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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打着哈哈,其实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令狐九慢慢地走,踱着步子,看似无意地瞥着周围的风光。“人人都说黑羽是英雄之国,却不知道黑羽国也是美景之国,这里的风光在圣朝可是看不到的。”
“令狐使如果真的喜欢敝国风光,可以向令狐丞相开口请求长住这里嘛。”黑羽文修笑着,“不过也是令狐使不嫌弃,毕竟我们黑羽国比不上圣朝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多了。”
“客气,黑羽地灵人杰,这就是圣朝比不上的地方。比如,在圣朝就不见有黑羽国这样英姿飒爽的女王。”
虽然料到他会把话题转向女王,但没想到会转得这么快。
黑羽文修笑了笑,“女王,的确是我国的骄傲。”
“听说她是五年前登基?”
“嗯……是。”
“五年前她没有离开过圣朝?”
“当然没有。”
令狐九看了眼他,“大人是女王最推心置腹的臣子吧?女王有什么心事应该都会和你商量。”
黑羽文修笑着回望他,“令狐使过奖了,在下只是为女王效力于鞍前马后的小官。”
“明人眼前又何必说假话呢?”他停住脚步,“总管大人越是否认,在下就越加肯定,你肯定知道我要从女王身上找到什么。”
黑羽文修所有的笑容都凝住,“在下不明白令狐使的意思。”
“你明白,非常的明白。即使她不清楚,你也一定知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令狐九盯着他的眼睛,以及嘴角的每一处细微变化。
“我不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要到圣朝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名换姓,甚至不惜装死逃回来,将过去的记忆全部抹掉,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的声音擦过黑羽文修的耳畔,“我只想把她重新拉回到我身边,我的决心你应该明白吧?”
黑羽文修先是一震,随即微微一笑,“看来令狐使是搞错什么了,因为你说的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阁下要继续装傻?无妨,我相信证据会自己说话。”
猛抬头,看到令狐九自信又傲然的笑容,他不由得心头微凛。这个对手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
“看来,在下没什么可说的了。”也噙着冷笑,淡道,“那就祝君心想事成。虽然这只是阁下的妄想。”
“承你吉言。”令狐九朗声笑着,转身踏上身畔那艘由黑羽言武守候着的大船。
黑羽文修负手而立,咬了咬牙,在黑羽言武的催促声中也踏上了船。
船帆扬起,缓缓出航。
天尽头,那轮通红的朝日正慢慢升起,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第七章
令狐九回到黑音阁的时候,夏南容已经坐在屋内等他。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等护送他回来的黑羽武士离开,令狐九才悄声问:“怎么样?”
夏南容的神情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也压低声音回答,“如你所料,因为黑羽文修和黑羽言武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留守这里的士兵不像昨天那么严密,我趁其不备溜出去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许多蹊跷。”
“嗯,你说。”
“街上百姓看起来倒还平常,但是许多饭馆都关门歇业,开张的饭馆所提供的菜色也不多,我还看到一户普通人家,一家三口捧着饭碗在吃中饭。奇怪的是,碗里都是肉,饭和菜却少得可怜。”
令狐九的神情更加凛然,“这么看来,黑羽是真的要反了。”
“为什么?”夏南容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他解释着,“饭馆为何关门?因为无菜可卖;百姓为什么宁可吃贵的肉,也不敢吃菜?那是因为他们在囤积最珍贵的蔬菜和大米。无论是菜还是米,都是要从玉阳国输出,运到黑羽来,一旦黑羽反叛,短时期内又拿不下玉阳,粮食供给必然要出现问题,所以必须早做准备。”
夏南容脸色大变,“啊?如果黑羽国真的要反,我们要赶快把消息报告给丞相知道!”
“不急,丞相既然曾经派密探来到黑羽,这些事想必他也早就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留在金城、玉阳和圣朝的那些黑羽将士。”
夏南容这一回反应快多了,“九使是怕那些人做了黑羽国的内应?”
