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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这才感觉到,小周在胡兰成的精神生活中是多么重要。
可是,张爱玲实在太了解胡兰成了,“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办法,如果他是真爱了别人,那就像树上长出一个枝干,还能把它砍掉吗?
胡兰成这次从武汉回来,又给了张爱玲一笔钱,仍是说让爱玲拿去还母亲的“债”。可是爱玲的感觉就不大对了,因为胡兰成说:“你这里也应该有一笔钱。”
“你这里”三个字,爱玲听起来非常刺耳。
她忍不住问:“小周小姐是什么样子?”
胡兰成有些心虚,声音很低,怎么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件蓝布长衫穿在她身上也非常干净”。
爱玲问:“头发烫了吗?”
“没烫,不过有点……朝里弯。”胡兰成挺费劲地比划了一下。
他也是被女人宠惯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可以享有“一妻一妾”的士大夫,完全顾及不到这对张爱玲会有多大伤害。据他讲,张爱玲听了,居然“糊涂得不知道妒忌”。
有意思的是,过了几天,张爱玲也对他“无心地”提起一件事,说有个外国人通过姑姑转达意思,想和张爱玲发生关系,条件是每月可贴补一点零用小钱。
这事情,究竟有或没有,不好分辨。只是张爱玲说起时,竟然心平气和,没有一点气恼。这倒把胡兰成气了一气。后来他想,也许是张爱玲在编故事吧。
考究张爱玲这时的态度,可能是想忍耐一下,等事情慢慢过去再说。
当月,在《天地》上有她的一篇《双声》,是她与炎樱的谈话录,里面恰好提到了女人的嫉妒心问题。张爱玲的观点是,自己的男人夸别的女人好,“听着总有些难过,不能每一趟都发脾气。而且发了脾气,他什么都不跟你说了……我想还是忍着的好”。
《小团圆》里也印证了她的这个想法。
只是张爱玲想错了!像胡兰成这种男人,滥情不说,而且很在乎女人的“颜色”、“淘气”、“玲珑”之类,思想上的琴瑟和谐,远抵不上一个“淹然百媚”的笑。小周的事情,哪里能就这样淡出?
尘埃里的花凋落了(9)
《小团圆》里透露,张爱玲一直以为胡兰成和小周并没有“发生关系”。她大概认为,如果没有肌肤之亲,也就可以挽回。
胡兰成这人,也是毫无心肝,在上海的一个月,又是带着张爱玲到处炫耀。与人交往,也不忘记借机夸老婆。见着文化人,就说张爱玲的英文无与伦比,对西洋文学了若指掌;见着官宦太太,就说张爱玲家世高贵,9岁就学钢琴,母亲是留洋的;见着当“军长”的朋友,就拿出张爱玲珠光宝气的照片,给人家看……总之,务必要让人惊讶、让人叹。
张爱玲被胡兰成一哄,心也就软了,仍是喜欢在众人面前欣赏自己的丈夫。
一次,胡兰成要去出席一个座谈会,张爱玲一反常态也愿意跟着去,两人就同乘三轮车去了法租界。
当时是旧历3月艳阳天,一路柳絮飞舞,如漫天大雪。胡兰成又使出温柔手段,在张爱玲的发际和膝盖上捉柳絮,恩爱一如往常。
这个“捉柳絮”的场景,至今还被一些张迷们津津乐道,甚或很向往。
在上海期间,胡兰成还抽空送侄女青芸去杭州旅行结婚。青芸年已三十,一直伺候着他的生活;现在,嫁的是老家胡村附近的一个木材商人。这汉子现在是出来跟着胡兰成做事的,跑跑腿而已。
完婚后,青芸还是继续打理胡兰成在上海的那个家。
动身回武汉的前一夜,胡兰成邀张爱玲去了他在美丽园的家。
这是个面积相当大的弄堂房子,胡兰成把张爱玲领到三楼一个房间里,就出去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子女人开门探头看了看,又悄没声息地掩了门。
爱玲只见到一张苍黄的长方脸,仿佛长眉俊目,头发正中有个波浪卷。她猜想,一定是那位有点神经质的第二任太太全慧文,以前胡兰成写信提到过,说是“有沉默的夫妻关系”。
爱玲想起《简?爱》的故事,不禁毛骨悚然。
胡兰成很快就进屋来了,给她拿来一本埃及童话书,说是里边有个没心肝的小女孩很像炎樱。张爱玲也没提刚才有人来过。
这一晚,两人就住在了美丽园,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床不大,似乎有灰尘,两人都有点不大自在。
这是仅有的一次。一个充满*的狂乱之夜。
第二天一早,爱玲带着童话书回家,路上惟一想的,是进门时该如何不要吵醒了姑姑。
胡兰成5月回到武汉,一下飞机,见到汉口的万家炊烟,顿觉“真是回来了”。当下归心似箭,渡汉水,回医院,恨不能早一刻看到小周。
他的心内,早就没了张爱玲的“正大仙容”。多情男人的不可靠,万古如此。
两人见面后,一切如旧。小周原是憔悴了几分,现在忽然又容光焕发,只是多了几分心事,听胡兰成说起在上海和张爱玲的事,便有几分不高兴:“你有了张小姐,是你的太太?”
