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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千年来相会(全)-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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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速入宫。”
阮若弱也听得震动不已。李略,他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吗?看着静安王的马车达达地驾离,她突然疯了似的追上去,“王爷,王爷你带我入宫吧,让我去劝他回来。王爷。”她跑得太急,而雪地又太滑,一个不慎,重重跌倒在地。雪地柔软如绵,摔得并不痛,可是她的眼泪却哗地流出来,泪落如雨。雪花飞舞,天地俱寒,却有一双温暖的手扶她起来。泪眼朦胧地看去,是玉连城。他眼角眉梢满是怜惜,对她温和言道:“走吧,我带你入宫。”

大明宫武德殿前,雪深埋踝。李略跪在雪地里已经半响了。
被关在王府里,如同困兽般不甘不愿的李略,心思百转千回,终于接过圣旨的一刹那,决绝般下定决心。他冲出了王府,跨上了院外的骏马,直奔大内皇宫。重重通报后,被引至武德殿。七皇子李珉迎出殿来,笑眯眯地道:“李略你大喜了,是进宫谢恩来的吧?随我入殿吧。”
李略却没有入殿,而是长衫一掀,在殿前的积雪里直直跪下去。李珉顿时愕住了。“李略你干什么?”
“臣有负圣恩,不敢入殿。”李略容色黯淡而坚定。
听上这句话,李珉基本上能猜得出他几分用意,震动的难以置信。呆立半响后他转身入殿。片刻后,皇帝一脸惊讶地随李珉步出殿外,看着跪在雪地里的李略问道:“李略,你这是做甚么?”
李略咬咬牙,举起手中的明黄圣旨道:“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为有着一种热烈到几近疯狂的勇气和执著。为爱痴狂——只有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痴情吧?
李珉脸色都变了,收回圣谕——这不是抗旨是什么?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李略真是疯了!皇上先是一怔,几疑是自己听错了。片刻后回过神来,霍然变色。他定定地看了李略半响,沉声言道:“李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但是,臣已心有所属,与另一女子订下三生之约。实在不能从命。”
“你心有所属了?是哪家的闺秀?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早跟朕说呢,朕也就不必费心为你挑来选去了。”皇上一听事出有因,容色稍稍和缓地问道。
“不是大家闺秀,是一位……小家碧玉。”
皇上容色又转为冷漠。“朕为你所选,乃相国千金。才貌双全德容兼备,远胜小家小户的女子不知几许。你竟弃大家闺秀不娶,要聘小家碧玉为妻,朕选定的卢家小姐难道会不如一个蓬门女子?”
“皇上所选,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却不喜欢。”李略低声却清晰地言道。
是呀!外人眼中看来都是很好很好的一切,奈何当事人却不喜欢。都只道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薛宝钗品格端方,容貌美丽,人人多谓黛玉不及。可是宝哥哥眼中却偏偏只有这一个孤高自许的林妹妹。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却独爱你这一种。取次花丛懒回顾,只因情有独钟。
皇帝被他这句话噎住了。由他九五之尊赐婚,是无上荣耀与恩宠,人人无不感激涕零。这是头一回,有人对他直言不讳地说“自然是极好的,我却不喜欢”。既惊且恼,皇帝的脸如同漫天乌去般阴暗起来。满脸不悦地一拂衣袖,他进了武德殿,不再理睬跪在殿前的李略。李珉怔怔地看了李略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了想也跟进殿内去了。
武德殿中,殿内四角的鎏金炉中生着红亮炭火,暖气袭人。皇帝偷得浮生半日闲,正伏在紫檀木雕花的御案前,浓墨宣纸,闲情逸志地点染开了几枝墨梅花。方才绘到一半出去了,此刻回来再重拾御笔再接着绘。却再没有兴致,执笔在手迟迟不能落下。李珉知道父皇心情欠佳,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半响后他瞥了一眼窗外的稠雪如织,再忖了忖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父皇,李略还在殿前跪着呢。”
浓眉一蹙,皇帝的语气冷冷地。“他既要跪,由着他去跪好了。”话虽如此,那幅墨梅图到底是画不下去了,御笔一抛,他转身进了侧殿的翠云斋。李珉细细一想,召来一个小内侍,附耳吩咐道:“速去静安王府,请王爷王妃即刻入宫。”
静安王夫妇赶到之前,晴阳公主先到了武德殿。她是进宫请安来的,公主辂车方进大殿前的宫门,便一眼看见跪在雪地里的李略,当下怔住。
“晴阳你来了。”李珉接到通报,忙出殿来迎上前招呼着她。
“七皇兄,李略为什么会跪在这里?”晴阳公主劈头便问。
“父皇下得赐婚圣旨,李略他……竟跪请父皇收回成命。”
什么?晴阳公主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父皇是否龙颜大怒?”
