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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当然不可能出面要钱,但他知道,范秀美的事爱玲不可能不管。
至此,胡兰成已把事情做绝!
胡兰成在斯家楼上,一待就是8个月,把那《武汉记》写了竟有50万字。想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料想温州那边风头已过,还不如回温州去住。
于是,在这年年底,胡兰成便由颂远陪同,取道上海,再去温州。范秀美不便马上就跟去,只好暂时别离。
到了上海,因去温州的船要第二天才开,须在上海住上一晚。这一晚,竟是在张爱玲那里住的。
他们是中午到的爱丁顿公寓,青芸闻讯过来看了一下,顺便把颂远带去了美丽园。
客人们走后,胡兰成反倒埋怨张爱玲不会招待客人:“斯君也是为我的事,刚才他送我来,你却连午饭也不留他一留。”
本已是恩断义绝,却还要出面来解决这些琐事,张爱玲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心情。颂远有青芸接待,是再好不过,却不料胡兰成却这样无端地责难。
张爱玲听了很难受,激动起来:“我是招待不来客人的,你本来也原谅,但我亦不以为有哪桩事是错了!”
胡兰成的发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是张爱玲上次去温州,中途在诸暨斯家住了几天,有些生活习惯触犯了乡下人的规矩,比如用脸盆来洗脚等等。颂远是个年轻人,心里装不住事,跟胡兰成说起过。胡兰成听了,就不大高兴。
此外,青芸的丈夫沈凤林是个粗人,护送胡兰成去诸暨,回上海后对张爱玲讲起途中情况,说得过于狼狈,因此,胡兰成也觉得丢了面子。到了此时,就一起都爆发出来。
不想张爱玲却以眼还眼,倒弄得胡兰成瞠目结舌!
张爱玲接着又说:“斯君与我说,你得知周小姐在汉口被捕,你要赶去出首,只求开脱她,我听了很气。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话,是他说你的,我都愿他别说了,可他一点不晓事。这斯君,就是不识相,为你之故,我待他已经够了,过此我是再也不能了。”
听了这番话,胡兰成连忙做了些解释。
在他的观念里,夫妻不是冤家不碰头,“本来是要叮叮对对,有时像狗咬的才好”。可是,他和张爱玲之间,就是不能吵架,一吵就要伤感情,势不两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回首看他形同陌路(3)
也许他认为,张爱玲对他来说,也是“不宜于室”的吧?
这场小风波好不容易过去,晚饭后两人又并膝坐在灯下,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胡兰成却鬼使神差讲起了范秀美,把他的新情史原原本本地道出来。
这是女人爱听的么?张爱玲听罢,心情越发阴郁。
胡兰成偏要再问:“《武汉记》的稿子可曾看了?”这稿子,应是先前颂远跑上海时捎来的。
张爱玲淡淡答道:“看不下去。”
胡兰成一时默然。他完全不顾及张爱玲的心境已被他践踏得七零八落,只埋怨张爱玲辜负了他的信任,稿子竟连看也不看。
想到此,他半开玩笑地打了张爱玲手背一下。
张爱玲不禁骇怒:“啊!”
这一叫,胡兰成才明白过来:往事岂可追?旧梦岂可回?两人间已是隔了关山万重!
夜里,两人分房而寝。胡兰成心里什么都清楚了,但也不以为意——张爱玲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早就搁置在一旁的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胡兰成起来,到隔壁张爱玲睡的房间,在床前俯下身来去亲她。
张爱玲从被窝里伸手抱住胡兰成,忽然泪流满面,只叫得一声:“兰成!”
这一声唤,是绝望中的一喊。
她并不是在喊胡兰成,她是在痛惜自己曾经的付出与憧憬!
胡兰成心里也有所震动,但他之心猿意马,已不是谁能唤得回的了。稍后,他回到自己房间,又睡了一会儿,天亮后起来,收拾到中午,就赶去外滩上船了。
——两人从此再未见面!
