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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社会党的德卜仅有两票,这两票就全是由中国学生投的。而胡适所以票选罗斯福,也因为罗氏的旗号是“进步党”。但胡适不知道,他受当时美国激进风潮的感染,并不能说明这就是从18世纪到19世纪的大势,并不能说明这就是从个人主义到社会主义,除非是德卜当选为总统。事实上,胡适感受到的,不过是美国政坛左右势力的周期性轮替。从1896年开始,总统便是在保守势力的共和党手上,一直持续到1912年的威尔逊当选。这时民心思变,激进浪起,就是罗斯福执政,也得俯顺这民心。然而,代表激进力量的威尔逊连续两届之后,政权又回向保守力量的共和党,时在1920。从1920到1932,历经12年之后,权力才又轮转到民主党那边,这次执政的是小罗斯福。可是,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无论前者的激进,还是后者的保守,都不存在胡适所说的“由个人主义而趣社会主义”。胡适经验不足,抽刀断水,只看到鼻子跟前民主党对共和党的取代,便遽下论断,却不知它的来势和去向。其实,这不仅不是什么大趋势,而且轮过一段时间(或长或短),民主党自然又会被共和党所取代。这样的取代是彼此循环往复的,本不是胡适那种从什么到什么直线式的“趣”。而这种两种力量从一个长时段看,它又导致了美国社会的发展之平衡,即放任一段时间便用干涉来调节,干涉久之,又由放任来中和,这是一个“S”型的路线图,并且无论美国政治左扭右转,都没有脱离自由主义的“蛇行线”,都没有趋向胡适所谓的社会主义。
十一 “自由政治者之大枢纽”(3)
回到胡适开头的日记,两位总统的演说,涉及的都是政府的角色,比较之下,威尔逊激进,罗斯福保守。前者主张用政府的力量,开辟自由的领域,这是民主党的一贯追求,如今天宽松同性恋的尺度,立法保障堕胎的权利等,都是民主党的主张。而共和党讲究原有秩序的保障,不轻易言动,主张政府的权力处于消极状态,或者就像个“守夜人”那样,视民如赤子,任其自然。一个良好的社会状态,其实就是这样,让两种价值力量公开博弈,然后就是博弈后的自然轮替。我们很难对这两个演讲评说,它们都有各自的道理,只看这样的道理是否适合于当时的历史环境。至于胡适这时选择了威尔逊,除了他很认同威氏的国际关系理念,同时还说明年轻时的胡适也是偏于激进的,他的保守是后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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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字句之争
这一天胡适读美国一著名报人的“自叙”,抄下两条该人父亲的“训子名言”,第一条读来有趣,过录如下:
一,父尝言,凡宗教门户之争,其什九皆字句之争耳。吾意以为其所余什一,亦字句之争也。
文人相争,莫不如是。
十三“以人道之名为不平之鸣”
胡适读书美国期间,白人和黑人之间的种族问题远未解决。尽管胡适对美国充满好感,但种族歧视却让他深恶痛绝。这一次,是胡适身边发生的一件事,它把胡适推到了对黑人女子的道义援助中。
1914年秋,刚开学不久,有两名黑人女子寄宿康乃尔大学赛姬院(女子宿舍),但同院的白人女学生不屑与她们同住,便联名上书康大校长,欲使这两名女子搬出。于是校长出面调停,叫她们移居楼下,别开一房,不与那些白人学生同一浴室。校长的措施,也就是美国南方的“种族隔离”政策(segregation)。这两位黑人女子遭此歧视,一位家贫力薄,半工半读,无力与校方抗争。另一位出自富家,遇此不公,极为愤恨,但也不知怎么办。有人给她们出了主意,让她们去找本城一神论教堂的牧师亥叟。此人急公好义,常常为人打抱不平,很为本城大学教师所认同,学生中更多爱戴者。胡适是世界学生会康大分会的主席,亥叟也是世界会会员,两人缘此相识,虽年龄相差四十多岁,但亥叟很器重胡适。这一次,黑人母女俩向亥叟求助,亥叟正在病重,听说这事“一愤几绝”,幸有朋友在旁,连忙扶他上床。床上的亥叟让这位朋友立即去请康大某教师和胡适等两三人来。待到时,正逢那黑人母女在场,于是得知事情原委。而亥叟所以叫胡适来,也正因为他知道胡适“最痛恶种族恶感”。得悉情况后的胡适“遂自任为二女作不平之鸣”,他“鸣”的方式便是写了一封信给校报要求登载。这封信的内容胡适摘要进了日记:
“三年前,赛姬院女学生二百六十九人联名上书校长,请拒绝黑色女子住院。校长休曼先生宣言曰:‘康南尔大学之门不拒来者,无种色,宗教,国际,阶级,贫富之别也。’议遂定。今此言犹在耳,而此种恶感又起(以下叙事略)。余为大同主义之信徒。以人道之名为不平之鸣,乞垂听之。”
这封信胡适不是投寄,而是拿着它来到报社,未遇上主事者,就丢了下来。当晚,日报主笔打电话给胡适,说此事关系大学的名誉,不敢遽然刊登。希望胡适第二天晚能到他家一道晚餐,当面谈谈这个问题。胡适次日去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的本意并不在张扬学校的恶,只是为了一个公道。如果不用登报而问题能解决,那么这封信可以毁掉。同时,胡适给主笔一个建议,不妨去见校长,告诉他有人就此事写信来。校长如果主持公道,信可以收回。主笔认为这个建议不错。第二天,主笔电话告知胡适,校长答应主持公道,哪怕白人学生全部迁出,“亦所不恤”。结果,黑人学生得以不迁,白人学生也没有一个迁出。事情遂告结束。
胡适是在纪念亥叟的日记中涉及此事的。亥叟因老病而死,胡适参加了他在教堂中的追悼仪式,回来后有所追记。“今亥叟既死,余不得不记之,不独课间亥叟之重余,又可见亥叟好义任侠,为贫困无告者所依归也。”(引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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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1)
“Above all Nations is Humanity〃
这是胡适先生一九一四年在其《国家主义与世界主义》的文章中所引用的美国学者Goldwin Smith的话,胡先生把这句话译为“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如果再简洁一点,不妨为:“国家之上是人”。
什么叫“国家之上是人”?
1988年,澳大利亚新的国会大厦落成,它坐落在一个小丘之上,面对山岗,居高临下,气势如此非凡。但,奇怪的是,大厦上面特意铺了一层绿草地,用以供游人在其上休憩、散步和玩耍。这样的设计当然有其用意:人们可以活动在自己的议员头上,因为,公民的权利高于一切,包括象征国家最高权力的国会。
这就叫“国家之上是人”。
以上文字摘自笔者几年前参与编辑《大学人文读本》时就“人权”与“主权”问题所作的“编者旁白”。应该说,这段文字并不符合胡适的本意,因为它脱离了胡适讨论问题的语境。胡适虽然把矛头对准的是国家主义,但正如笔者在上面指出的那样,国家主义有两个方面的表现:对内,它把国家凌驾在个人之上;对外,它把国家凌驾在他国之上。显然,胡适讨论的是后者,而我的问题意识则使我把胡适引向前一方面。
语境不同,翻译的侧重也就不一,在胡适的语境中,“Above all Nations is Humanity”的翻译应当是“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胡适是世界学生会的康乃尔分会主席,这句话就是他们的会训。表述这句话的葛得洪·斯密斯是康大名教授之一,教历史,英国籍。此人对康大一往情深,曾捐大笔款额为康大文学院建造大楼,那是康大校园内建筑群的中心,它被命名为葛得洪·斯密斯大楼。
胡适谈这个问题时,正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0月26日,和一位美国朋友的交谈,他写下了“国家主义和世界主义”的札记。“今之大患,在于一种侠义的国家主义,以为我之国需凌驾他人之国,我之种须凌驾他人之种(德意志国歌有曰:‘德意志,德意志,临御万邦’,凡可以达此自私自利之目的者,虽灭人之国,歼人之种,非所恤也。” 这里有一点,不能不点破。在胡适那里,像德意志国歌所表达的,是一种“狭义的国家主义”,这至少在我看来是不确。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一样,没有广义狭义之分,它们从它们形成的那一天起就是偏狭的,从来没有广义过,也广义不起来。