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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身体不会有任何痛楚。
可是——
很明显,某人心里并不这么想。他大概死也没有料到平素向来胆小怕事的陶沝这一次竟会表现得如此倔强到底。So——他再次第一个缴械投降,率先冲进了滂沱的雨幕中,站到了陶沝的面前。紧随其后的那两名小太监一时反应不及,当场吓得连脸都变白了,立马不假思索地撑起伞也跟着冲上前,将已经被打湿了大半个身子的某人给重新罩到了伞下。
某人说话的语调这会子还是淡淡的,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跪在雨地上的陶沝,良久才把视线从陶沝身上转移开去,望进周围的雨幕中,并在脸上重新换上了另一副淡淡然的表情:“如何?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陶沝保持着雕像的姿势一动不动,不出声,也不回话。
见她如此不动声色,某人的火气又再度“嗤嗤”地往外冒,他努力压着嗓子淡淡道:“爷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认错,只要你现在跟爷认错,之前你所做过的那些事情,爷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特地把“认错”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认错?真正可笑!她从不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什么过错,他又凭什么要她认错?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陶沝没有了任何回话的欲望,只一昧地低下头,保持沉默。
“呵,倒是有胆子!你……就是不肯跟爷认错,是吧?”见她没反应,他再度冷声发问,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从齿缝里慢慢磨出,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其一一敲入她的心里。“很好!本太子今儿个就不信了,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说罢,他伸手随意指着那名跟在自己身后、就是先前还想为陶沝打抱不平的小太监尚善凛声道:“你就给爷留在这儿看着她,直到她肯认错为止……”
有了前车之鉴,小太监这次不再发表自己的任何不满看法,只点头表示应诺。
一切嘱咐完毕,某人这才狠狠地一甩袖,带着另一名小太监——贾应选气势汹汹地走了,只剩下那名小太监尚善站在廊下和陶沝为伴。
自始自终,陶沝都一直默默地跪在地上,头低低地垂着,眼睛也只管盯着地面发呆,保持一声不吭,更不抬头看,就连方才某人离开之时望向她的那最后一记错综复杂的眼神,她也没能看到。
她在努力地忍,始终都在努力地忍着不让自己当着那人的面流出眼泪,忍着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出声……
她不可以被他看到自己在哭的,不可以被他看扁,如果她此刻哭了,那么,就代表她输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自认对他,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情,包括她当日打他的那一巴掌,所以,她不会向他认错,绝对不认错。
情深深雨蒙蒙(上) 。。。
雨依然哗哗地下着,雨势也跟着越来越大,天边隐隐地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
宁寿宫后殿的天井处,陶沝仍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始终沉默地低着头,任雨水肆意地浇淋着她那单薄瘦小的身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整个人俨然已如同泡在水里一般。
记不清是谁说过,淋雨可以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而陶沝这次却显然没有体会到这一点,这场瓢泼的倾盆大雨的洗礼,早已将她的大脑思维能力浇淋得呈现出一片混沌状态,她根本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这儿跪了有多久,直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几万光年,整个身心都仿佛自内而外地俱被这场冬末初春的冰雨给冻得完全麻木了。不过,她也仍有在心底暗自庆幸,幸好此刻下的不是雪。
不得不说,骨子里素来都是以胆小怕事而著称、且从不跟所谓的“恶势力”硬碰硬的陶沝会在今日如此决绝地选择与那位皇太子殿下公然叫板,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她有生以来做过的一件最大胆、最强势、也是最有魄力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懂自己为何要如此坚持。
因为照常理而言,以陶沝现在的这个尴尬身份,在遇上像刚才那样的状况时,就应该不假思索地立刻选择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向某人赔罪认错,这才是上上之策!更何况,道歉认错神马的对她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公然顶撞得罪这位皇太子殿下是什么后果,陶沝心里自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为何,她自己刚才又执意要选择那个最笨的方法呢?谁都知道,现阶段选择与这位仍在受宠时期的皇太子殿下作对,绝对不会是什么明智之举呢……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陶沝自己也想不出来。她只是顺其自然地选择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本能的反应和想法,并照着实施了而已。
“格格……”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跪了好一会儿,陶沝听见有人叫她,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
陶沝微微抬起头,只快速地粗略瞟了一眼前方这个声音的来源,随即又迅猛将头低下。此时此刻,她的那双大眼睛里正满满地蓄积着累存已久的泪水,她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见,更不能被他的人看见……
因为这会子突然出声跟陶沝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位华丽丽的皇太子殿下离去前所留下来监守她的那名小太监尚善。
话说,这名小太监尚善的个性一向是属于极为亲和的类型,对任何人的态度也都是温和有礼的,又能言会道,因此,陶沝之前在毓庆宫里看书时跟他多少有过一段接触,且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得上是不错,有空暇时也很喜欢找话题跟他聊天。但可惜——
他始终还是那个家伙名下的人。所以,她对他,也不能服软……
隔着一层雨幕,见陶沝俨然摆出这样一副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自己的样子,小太监尚善那边明显微滞了一会儿,紧接着又不厌其烦地径自继续往下发问道:“格格方才……为何不肯向太子爷认个错呢?看太子爷刚才那样,好像并不是真心想深究格格的过错的……”
“……”陶沝没吭声。尚善说的对,那个人原本在意的,就不是她刚才公然顶撞他的态度,而是……
“格格,你刚才……其实真的不应该如此反抗太子爷的,这对格格来说,根本是有百弊而无一利,其实,其实格格刚才只要暂时服个软,亦或是乖乖向太子爷认个错,不就可以避免如今这一切了么……”小太监尚善一边挠着头,一边试图用最中肯的语言来劝说陶沝服软:“只要格格肯认错,太子爷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待格格的,而格格现在,也不用跪在这里挨罚了……”顿了一下,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凝重有力:“虽然格格的身份对奴才们来说是主子,但对太子爷而言,却也同样是奴才,包括格格的整个家族在内……倘若真要惹恼了太子爷,那最后倒霉的很有可能不单只是格格,甚至,连格格的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格格您,应该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嘁!少拿这种根本不存在的筹码来压她,她才不会介意嘞!天知道,她现在的这个家族于她来说,根本连一点儿所谓的亲情都不曾让她感受过,而她对他们,除了感觉被莫名其妙推上贼船之外,也完全没有任何别样的感情可言……就算他们将来会因为她而受到什么牵连,那也是他们自食其果、咎由自取,死活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要打击她的陶氏本家,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哼哼!有本事,就诛她九族啊!
