不上墙的烂泥,皇上还说我难伺候?”
金镇宇瞠视着不知好歹的她,若不是碍于她那该死的身份,他真想叫声来人啊,将她拖出去午门斩了!但如此一来,他这个皇帝杀先帝妃子的恶名就会传开来,他要当一个明主可没人会相信!可他真的被她气得语塞,这会儿看谁要开口都好,能把她赶走就行了!
见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曾姿仪念头一转,有些话她早就不吐不快了,这会儿皇上在此,她相信太皇太妃不敢对她如何的。
她先向温蓝欠身一礼,这才开口,“太皇太妃,臣女觉得你此言差矣,皇上为太皇太妃挑的可都是皇亲国戚,却被你说得如此不堪,真是太冤枉了。”
温蓝挑起一道柳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曾姿仪瞥了皇上一眼,见他神情似乎带着鼓舞,便继续道:“皇上即位后,虽依照宫例,让先皇的嫔妃们留守在宫中养老,但也首开先例,让她们可以自由的选择去留,而众所周知,愿意留守宫中的大多是年老色衰的嫔妃,年轻貌美的则拿了一笔足以好好生活下半辈子的黄金珠宝离宫了。
“惟一留下来称得上倾国倾城之貌的,可只有十六岁的太皇太妃,民女在想……”她顿了一下,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太皇太妃天天求见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拉拉扯扯的说了一大串,原来就是要扣她这顶帽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温蓝冷冷的眠着她,“你把话给本宫说明白。”
“臣女认为太皇太妃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当上皇后。”
是吗?金镇宇错愕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温蓝,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当姿仪这么一说,他却觉得极有可能,要不,她为何不肯离开皇宫!甚至连抛绣球招亲的那些皇亲国戚,她都认为是敷不上墙的烂泥?
她想当皇后?!真是天大的笑话,温蓝嗤之以真的冷笑一声,她最讨厌男人,更不想服侍男人,谁要当皇后!
不过,她冷冷的瞟了金镇宇那张恍然大悟的脸孔,知道他信了曾姿仪的话,真是无聊!
她再将目光转回倚仗皇上这个靠山而口无遮拦的曾姿仪,她会让她后悔这次莽撞的言行。
她从容不迫的走到她前面,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好半晌,才以轻蔑的语气道:“我想是你想当皇后吧?”
“这……”她一愣,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
温蓝突地又一笑,“这是无可厚非,待字闺中的姑娘,哪个不想嫁给统驭天下的皇帝?要不,我怎么也会在这儿呢?只是……”
“只是什么?”曾姿仪好奇的问。
“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吧?”她以眼角瞟了她一眼。
“太皇太妃,小女色艺双全,你这话是指小女不够格?”曾竣盛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忍不住也跟着开口。
温蓝掩嘴笑道:“本官曾听过一句话,但一直不懂其意,这会儿,曾亲王可让本宫明白了。”
他皱眉,“什么话?”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你!”曾竣盛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不平的看向一语不吭的皇上,要他为自己说几句话。
但内敛的金镇宇跟温蓝可不只斗过一两回合而已,他自认没有女人家的毒舌功夫,更不想与之起舞。
最好的方式是保持沉默,一个铜板敲不响。
“曾亲王,听听本宫的良心建议,这会儿就偕女回去,叫王府的丫环将铜镜擦亮些,父女俩好好照照镜子,别马不知脸长……”她突地皱眉,看向怒气冲冲的曾竣盛问:“下一句是怎么说的?”
气昏头的他想都没想就回答,“猴子不知屁股红。”
“恶!好臭啊,真是粗俗,本宫奉劝皇上,还是少跟这种嘴巴不干净的大臣议论国事吧!”她得意扬扬的看着脸气成猪肝色的曾竣盛,回身就要走。
“你这个臭女人!”曾竣盛真的是被她激得理智全无了,一句怒不可遏的话就这么劈了出来,要不是女儿及时捂住他的嘴巴,更难听的话可全要出笼了。
“爹!”曾姿仪忧心忡忡的放开手,见爹亲面无血色,她可是胆战心惊啊,这下子该怎么办?
金镇宇也没料到曾竣盛居然会出口辱骂温蓝,一时也怔住了。
室内静了下来,温蓝背对着三人杵立着不动,三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无从猜测她此刻的思绪。
半晌,温蓝才转身面对三人,而她那双明眸此刻射出冻人寒光,令曾竣盛父女俩不由自主的战栗着。
她冷冷的定视着他们好一会儿,这才将目光移到神情忧心的金镇宇身上,“污蔑皇族之人,本宫想请教皇上,该当何罪?”
