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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镇宇点点头,往事涌上心头。
姚妃就是他的娘亲,镇轩则是他的弟弟,当年先皇封他为皇太孙后,即注定了他与亲人离别的日子。
爹因受先皇宠溺,在宫中时,女人与酒都不离身,一日,他因酒醉学诗仙李白向月敬酒,还跟宫女们笑闹他要到湖底找月亮上来给她们,就这么栽入湖中。
父亲自小水性甚佳,众人见他在湖中好一会儿也不以为意,待时间过了半炷香后还是没见父亲上来,众人才忙着跳下湖中找人,但父亲早已溺毙了。
先皇失去他爹后,改立他为皇太孙,虽然疼爱他,不过还是放纵逸乐。
娘亲是个严谨的人,父亲的荒唐丧命已令她心灰意冷,又见宫中仍是恣情纵欲、酒池肉林,她不想让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遂收拾行李,带着当年已七岁的镇轩离去,隐姓埋名的在白月镇住下。
年仅十四的他思念娘亲及弟弟,于是派人找寻,花了一年的时间找到娘亲,也亲自前往劝娘亲回宫,但娘亲的一句话却让他断了念,从此只能遥望白月镇。
“少爷一定认错人了,民妇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想在白月镇与惟一的儿子平静度过此生,不想让人打扰,还望少爷成全。”
只有一个儿子!想到这儿,金镇宇的眼眶不免微微泛红,那种被遗弃的感觉至今仍浓烈……
第二年,他自己一人偷了一匹快马疾奔白月镇,躲在娘亲的屋外,看着娘亲与弟弟,当时她凝睇着在床上熟睡的弟弟,喃喃的念着,“你愈来愈像镇宇了,愈大愈像他……”说着说着低头哽声啜泣。
那时,他才知道娘亲并没有遗忘自己,只是为了让弟弟脱离当年淫欲的皇宫生活,不得不扔下已被先皇立为皇太孙的他。
了解娘亲的心思后,他不再恨她,也不再去打扰她,只是在中秋的团圆夜,隔着一条白月河,与娘亲、弟弟团圆。
王容凤见金镇宇陷入沉思,久久不说话,她闷得慌,想去找温蓝,没想到刘得庸突然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曾亲王偕女到凤清宫跟太皇太妃吵起架来了。”
“曾亲王?!”王容凤眼睛一转,对啊,还有一出戏还没瞧呢!
没有一丝迟疑,她也不等金镇宇,径自往凤清宫去,而金镇宇让刘得庸这一喊,从沉思中醒过来,连忙奔往凤清宫。
第六章
凤清宫此刻吵得正热闹。
曾竣盛早从葛哈克的飞鸽传书得知皇上从白月表回宫的消息,算了算日子,父女俩提早一日进宫,住进专司外宾住宿的承明殿内,等候皇上回宫。
等了一天,皇上回来了,但冤家路窄,他们正出承明殿往朝天殿而去时,意外碰到温蓝的轿子,曾姿仪对她心中早有一把熊熊怒火,因此一路跟着她骂到了凤清宫。
她的胆子变得很大,因为皇上说要给她当皇后,仗着这一点,一些难听的话儿她全对温蓝出口了。
但温蓝这几天的心情很闷,根本没力气也不想跟个疯女人对骂,所以她意外的让曾姿仪骂个没完没了,没有一句反击的话。
这看在巧儿、婉儿的眼里,眼珠子差点没有弹出来,怎么回事?一向辩才无碍、舌功超毒的太皇太妃怎么会任由人骂?
“……真是不要脸,厚颜无耻的取代我,在选妃名单上添名字,哈!我呸,你也想当皇后,皇上早说了,只有我是他要的女人!就算我没有在名单上,我也是皇后!”
坐在紫檀木绸缎椅上的温蓝,冷冷的看着眼前说得口沫横飞也不怕被口水呛死的女人,这老虎不发威,她当她是病猫呢!
她瞄了身后的巧儿一眼,“去打个水来,本宫脚酸疼得紧,帮本宫洗洗按摩一下。”
“呃,是!”本以为太皇太妃开口,是要驳斥曾姿仪,没想到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要洗脚?