转眼来到1947年,两人间还是常有一些书信往还。那时胡兰成只是闭门看书和写作,范秀美为了生计,又去了杭州蚕种场做技师。
张爱玲做菩萨做到底,还是照常寄钱过来。胡兰成无言以对,写信时又怕被检查,所以只好写些乡间趣事敷衍,又不肯老老实实写,连“邻妇有时来我灯下坐”这样的无聊话也写,再三地刺痛张爱玲。
张爱玲终不可忍,回信道:“我觉得渐渐的不认识你了。”胡兰成自小周之后就看轻了张爱玲,竟也没察觉出这话里面有话。
开春以后,南京、上海两地的汉奸陆续被判决,当局搜捕汉奸的风头已过。胡兰成野心又开始萌动,想以某种方式重出江湖。
他化名张嘉仪之后,自称是跑单帮的生意人,但又对文化不能忘情,以此身份与理由,频繁与当地乃至全国的文化名人交流。
隐伏温州期间,他开始动笔写一部文化专著,名曰《山河岁月》,行文风格多得益于张爱玲。对此他颇为自得。
他还写信给一代鸿儒梁漱溟,与老先生切磋学问。梁漱溟不知这“张嘉仪”是何许人也,读信后大为赏识,回信把他赞扬了一番:“几十年的老友中,未有针砭漱溟之切如先生者。”
胡兰成因此越发得意,索性以“张佩纶后人”作招牌,在温州广交名流,结识了温州“第一名耆”刘景晨,互有诗文往还后又经刘景晨引介,去了温州中学教书,半年后转到雁荡山淮南中学做教务主任。。
这个架势,眼看着困龙入水,很有复苏的势头了。
他按捺不住喜悦,以为“再出中原”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忙不迭地向张爱玲炫耀。怎奈虽是化名写信,但还是担心邮检,写得含含糊糊,比如梁漱溟、刘景晨的名字,都以隐语替代。张爱玲看得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只道他是脱离险情,且前程远大了。
于是,这年6月10日,一封张爱玲写的“最后通牒”寄到了胡兰成手中。他万想不到是这个结果,刚看了第一句,就如晴天霹雳。
回首看他形同陌路(4)
信中写道: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信内提到的“小吉”,是“小劫”的隐语,就是指胡兰成被通缉的事。
胡兰成读罢,虽强作镇静,但也不能不有所思。他想起张爱玲来温州时,要他选择小周或者她,现在看来那决不是一时气话。又想起张爱玲离温州时在船上,以及在上海的最后一夜,都曾经哭过。
诀别之念,大概从那时起就有了的!
胡兰成这时候反倒委屈起来,他觉得自己一直是把张爱玲视为知己,《山河岁月》写得顺手,温州的局面渐渐打开,都要急不可待地告诉她。今日做种种努力,还不都是为了将来鸳梦重温?
他以为张爱玲的烦恼,不过是女人耍小性子,待到什么时候想通了,他也就可“大美并陈”,坦坦荡荡地有3个妻。哪知道张爱玲迎头给了他这一记!
不过,张爱玲此举,也令他无话可说,毕竟是等到他“灾星退了”,她才来信绝交的。
张爱玲随信还附了30万元,是她写电影剧本《不了情》和《太太万岁》的稿费。在胡兰成逃亡的两年当中,张爱玲一直都给他寄钱。现在是最后一次,还寄得这样多,这显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他放下信,心有些乱,就到屋后菜田边,在路上走了走,以平息自己。他想,张爱玲的这种“清坚决绝”也有道理,她是不能忍受自己落到了“雾数”里,也算是一种自卫吧。
此后,胡兰成虽还是如常写他的《山河岁月》,却免不了常常要唉声叹气。
他当然不会去找张爱玲,也不想再写信给她,但是又想,人之常情总还是要有,于是写了信给炎樱,有些话请炎樱转告。
这封信当然是有去无回——炎樱接到信,是一定要给张爱玲看的,而张爱玲也一定是不会理睬的,炎樱本人则不好有什么话说,因此也就无回音。
张爱玲毅然斩断关系,玩世不恭惯了的胡兰成也莫可奈何。他后来说张爱玲“临事心狠手辣”,大概就缘于此。
其实,张爱玲处理这个问题,既有原则,也有分寸,是无可挑剔的。当然,以那些习惯于“大词”思维的人来看,她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胡兰成立刻拽去衙门“报官”,让他蹲入大牢。
——但这是脱离了具体情境来谈问题了,假如张爱玲真的那样做了,我们对她倒真的不好评价了!