“如果黑羽要造反,这谋画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些看似为了保护金城和玉阳而被派去的黑羽将士,很有可能都肩负了秘密任务。他们已经渗透各国掌握兵权,到时候和黑羽联合起来,一朝三国就完全在黑羽的掌握之中了。”
夏南容听了脸色益发地难看,“那,我们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一名黑羽武士上楼,禀告道:“令狐使,女王请您前去议事殿。”
令狐九笑笑,对夏南容低声道:“与其这样猜测,不如我当面去找她谈。”
“啊?”夏南容再次惊呼,“你这不是打草惊蛇,给她机会杀你吗?”
“不会的。”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没再解释什么,跟随着那名武士走下楼去。
※※※※※※※※※※※※※※※
黑羽龙盈听完黑羽文修回报今天与令狐九在海边的对话之后,决定还是找他来明谈。
他与她之间,这种说不清又近乎诡异的暧昧关系,如果她再不表示出坚决明确的态度,只怕会越来越乱。
所以当令狐九应召来到议事殿的时候,当着黑羽文修的面,黑羽龙盈居高临下的质问他,“令狐使今日对我的总管所说的话,可否当着本王的面再说一遍?”
令狐九却道:“小臣有秘事询问,女王可否槟退左右?”
她听到他又要私谈,心里踌躇一下,眼角的余光察觉黑羽文修正暗暗关注着自己的回答,于是冷笑说:“此地只有本王的忠臣,有什么秘事,令狐使可以直说。”
他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黑羽文修,直言问:“如今黑羽国大肆囤粮,不似是为了普通的防灾,小臣斗胆请问女王是为了什么?”
黑羽文修的眼中霎时刺出一片杀气,他的脚步向门口移动,似是准备叫禁卫军来拿人,但是黑羽龙盈并没有出声,不由得他又看向她,有点意外的是,她没有勃然动怒,只是静静地看著令狐九,那种动容的眼神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文修,你先出去。”她淡淡地开口,没有任何其他的交代。
他虽然不甘心,也只好退出大殿。
黑羽龙盈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要图谋造反?”
他动了动唇,虽然眼中有痛色,但还是坦然回答,“是。”
“既然你如此坦诚,而我也不喜欢说假话,本王就坦诚地告诉你,我黑羽国将在一个月内起兵,预计不出半年,要拿下一朝三国全部领地。本王的回答,你可满意了?”
令狐九倒吸一口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更胜于他的坦然,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女王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数百年来好不容易奠定的基业,还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他悲伤地望着她,“你真的变了,不仅忘掉过去,连你本性都可以丢掉。以前你最怕没有一个可安身的家,现在的你,却处心积虑让更多的人失去他们的容身之所。”
她苍白着脸喝道:“够了!少跟本王说什么过去,本王与你以前素未相识,你再这样纠缠不清,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你们圣朝人当然不希望开战了,因为这一朝三国的大权一直由你们令狐族独揽。每年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数额也是由你们家说了算。凭什么?令狐一族除了狡猾之外,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黑羽人?”
“这就是你们要造反的原因?”
“是!当年我黑羽族人从中土逃出,本想在这里寻找到一方乐土,是你们令狐族的先祖,看我们黑羽人单纯可欺,把最贫瘠的土地丢给我们,这里没有金山银山,也没有办法种出粮食,我们的衣食住行全要仰赖其他国赐子,而一旦遇到外敌,出外打仗的艰钜任务却又由我们打起,你说这公平吗?”
她的咄咄逼问让令狐九也不由得沉吟许久。“你理由充足,但是……”
“既然理由充足,也就没有什么“但是”可言。”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妨告诉你,推翻令狐政权取而代之,一直是我黑羽族多年的目标。”
“你以为在数百年的等待之后,在你这一代可以实现先祖的梦?”