但想归想,巧儿可不敢怠忽,一下子就打回了一盆水,当着众人帮温蓝洗脚丫按摩起来。
“简直荒谬,居然当着我跟我爹的面的如此大剌剌。”曾姿仪一脸嫌恶。
“我们见皇上去了。”曾竣盛可不想看女人洗脚。
“曾亲王,别走那么快,本宫还没说你可以走呢。”
“这……”他硬生生的停下脚步。
“哼,我再来可是皇后了,我爹是国丈,你若现在想以太皇太妃的身份欺压我爹可得三思,免得我一登后位后,你吃不完兜着走。”曾姿仪的态度还是很嚣张。
“我知道。”温蓝轻蔑一笑,看着神情也很高傲的曾竣盛道:“本宫是不敢得罪你,因为你只是一只只差一点点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皇上的床上,说声‘请享用’的哈巴狗而已,本宫何必自降身份,去欺压一只狗?”
曾竣盛脸色悚地一变,怒声斥喝,“够了!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巧儿跟婉儿连忙低头掩饰脸上的笑意,太皇太妃恢复了耶,会骂人了。
“你们两个死丫头,也敢笑话我爹,各自给我掌嘴一百。”曾姿仪脸色铁青的怒指两人。
“呵,你还真是大发雷霆啊!居然气到教训起我的宫女来了。”温蓝水灵灵的双眸闪烁着危险寒芒,“你可知雷霆之后必有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她气呼呼的瞪着她。
温蓝冷冽回瞪,“说!”
她眸中的寒芒让曾姿仪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来,她咬咬牙,“说就说,雷霆之后必有大雨!”
她冷笑一声,“没错!”
令人错愕的,温蓝一弯身,就将脚下的那一盆洗脚水往她身上泼去,而这也是赶过去的王容凤跟金镇宇看到的一幕。
“你在干什么?!”金镇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中嘴角全是笑意的温蓝。
她优雅的耸耸肩,“我没干什么,我是奖赏她答对了我的问题,才送她这一盆洗脚水,这可是本宫的‘恩赐’。”
洗、洗脚水?王容凤也傻眼,但看看温蓝,再看看她身后两个宫女紧憋住笑的模样,她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但曾竣盛父女可笑不出来,脸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
被泼得半身湿的曾姿仪更是气炸心肺,她委屈地哽咽啜泣,欲奔入金镇宇的怀中寻求安慰,可跑没两步却硬生生的停下脚步,看着突然闪出来,挡住她的路的死老太婆。
王容凤双手环胸的瞪着她,“干什么?皇上可是九五之尊,你身上有洗脚水还敢碰皇上!”
“这……”她咬白了下唇,无言驳斥。
“姿仪,我先带你去换洗一下,回头再找皇上,我相信英明的皇上一定会给咱们父女俩一个交代的!皇上?”曾竣盛压抑着一肚子的怒火拱手看向皇上。
金镇宇点点头,待他们父女俩离开后,王容凤、温蓝、巧儿跟婉儿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同时爆出大笑。
“哈哈哈……太好玩了,可是前半段我没看到,你们可得说给我听个明白。”王容凤兴致勃勃的拉着两个小宫女的手道。
“巧儿、婉儿,你们伺候皇奶奶,小蓝,请你跟朕走。”金镇宇绷着脸说完话,甩袖就往外头曲桥上的明月亭走去。
听见王容凤跟两个宫女发出窃笑声,温蓝回过身,先跟她们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示意她不会跟皇上妥协后,这才转身往明月亭走去。
“有好戏可以看了。”王容凤将耳朵竖得直直的,希望风儿会将小两口的对话送到她耳朵里。
金镇宇一在凉亭上坐下,便发现温蓝还气定神闲地在曲桥上慢慢的走着,先看看湖中的鲤鱼,再瞧瞧远山,让他等了好半晌,她才走到他眼前。
“你不会觉得你的行为太差劲、太过分了?”
她一挑柳眉反唇相讥,“而皇上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眼睛有问题,该请御医来帮你瞧瞧?”
他脸色一沉,“你在胡说什么?”
“我听说你已决定让曾姿仪当你的皇后,而且也只要她一人,此话当真?”
他将唇抿成一直线,算是默认了。
“眼睛还真是坏了!”她嗤笑一声。
“小蓝,别惹火了朕。”
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是不想这么说,但我真的觉得皇上的脑子也坏了,要那种没气质的骄蛮女当皇后也就罢了,既然一开始已选定了她,又何必要各地大费周章的推荐三名闺女进宫?且既然已选定了她,又何必要皇奶奶拿着‘如朕亲临’的牌子到南阳城改掉曾姿仪的名字,再写上小蓝的?如此种种,皇上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这一席话说得抑扬顿挫,挖苦意味浓,讽刺的味道也不浅。
金镇宇的薄唇抿起一道冷硬直线,黑眸半眯的睨视着这个直视着自己,眸中蹿着挑衅眸光的美人,“你是刻意激怒朕的?”