这倒不是排斥国家、民族或种族,而是国家、民族本身是必要的,但不能“主义”。“主义”历来是一种强势话语,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在现代以来的世界格局中,国力强大的国家可以导致国家主义,国力薄弱因而长期受欺凌的国家更容易产生国家主义。以欧洲为例,德意志相比英法是一个后发达国家,当那些老牌殖民主义把世界殖民地化之后,德意志人着急地说:你们把天空留给了德国。而在飞机没有问世的时代,天空不比陆地与海洋,它是大而无当的。这就不难理解两次世界大战为何都由德国生发。今天,一个后发展国家,特别是这个国家的诸多内政问题无以解决时,它是很容易把民众导向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的。
也是毕业于康大的讷司密斯博士是胡适的朋友,他读的物理,但热爱的是世界和平,所以毕业后,在波士顿的“和平协会”从事呼吁和平方面的工作。欧战爆发,他正好居住伦敦,竭力想使英国免入战争,但未能奏效。讷氏这次探亲回绮色佳,专门到胡适那里去看他。这次他和胡适大谈特谈的是英国学者安吉尔的一本书《大幻觉》。安吉尔也是世界和平主义者,也反对国家之间的战争。他是从利益分析角度谈战争无益。因为今天的世界已为航路电线所联络,比如血脉,一管破全身都受影响。英国打败德国,不能不损坏德国的财政,即使战争胜利,被破坏了的敌国财政,又拿什么来赔偿它?因此任何战争都是浪费的,无效的,也是无益的。对这样一种分析,胡适很不满意,认为这是“一面之辞”。他回答讷博士,“公等徒见其金钱生计之一方面,而不知此乃末事,而非根本之计也。”因为“今之英人,法人,德人岂为金钱而战耶?为国家而战耳。惟其为国家而战也,故男输生命,妇女输金钱奁饰以供军需。生命尚非所恤,何况金钱?故欲以生计之说弭兵者,愚也。”(同上)说人“愚”的胡适不免自己陷于武断。即使男人妇女都是为国而战,试问,国家开战的目的又是什么?还不是诉求于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之人如此,天下之国家亦莫不如此。
十四 “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2)
那么,胡适提供的“根本之计”又是什么呢?
“吾辈醉心大同主义者不可不自根本着手。根本者何?一种世界的国家主义是也(此语不通,既为世界主义,便在观念上不复有国家的畛域:笔者)。爱国是大好事,惟当知国家之上更有一大目的在,更有一更大之团体在,葛得宏斯密斯(Goldwin Smith)所谓‘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Above all Nations is Humanity)是也。”(同上)
和安格尔的利益分析相比,胡适的“根本大计”过于高蹈。利益分析尚嫌理想,策动战争的国家统治者又怎能理会人道主义的空头支票?胡适有一个德国朋友墨茨,和讷博士一样也是博士级的和平主义者。一战暴发,墨茨在比利时,他不愿牺牲理想而从军,便出走荷兰,又由荷至美。两人在绮色佳相见时,晤谈甚欢。胡适盛称其人不为流俗所移,说他不从军,“非不爱国也,其爱国之心不如人道主义之心切也,其爱德国也,不如爱人道之笃也。” 胡适的理论尽管不切用,但就他个人思想脉络而言,他是把人道主义安置在国家主义之上的。
1914年年底,胡适在美国“共和”杂志上读到一篇“论充足的国防”的文章,内中观点打动了他,为此,他在日记中摘录了一大段,并为之翻译,而且又续写了一大篇读后议论。那篇文章的大旨是反对扩军备战,认为真正的国防不在于军备,而在于与是接认明如何共处。胡适接过来发挥,“增军备,非根本之计也;根本之计,在于增进世界各国之人道主义”。当此一战如火如荼之际,胡适宏宣人道显得如此之迂。“今世界之大患为何?曰:非人道主义是已,强权主义是已。弱肉强食,禽兽之道,非人道也。以禽兽之道为人道,故成今日之世界。‘武装和平’者,所谓‘以暴易暴’之法也。以火治火,火乃益燃;以暴易暴,暴何能已?” 此时胡适思想上正深受老子“不争”、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