“自然是龙心不悦的,但盛怒却还不至于。父皇素日是厚爱李略的,只是他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去,否则圣意就真难预测了。晴阳你不妨去劝他一劝?”李珉道。
定定心神,公主扶着宫女踩着绣墩下了略车,朝着雪地上的李略走去。殿前积雪虽然晨起时由内侍们扫尽,但雪飘飘扬扬地一直在下,这会又是深可埋踝。公主一双凤头履,只在雪地中行上几步,便觉寒透骨来。看着浑身是雪的李略,她又是怜惜又是震撼。“李略,你这是何苦?”
李略在雪地里跪上半响,大雪纷飞,风像刀子一样冷。他从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奔出来,身上不过一件薄薄地丝绵夹袄,身体和心一起冻得生疼。起初只觉寒冷如有齿,在啃噬着他的足。渐渐地,由疼痛至麻木,仿佛从足至膝都已经连皮带骨被噬尽,完全不存在了一般。但寒冷的刺痛仍在身上蔓延着,如同无形的千刀万剐。
“李略,你快别傻了,起来跟我进殿去。向父皇陪不是,认得错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晴阳公主温言相劝。
李略置若罔闻,只是沉默,无言而坚定的沉默。任晴阳公主说什么,他一个字也不答。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他就绝对不肯再放弃。仿佛在乱流纷涌洪水滔天里跋涉争渡,每一步都无比艰难的困顿。却仍然要渡,那怕会被洪流的漩涡所淹没。
第 84 章
静安王妃急急赶到武德殿时,晴阳公主已经劝了李略半响了。却半点作用都起不到,他沉默如冰雕。王妃一见儿子跪在雪地里,马上扑上前去,一把拥住他就呜咽起来。“略儿,略儿,你这个傻孩子。”
李略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般,脸和手更像冰一样冷。王妃脱下身上的白狐大氅想把他裹起来,他却挣扎着避开了。儿子居然与她疏远至此,母亲的心疼得要裂了。“略儿,你就这么怨娘吗?娘后来已经明白了,你有多么喜欢那个阮姑娘。可是,皇上要赐婚,娘也没有办法呀!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李略,父皇金口玉言,下了圣旨岂有收回的道理。你听你娘的话,别固执了。快起来,冻坏了身子可就糟了。”晴阳公主相帮着劝道。
李珉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在他的思想中,女人只是点缀物装饰品,从不曾真正用心用情。然而李略,居然可以为着一个女子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生命,这实在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不能理解归不能理解,十分震动,却是无可避免的。
无论他们怎么劝诫,李略只作充耳不闻。静安王妃和晴阳公主正束手无策之际,静安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看到跪在雪地里的李略,他顿了一下步子,旋即来得更快。冲到李略身前,他声音都抖了,“略儿,你……你想干什么?”