“这……”他犹豫了,曾亲王待他如子,两人亦师亦友,如今祸从口出惹祸上身,只有死罪一条,可他怎忍心……
“罢了,本宫知道皇上跟他交情好,就这么吧,我就善良些,也算积功德,免了他死罪。”温蓝也爽快,微微一笑,让三人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曾亲王,还不谢谢太皇太妃不杀之恩。”金镇宇给爱臣使了个眼色。
“臣谢谢太皇太妃不杀之恩。”他口气生硬的行礼道谢。
“不,别谢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刑五十下,可吧?”
“你……”曾竣盛简直快气炸了,他一个五十岁的亲王竟让一个十多岁的女娃耍得团团转!
“怎么?不肯?罢了,难得我善心大发,想为先帝积些功德,让他在极乐世界可以多些福气,那还是抄斩好了。”温蓝一脸无辜的看向金镇宇。
他目光炯然的看着她,明白到他若不对曾竣盛用刑,她是没完没了了。
曾竣盛也知道,这下不得不认栽!他双手打揖道:“臣为消太皇太妃怒气,请皇上下旨对臣杖刑五十吧!”
温蓝微微一笑,“啪啪啪”地拍起手,“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有自知之明。”
可恨!得了便宜还卖乖!曾竣盛气坏了,但能如何?
他只能乖乖趴下,让两名太监手执木杖一上一下的仗打五十,而温蓝也够恶毒,一直到他被打了五十下,才一脸满足的离开御书房。
她若早走,皇上一定会喊停杖刑的……
这一天,曾竣盛是走着来皇宫被人抬着回王府去的,这笔账他记下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日成了皇帝,他定要将她五马分尸!
连着好几天,金镇宇担心曾竣盛杖刑的伤,多次乘轿出宫,费了两三个时辰到南阳城的王府探望。
曾亲王年纪大了,五十大板打得他屁股开花,趴睡了好几天,却不见好转,纵然他赐了许多上等伤药,还请宫中御医过府诊疗,还是复元得相当慢,看来恐怕还得痛上好些天。
“臣真是感激皇上厚爱,纡尊降贵的多次来看臣。”
曾竣盛趴在床上,感激的跟皇上拱手,他的王妃胡春薇及女儿则站在一旁。
“别这么说,朕没护到你已感愧疚,你多休息吧,朕要回宫去了。”金镇宇朝他点点头,即从座位上起身。
“呃,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他再次坐下。
“昨儿小女告知,皇上立后选妃的公文已在各处公告了,这几天各方官府将在审议之后,陆续推荐色艺双全、年华的女子进宫供皇上选妃,臣担心小女不知会不会比不上那些……”
金镇宇明白一笑,“这件事你不必担心,好好养伤便是。”
闻言,曾姿仪含羞带怯的低头不语。
不过,在曾竣盛要她送皇上出去时,她可是笑盈盈的与他同行。
皇上离开后,曾竣盛立即从床上起身,其实他的伤早就不痛了,但不装装样子,皇上怎会担心?怎不愧疚?
“老爷,刚刚皇上可没明着说一定让姿仪为后为妃,你认为姿仪一定没问题吗?”胡春薇忧心忡忡的看着丈夫。
他走下床来,径自从桌上倒了杯茶水,仰头喝了一口才道:“放心吧,我已两次跟皇上提姿仪为妃一事,他知道我的心思,应不致让我失望才是,也许……”
“也许什么?”
他抚须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皇上因先帝的关系不好女色,他曾跟我提过,若非他身为皇上,不得不选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为他传宗接代,承续大金江山,他今生定不娶妻。”
“那又如何呢?到底什么意思?”她急切的问道。
曾竣盛点点头,“皇上虽然将立后选妃一事公告天下,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只会从中选出一名皇后,算是应付我们这些大臣要他立后选妃一事。”
她眸中一亮,“你的意思是姿仪就是皇后了?”
他再次抚须一笑,“没错,我的意思就是如此,而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皇上提及,也等于是给他压力,这让姿仪更能一圆她的皇后梦。”
当然,另一方面也方便他夺权,但这等篡谋王位大事,还不到跟妻女说白的时候。
“如此甚好,实在太好、太好了。”
曾竣盛夫妇俩在屋内谈得眉飞色舞,但屋外的梁正杰,一颗心却荡到了谷底。他转身往大门走,正巧看到笑靥如花的曾姿仪在小桥流水的亭台上坐着。
此刻月光如桥,月色下的她美丽动人,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倾慕,举步朝她走过去。
曾姿仪是看到他了,却视而不见。
小眼、小鼻子,长相平庸的他是有一身过人的好功夫,但他充其量也只是府中的侍卫官而已,想癞虾蟆吃天鹅肉?下辈子再说吧。
“小姐……”
她骄矜的瞪他一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你凭什么跟我说话?刚刚你没瞧见我跟皇上走在一起吗?我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我不是大金皇朝的皇后也是皇妃,你这平庸之人还是闪到一边去,别碍了我的眼!”
他咽下苦涩,点点头,转身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她没有说错,一个无父无母,仅凭借着一身江湖武艺而在王府混口饭吃的他,哪有什么资格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