陶沝高高地嘟着嘴,垂着头,坏心眼地在胸腔内暗自腹诽不止。但很快,她又开始犹豫了——
虽然她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现今那帮家族成员的死活,但,如果是换做她这具身体原先的那位主人——董鄂·衾遥的话,她……或许,应该还是会在乎的吧?!
“格格……”眼见陶沝此刻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懈,尚善似乎从中得到了鼓励,又继续再接再厉地语出惊人道:“其实,太子爷他,是很喜欢格格你的……”
这句话显然正触在了陶沝的那根软肋之上。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颗豆大的滚烫泪珠就这样顺着眼角溢出了她的眼眶,混杂在打到她脸上的那些雨水之中,随着“啪嗒”一声轻响,轻轻地滚落到了地上……
胡说……他喜欢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她……
“真的!奴才真的这样觉得……”还生怕陶沝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似的,小太监尚善一面说,一面表情笃定的连连点头:“奴才虽然懂得不多,但好歹也算在太子爷的书房里待了有两年的时间。这期间,奴才还从未看过太子爷有亲自带过哪个人进来书房的,就连太子妃,也从来不敢在里面轻举妄动,可是格格您却……”说到这里,尚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又继续推测道:“所以,奴才一直在心里猜想,太子爷他一定是很喜欢格格,所以,才会……”
“啪嗒”一声,又是一颗眼泪混着雨水轻轻落地。
陶沝无声地咬着嘴唇,极用力地咬,几乎要将之咬出血来才算罢休——
傻瓜!你会这样想,那是因为你被他的表象给骗了,他之所以带她进去书房,其实是有他的目的的,只可惜她一开始并不知道,等明白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格格,您刚才为什么坚持不肯认错呢?奴才瞧着,太子爷方才离开的时候,那神情可是生气的很呢……”见陶沝始终不肯开口答话,尚善也开始用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瞒您说,奴才好歹也跟了太子爷那么久,却还从没看过他如此生气,即使是之前……”
说到这里,他突然及时打住了话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该说的,怔了一会儿,又赶紧把话题给重新带到了之前的位置上:“格格,奴才还是觉得,您刚才实在不该那样顶撞太子爷的……太子爷他,可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原谅人的类型……若是,若是……那您就不知道要在这里跪到什么时候了呢……”
他停了停,抬起头来仔细地观望了一下头顶那片乌黑阴沉的天空,似是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道:“而且,看现在的天色,这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格格,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您还是早些认错吧……”
听了小太监尚善对自己的这一番近似说教般的劝导,陶沝依旧还是一如之前的保持默不吭声,但那逐渐溢出眼眶的泪水却已经泛滥地越来越汹涌……
而尚善这会子倒也没硬逼着她开口回话,只站在廊下一个劲地进行自我揣摩:“不过,格格之前也一向不怎么遵守宫中规矩,还不止一次得开口驳过太子爷的话,太子爷他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啊,那为何,他刚才还……对了,格格,是因为你们吵架了么?所以,所以刚才太子爷才会……”
尚善最后提出的这个问题可谓是彻底击溃了陶沝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道防线,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眼眶内囤积的液体容量也在此时到达了极限,汹涌而出的眼泪开始争先恐后地扑簌扑簌往下掉。
她和他吵架了么?
不,他们没吵架。不仅没有,甚至正好相反,他们根本就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完全只是因为她这个曾一度被人玩弄于掌心的笨蛋终于后知后觉地认清了现实的残酷本质,终于清醒地看穿了他的险恶用心,她甚至还打了他一个巴掌作为回礼……而他的表现,也不过是因为对自己所设下的局却被想要利用的棋子先行拆穿而萌生的一种恼羞成怒罢了……对,就是这样没错。她和他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交集,连怪罪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冷冷的雨点不断地打在脸上,灼灼的泪水无声地混进雨里,一冷一热,一叹一息,到最后,就连陶沝自己也无法分清,她脸上的那些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小太监尚善此刻仍然站在原地不辞辛苦地做着喋喋不休的劝说,然而,不管他那边再怎么努力,陶沝这边也始终不愿开口,亦不抬头,只一动不动地默默在原处跪着。不是因为她能淡然地视旁人于无物,而是她害怕,害怕自己一开口,那嘶哑的声线便会彻底暴露出她这会儿的真实脆弱,便会不打自招地承认,她其实已经输了……
在陶沝的这一冷淡态度对待下,最终,小太监尚善也知趣地选择了闭口,继续陪着她在廊下安静地站着。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先前跟着某位太子殿下一并离去的那名小太监——贾应选贾公公突然去而复返,并随身带来一柄伞和一句话,话是给陶沝的:
“回格格,太子爷还是刚才那句话,只要格格此番肯乖乖认错,他可以既往不咎,而格格也无需再在此处继续跪下去,起身回去便是……”
这个条件听上去显然极为诱人,想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