她不是个有泪轻弹的人,但在与胡兰成分手前后,哭了3次,这是因为被伤害得太深。
她一旦决心下定,就不再给对方以回旋的余地,这是为了维护尊严。
胡兰成,渐行渐远了……
而这段乱世情缘,给张爱玲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真是一言难尽!
1947年后,她不再有任何的意态飞扬。她变得沉默,埋头独行,甚至连文风也开始转变——昔日的丰瞻华丽全收敛起来了,先转向平实,又转向枯瘦。
就个人际遇而言,她自小就向往的“兴兴轰轰橙红色的时代”,与她永远告别了。
她与胡兰成的交往,此后还有无法断绝的余音。
1949年,大江南北天翻地覆,胡兰成亲眼见解放军进入温州。此后,他仍在中学做他的教务长。
据他自己讲,1950年代初,他化名张嘉仪议论国事的信函甚至“直达天听”,由梁漱溟送抵毛泽东手中,梁漱溟还正式致函“张嘉仪”,邀他进京共襄国事。
回首看他形同陌路(5)
胡兰成竟然又做起了大梦,束装就命。在赴京途中,路过杭州、上海,都有停留。在上海时就住在熊剑东家。
他对张爱玲还是不能释怀,起了念头想去看看,“几次三番思想,想去又不想去”。犹豫再三,觉得还是要尽到世俗人情,便最后一次登上了爱丁顿公寓六楼。
可是,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张爱玲早就搬走了!
后来他改变了北上的主意,于3月底与当年在武汉共事的“司令”邹平凡等人离开上海,取道广州前往香港。
火车经过杭州时,他与范秀美匆匆见了最后一面。后来,胡兰成跑到日本,还给范秀美去过信。
到了香港后,胡兰成恢复本名。立刻打听到了小周的消息,原来小周已移居四川。他写了信去,得回信方知:小周当初被捕,仅两月就被释放,当时为情势所迫,一气之下嫁了原《大楚报》的一个李姓年轻编辑,两人同去了他四川老家。不想李编辑家中早有了正妻,小周大感沮丧,但已经生了孩子,是走是留,正在踌躇间。
接到胡兰成信后,小周大哭一场,回信说:“这回我是决意出走了。”胡兰成又写信并汇路费去,让她来香港相聚,但邮件都被退回,想是已经离开了四川。二人就此断了音信。
50年代初,胡兰成逃亡到日本,张爱玲也到了香港。其时,池田笃纪有事要去香港,胡兰成便托他去看望一下张爱玲,然而池田到港后,访而未遇,只好在张的寓所留下了胡的地址。
半年后,胡兰成忽然收到张爱玲的一张明信片,上无抬头,下无署名,只写着:“手边如有《战难和亦不易》、《文明的传统》等书(《山河岁月》除外),能否暂借数月作参考?”
此时张爱玲已去了美国,明信片是从美国寄出的。
《战难和亦不易》是胡兰成最早的一部文集,收进了他在1939年为《南华日报》写的社论,而《文明的传统》则是他在武汉主持《大楚报》时写的社论汇编,两书的出版已有十多年之久。而胡兰成自己最看重的《山河岁月》在日本出版。,张爱玲却是根本不要看。
胡兰成此前已知,香港小报上说,有人曾问张爱玲对《山河岁月》的评价,张爱玲不置一词。对张爱玲的学问及文笔,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及。现在看到张爱玲居然郑重其事地索书,喜出望外。
逃亡日本的胡兰成,改不了滥情的老毛病,在日本曾与他的房东太太一枝发生过一段暧昧恋情。后来,又与汉奸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结婚。这次他在给张爱玲的回信中,仍如情人间的老套,附上了一帧自己新近的照片。信中说:
爱玲:
《战难和亦不易》与《文明的传统》二书手边没有,惟《今生今世》大约于下月底可付印,出版后寄与你。《今生今世》是来日本后所写。收到你的信已旬日,我把《山河岁月》与《赤地之恋》来比并着又看了一遍,所以回信迟了。
胡兰成自认识张爱玲后,就一直在暗中“较劲”,与张爱玲比文章的高下,但往往心虚。张爱玲到香港后,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