“我们为了这一天等待了这么久,做足充份的准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盯着他,“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在这个非常时期,令狐笑派你来的目的我也清楚,既然说破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去。”
令狐九凝视着她,一字一顿,“不,我还不打算走。”
“不走?”她挑起眉,“你是想留在这里做人质?”
“请问女王,这番话,如果不是面对我,而是面对其他任何的使节,你一样会坦然相告吗?”
她被问得一怔,“什么意思?”
“你只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说话问他已经走到她桌前的台阶下,仰起脸,与她面面相对,目光直接而有迫力。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我,本王当然……”
“不要说当然,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他虽然是站在下面,但是目光热烈灼人,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上往下,压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问这个……是、是什么意思?”她被这股压力压迫得话语有点断断续续。
“我只是奇怪,在你心中的令狐九,如果只是一个外来的敌方臣子,或是追逐你,让你厌恶的登徒子,你会把如此机密的军事告诉我吗?”
看到他拾阶而上,站在桌案的对面,她的声音更加滞碍,“你……谁让你上来的?”
“如果我真的是个忠于令狐族,为了刺探军情而来;如果我真的是假借扰乱你的心神来达到阻挠你们大计的目的,我也太大费周章了。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倘若我一剑刺向你,之后所有可能掀起的风云就都不复存在了,对吧?但是,小情……”
他弯下身,让自己的眼和她的视线平行,他的眸光依然清澈而坚定,“我叫你小情,因为我更喜欢身为小情的你,虽然她可能只是你假扮出来的一个角色,但我还是希望你做回她,彻底地相信我、依赖我,渴望平静单纯的生活,不要把毁灭别人,毁灭自己作为你的奋斗目标。”
他的大手碰触到她的脸颊上,手掌上的茧硬硬的,刺得她细嫩的肌肤有些痛,他手上的热度就像是一簇火焰,将她冰凉的肌肤烧出滚烫的热度。
“以前的你,肌肤总是凉凉的,我以为是圣朝的冬天太冷了。其实是因为你连骨子里都是冷的,包括你的血……”他深邃的眼眸一沉,“无论我怎么企图唤醒你,你还是无所动。如果不是你的记忆失去得太彻底,就是你已经冷血到一个无情的境地。”
他的手悄悄而来,又突然离去,被他触摸过的脸庞上,那片热度却还清晰地留着。
一半的脸是冷的,像她此刻的表情;另一半的脸是热的,像她此刻的心境。
“女王,小臣再次恳求你,为一朝三国的百姓着想,不要妄动干戈。请你三思而后行。”
他深深地长揖不起,黑羽龙盈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
※※※※※※※※※※※※※※※
夏南容自从令狐九去找黑羽龙盈就坐立不安,直到令狐九平安地回来,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令狐九的神色却比去之前更加凝重。
“南容,你准备一下,争取时间,今晚就返回圣朝。”
“啊?为什么?你和黑羽女王谈崩了?”
他摇摇头,“是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情势很不乐观。”虽然黑羽龙盈没有打算处置他,但是他们黑羽国谋画反叛行动这么久,只怕他短短的一席话还不足以让她改变初衷。
“今晚天黑的时候你到海边去,我们的船和船工一直在黑羽外海待命。若是你能顺利偷到一条小船,渡过去,就能趁夜返回圣朝。你先回去和丞相禀报此事,我留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
夏南容听了他的决定,更是大吃一惊,“你要自己留下?那绝对不行!临行前丞相再三嘱咐,让我守护好你的安全。把你留下,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绝对会对你不利。”
“你放心,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黑羽龙盈承诺让我平安地回去,虽然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如果没办成,我是不会走的。”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夏南容岂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黑羽女王肯卖你这个面子,并不代表她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而且,就算她有心放过你,她的手下也未必肯。”
“这就是我要你趁夜逃回圣朝的原因。”他走到窗边,看了眼下面正在巡逻的黑羽武士,“虽然黑羽龙盈是答应我可以离开,但那是在我们一起走的前提之下。如果我留,你走,情势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