胡兰成诧异道:“我一直都跟你说的。”
小周到底还是小,面露惊痛之色:“我还以为是假的!”
她痛是痛,但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谈到结婚之事时,胡兰成认为,与张爱玲尚未举行仪式,与小周则不可先办,只能等;且时局越发不稳,不要再牵连了小周,所以拖一拖也好。
武汉此时受到的空袭愈加频繁。有一次,盟军的飞机在附近扫射,又低空掠过医院,险些把屋顶都掀翻了。生死之际,小周把胡兰成一把拖进厨房里堆柴的地方,又以身遮蔽,自己连性命都不顾了。
但是这样的危局,又能撑多久?胡兰成在上海时所担心的“大难”,终于临头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尘埃里的花凋落了(10)
1945年8月15日,广播里播出了日本天皇的投降诏书,胡兰成走在汉口街上听到,惊出了一身大汗。
主子倒了,奴才焉附?
他决定做一次政治投机。
蒋介石方面,此时还来不及马上收复沦陷区,就委任原汪伪湖北省长叶蓬为第七路军总司令,暂时控制鄂、赣、湘局势。叶蓬此时正在南京,刚接到新主子的任命,尚未赴任。
胡兰成利用的就是这个空档。他与汪伪第29军军长邹平凡联手,连夜将叶蓬的特务营缴了械,宣布“武汉独立”。
这两人挑起大旗,成立了所谓“武汉警备司令部”,以邹平凡为司令,收编了汪伪的另外两个师,又向日军要了一万人的装备,如此拥兵数万,成了一方势力。
这样的逆流而动,怎能有好结果?恰在此时,命运偏也跟他过不去——他不早不晚得了一场登革热,大睡了七天七夜。
待得醒来,他的武汉“独立”大梦已土崩瓦解!那位邹平凡“司令”投靠了蒋介石,还请来了重庆方面的接收大员袁雍。
袁雍倒也没小瞧胡兰成,特地给他送来了“民国政府”的委任状,但胡兰成只是虚与周旋。
他心里很明白:丧家之犬,只有跑掉!
临走前,胡兰成还不忘浪漫,嘱咐小周:“你的笑非常美,要为我保持,到将来再见时,你仍像今天的美目流盼。”
他前几日给了小周一些钱买衣服,小周却给他买了羊毛衫裤、一块浴巾、一只闹钟,自己什么也没买。现在他又给小周留下一些金饰,估计够此后一些年的花费,让小周务必收下。但是小周表示,等局势稍微平静了,就会把这些东西送到上海他的家中。
——这姑娘,太过痴情、也太过可怜了!
一日晚间,她刚睡下不久,忽然惊起,悲恸道:“兰成,我爱你!”