自始至终,无论王妃和公主如何相劝都不肯出其不意声的李略,却抬头看定父亲,声音轻微却坚定地道:“儿子斗胆,跪请皇上收回圣谕。”
“你……”静安王窒住了。若非是皇帝殿前,他肯定要立时三刻命人把李略拖回去。然而这里是宫中,李略是来跪请圣命的,他不能这般造次。正气得无可奈何之时,玉连城带着阮若弱也进了宫门。阮若弱远远地,一看见跪在雪地里的李略,就不假思索地放足奔过去。
“李略,李略。”[爬书网·乐园—wWw。QiSuu。cOm]
李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雪地里急奔而来的窈窕身影只是虚像,耳中银铃般的声音只是幻听。但那人影迅即奔到身边,一把拥住他。她暖暖的颊贴上他冰冷的脸,她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他肩头的雪一滴滴地化。原来是真的,她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冰天雪地里的拥抱。她的身子也是冷的,如他一样,急急地自燃着炭火的屋里奔出来,身上不过一件薄薄夹袄,抗不过天气严寒。殿前一干人等,人人华衣重裘,唯有他俩可怜身上衣正单。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是一点星月般的微温。然而,这一点微温,却得来如此不易。
玉连城也快步走过来,询问似的目光看向妻子晴阳公主。公主既是告诉他,也是告诉阮若弱。“父皇的赐婚圣旨,李略在跪请他收回成命。”玉连城听得一震,满眼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阮若弱也听得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她更加拥紧了李略的身体,感觉如同拥紧一块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泪水顿时如缺堤的潮水般涌着,从心坎里觉出痛来。“李略,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脑袋了吗?你真是个傻子。”
是呀,真是个傻子!为爱痴狂的傻子。这样的傻子,二十一世纪里已经绝迹了。阮若弱只能在遥远的传说中听闻一二:尾生抱柱、梁祝化蝶,宝黛情坚……都是千古绝唱,却无再续乐章。斯时斯世,爱情已经不再神圣而崇高,掺了太多功利因素在其间。从前的爱情观,人们总是认为爱情至上,金钱、权力、前途、事业,几乎都可以为了它而放弃。如今,恰恰相反,人们总会为了这些而放弃爱情。爱情脆弱的一触即崩。追求物质优裕的生存,“食有鱼出有车”,远比追求纯洁坚贞的爱情更让人觉得有吸引力。世人皆醉,醉在急功近利中。但醉中又犹有三分清醒,觉得失落了美好的爱情,又有些心向往之。所以才会有那首风靡一时的单曲,流传众口。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一样为爱痴狂?”
敢不敢?没有几个人敢。爱得伤筋动骨,爱得天崩地裂,那不是凡人的故事。大多数人爱得一波三折些就宁可放弃,没有那个耐性也没有那个恒心去为爱付出,再说付出也不一定就有收获,很有可能得不偿失。这样的傻事谁肯去做?不肯、更不敢。凄美而令人回味无穷的爱情,只能注定是某些人迥于世俗的传奇。
抱着李略冰冷的身体,阮若弱不能不泪流满面。能够被人这样深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她自千年之后的物质社会而来,看惯身边多少染了铜臭的爱情,对纯洁的爱情早已不抱希望。而李略的爱情,是浑金璞玉,让她眼前一亮。忍不住呜咽出声道:“李略,你起来,不要再求了。你娶那个皇帝指婚的女人好了,我给你做小,我当你的侧妃。”
我的爱人啊!当你可以为了爱情不惜生命时,我不得不为爱情放弃自己的立场。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并非我所愿,但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李略摇头,声音已经低近不可闻,却依然坚持着字字分明地说出来。“我一定要明媒正娶你为妻,嫡室正妻,是男子予以女子最大的尊重。我不能、也不愿意委屈你。”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积雪,身子摇摇欲坠,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王妃看得心像被揪着一样痛,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身朝着殿内冲进去,李珉叹上一口长气,也转身跟进去,并努嘴示意她皇上在侧殿的翠云斋里。朝着翠云斋的珠珞门帘,静安王妃跪下来。“臣妾求见皇上。”
珠珞门帘晃动着,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平平板板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声音亦一样平板。“平身。”
静安王妃不但不起来,反而叩下头去。“臣妾亦斗胆,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皇上一震,目光如电地扫向伏在地上的静安王妃。“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说话间,晴阳公主和静安王也急急跟进殿来。听到皇上和王妃的这两句对答,静安王脸色大变,忙跪地言道:“皇上,臣教子无方督内不严,如要降罪,请降罪予臣一人。”
皇上还未答话,晴阳公主也跪下去了。“父皇,臣女也斗胆请命。请您收回圣谕吧。”
看着他们都跪下了,李珉怔了怔,也双膝落地跪下道:“儿臣也斗胆请命,恳请父皇收回圣谕。”
殿内静得只有鎏金炉里的火炭燃烧声,皇帝抿紧嘴唇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把殿内跪着的四个人扫视一遍。再看向殿前雪地里拥着的那对单薄身影,他方才在翠云斋里已经看了他们半天了。想了想,他沉声问道:“晴阳,驸马带进来的那个女子,就是李略的意中人吗?”
“是的,父皇。那个女子是驸马的表妹。他们两情相悦,早已私订终身,只是苦于门第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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