“小蓝没有,小蓝只是就事论事。”
他冷笑一声,“好!朕要盘问你,你倒反过来质询起我来了。”
“皇上对小蓝的问题有解,小蓝就让皇上盘问。”
“讲求公平?”
她点点头。
他冷然的黑眸睇视着她良久,才开口道!“好,朕就一一回答你的问题,朕选曾千金是因为她是曾亲王的女儿,至于她有无气质、是否骄蛮,对朕来说,都不重要,她对朕而言只是一个能为朕传宗接代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是。”
她皱眉,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太冷血了。
“朕说过,朕讨厌女人,自然不会多要几个女人来干扰朕的生活,但大金皇朝立后选妃有一定程序,朕不想多惹风波,就让文务官按例办事,所以才会有各地推荐三名后妃人选进宫一事。”
“那皇奶奶将我的名字跟曾姿仪的名字……”说着说着她皱起眉,是皇奶奶自己的意思了?
“没错。”金镇宇嗤笑一声,“那完全是皇奶奶自作主张,自己行动的,朕也是事后才从你那里知道。”
她撇撇嘴角,好像真有印象,他曾问过皇奶奶为何瞒着他去改名单一事。
“没问题了吧?没有,就回答朕的问题,为何卑劣到以洗脚水泼曾千金?此行径就你一个太皇太妃而言不会太粗野了?”
“那是她欺人太甚,直对我骂个没完没了。”
“你会驾输她?”他直觉的嘲讽。
温蓝瞪他一眼,“是!我承认骂人我第一,但我今天没心情骂,那女人笨得不会看人脸色,愈骂愈凶,还仗势着是未来皇后,连我的宫女都想欺负,打狗都不会看主人,我怎么能任由她踩在我的头顶上!”
“因此泼水泄愤?”
“随你怎么说。”她倏地住了口,目光落在曲桥上阻挡曾竣盛父女过来的王容凤,“你的皇后来了,盘问到此结束!”说完,她就往桥上走,但被他突地拉住手。
她皱眉,低头看了他的手一眼。
金镇宇也察觉到自己这不当的举止,连忙抽回手,“你等等,你欠曾千金一个道歉。”
“什么?!”温蓝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但他不理她,径自越过她,走向曾竣盛父女,对着不让他们过桥的皇奶奶道:“让他们过来吧。”“可是……”
他沉着一张俊颜看着她,指指对面。
王容凤气呼呼的撇撇嘴角,“算了、算了!”她背过身,往巧儿、婉儿那里走去。这皇孙真不好玩,明明有好戏看还不给看。
不能近看,那就只好继续远望喽!
“皇上,那个老太婆到底是谁?气焰真是够嚣张的!”已换穿一套粉色绸缎长袍的曾姿仪不悦的回瞪了王容凤一眼。
金镇宇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也表示不想回答,皇奶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分,处事却不低调,他真的被她打败了!
“小蓝要对她刚刚的行径跟曾千金道歉。”他走到臭着一张粉脸的温蓝身边,瞄她一眼,再看曾姿仪一眼,示意她道歉。
但温蓝只一个劲儿的瞪着湖面,谁也不瞧,亦不开口说话。
“小蓝!”他低沉着嗓音再提醒她一次。
她抿抿樱唇,冷睨了他一记,又将目光移回湖面去,就是不开口道歉。
“皇上,看来她是不打算道歉了,只是姿仪想知道,皇上为何喊她小蓝!这不显得太亲密了?”曾姿仪的口吻中难掩妒火。
她的问题让金镇宇再次无言以对,那是皇奶奶的坚持。
“皇上不肯说?那姿仪再问,皇上不是告诉我爹,将只选我一人为后,那为何派人划去我的名字,由蓝太皇太妃取代?”
他的脸色愈来愈差,那也是皇奶奶的杰作,而她的随兴之举,却让他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闷葫芦了。
一旁的曾竣盛忙着观察金镇宇的神情,怪哉,他的神情中并无任何一丝对他们的警戒,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他还不知道是他策动暗杀?
思索了好一会儿后,他拱手对着皇上道:“皇上对小女的问题似乎有难言之隐,因此,臣也不敢追究,但臣跟小女定要从皇上口中确定是否‘君无戏言’?”
他蹙眉,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事,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温蓝身上,她下颌抬高,身子站得直挺挺的,目光却一直定视在湖面上。
不知他若应“是”,她会做何反应?嗤之以鼻?
“皇上,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