胡兰成早料到事有今日,无悲无戚,也不去安慰。
送走胡兰成的那天,小周哭得跟泪人儿一般,怕人看见不好,没法子送出屋门。两人就此诀别——此生再未能相见。
白日晃晃,遍照汉阳。胡兰成惶惶地渡过汉水,跑到汉口。在轮渡上,他把随身带着的一只手枪,悄悄扔到了水里。
几天后,在当地日本军人的帮助下,他装扮成日本伤兵,登上一艘运送日本伤兵的船,逃离武汉,踏上了他的“天涯道路”。
9月5日,船抵南京。与他离开时相比,南京已是换了天地。陈公博逃往日本,周佛海摇身一变,成了蒋介石任命的“京沪卫戍总指挥”。
胡兰成无处可去,只能在日本人的安排下东躲西藏。到第三天,胡兰成改扮成日军少佐,从南京乘火车到了上海,匿居在虹口一个日本军官家里。
日本军中有人劝他转道东北逃往日本,但他执意要隐藏在民间。
这期间,他还鼓动日本军方不要向美军投降,而是把日军与伪军合编起来,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再与美国讨价还价。可是,日军首脑对此议而不决,他也就心灰意冷了。
他给张爱玲写了一封信,告知了自己的行踪,想让张爱玲稍微放心些。
张爱玲此时,也在承受巨变带来的震荡,收到胡兰成的信,真是又惊又喜,也为胡兰成的处境担心。
两个星期后,池田忽然来电话,告诉张爱玲,胡兰成已经回到上海。池田表示,可以马上陪张爱玲去看他。
爱玲这时居然想的是,自己“偏偏前两天刚烫了头发,是最难看的时期”。
两人分坐两辆人力车到了虹口,池田略坐了一下就走了。
尘埃里的花凋落了(11)
胡兰成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看看张爱玲,忽然笑道:“还是爱人,不是太太。”
爱玲只当这是赞美的话,也笑了笑。
“你能不能到日本去?”爱玲轻声问。
胡兰成摇了摇头,只说要到一个小同乡的家里去,在乡下。
张爱玲想,是自己糊涂了,也许这样最妥当,本乡本土不惹人注意,而日本是美军占领的,怎么能去自投罗网?
她很关切:“你想这样要有多久?”
胡兰成想了想:“四年。”
她想问他可需要钱,但是想想又没问。因为母亲就要回来,一回来就要还母亲钱,而且香港大学已经给她来了信,催她回去念完学业,这也要用钱。
去香港的事爱玲也不想说,说了胡兰成一定以为她要离开他了。至于胡兰成的家用,有青芸的丈夫负担,应该没问题。
到近午,不方便在日本人家里吃饭,爱玲就先走了。
第二天,她买了一个大盒蛋糕,带去送给主人家表示谢意。可是这家的日本主妇却不领情,一开门脸色就很不愉快。张爱玲觉得可能是嫉妒,于是也没有笑脸,淡淡地把蛋糕交给了主妇。
张爱玲前一天就在想,胡兰成到底是在什么状态下跟小周分别的?
她的预感不好,于是很怕听到真相,幸而胡兰成也没提。但是两人见了面,竟一度无语。看来这个问题绕不过去。
自从胡兰成上次回上海,承认“爱两个人”之后,张爱玲就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一句没再提小周的事。还是胡兰成自己主动答应放弃小周的。
张爱玲已经学会了忍耐,现在,她不再像以前提醒他和英娣离婚那样了,而是要看他自己怎么做。
胡兰成去关房间的门,张爱玲知道他又想亲热,觉得这太唐突了:一是在危难的时候,二是在别人家里。胡兰成却不管那些。
床很大,但是张爱玲觉得还不如她自己狭窄的小床舒服。
她蜷缩在胡兰成怀里,忽然幽幽地说了声:“我要跟你去。”
胡兰成好像感到了一阵恐惧:“那不是两个人都缴械了吗?”
张爱玲有些绝望:“我现在也没有出路。”
胡兰成安慰道:“那是暂时的事。”
张爱玲不能想象乡下是什么样子,她印象中的乡村就是赤地千里。人到了那里,怎么躲,怎么藏?也许胡兰成和青芸有办法联络。
“能不能到英国、美国去?”她轻声问道。
她又感觉到胡兰成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
是啊,难道去做华工?一旦被查出来,就是战犯;而且她自己去了也没法谋生。
——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
张爱玲从胡兰成那里回来,坐电车走到外滩,遇到民众庆祝胜利大*,过不去,只好下车步行。
回到家里,爱玲精疲力竭,重重地往床上一倒。
不久,“国民政府”开始调查上海的日本人情况,惩治汉奸的风声也日日加紧。胡兰成心知上海不可久留,便决定去张爱玲那里一趟,算是话别。
他连住在美丽园的孩子都没敢见,只差人去美丽园叫了青芸来,让她先去爱丁顿公寓通知一下。
次日晚,胡兰成稍事化装,穿了一件日军的士兵服,由青芸悄悄送到公寓,约好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