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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在当今这个幸福的时代,人们的享乐方式真可谓多种多样——今朝去观看名车美女,明天去品尝生猛海鲜,再甩千儿八百元钱买张票去一睹明星风采;甲说去年购置的豪宅已增值至七位数,乙吹他的奔驰车感觉就是舒服!据报载,还有三十几万元一桌的山珍海味、数万元一夜的卡拉OK包厢、活吃猴脑、油炸蝎子……滚滚红尘,真是光怪陆离!其实也不怪,先哲说追求享乐舒适原是人的本性。然而,若告诉你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有着高深的文化修养,他们有着远高于常人的情操雅韵,且通晓哲学、历史、天文、地理乃至现代科技。然而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自愿抛弃世俗的一切享乐,却置身于寂寥的荒山茅蓬,与野兽为伍、食草根度日以磨练身心,你能信么?
这听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或是遥远的神话故事。
然而它确实发生在现今这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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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隐者不遇
跟随着佛门法师和一位居士,我登上了开往苍姥山绝顶的中巴,去探寻这个时代的另类人生。
位于中国东南沿海的苍姥山顶峰终年云遮雾罩,李太白当年游历这一带时曾叹曰:“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由于地僻山远,历代少有俗客问津,这里几与尘世隔绝,故佛教自印度传入后至隋、唐两朝即有高人佛徒在此修炼。我与佛门结缘多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听知山顶至今仍有结茅苦修之人!乍听之下难以置信,后经多方探听才知当世真有此等之事。其中尤以一位名叫彻如的出家人身世及修为最为感人,不禁令我心生敬佩。我自十二岁学艺至今,度过数十年寒窗生涯,对意志坚强的精神追求者极为敬佩,故渴望与其相见之情油然而生。但我被告知,他们为清心静性修法,多谢绝与世俗之人交往,甚难接触。数月间这一愿望一直萦绕脑海。后经多方设法及诚恳请求,终得与彻如法师有一面之交的佛门中人引领着上得山来。
至山顶时小雨淅沥,山上寒冷刺骨,在漫天迷雾中,我们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一面是峭壁的羊肠小道循石级而行。周遭白茫茫的一片雨雾,几步之外即已不见人影,哪有人烟!山风过处,林涛阵阵,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心想竟有人能在此度日,隐隐有些惊骇。雨中急行了约二十分钟,前方峰顶漫天浓雾卷过的一刹那,隐约可见茅蓬尖顶的影子。近前,见森森的古杉林前有一茅草小屋,墙以泥土筑成,孤寂地兀立于风雨中。屋边种了些青菜豆类,周围用木柴围起一个院子,院子中垒着一高高的石堆,周围泥地上有一个很规则的圆圈内寸草不生,同行的法师说这是彻如法师每天做功课后绕石留下的足迹。柴门上生锈的铁锁把关,上写着“拒绝访客”几个字,屋门紧闭,静寂无声。我们不敢造次,在参天古柏黝黑的树荫下避雨等候着。冷雨不停地打在脸上,已冰凉麻木,鼻腔中充斥着一种从未闻过的草叶气味,使人有恍若隔世之感——此刻一种奇异的寒意袭来,不由得使我全身打了个冷战。等了许久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无奈之下,我们隔着柴门轻轻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居士说怕他正在打坐,不要再喊。转过一片古杉林,见山岙斜坡上有参差错落的几座茅蓬,正遇一位也住在这里的出家人,经打听才知,彻如法师之前一天早上约了另一住茅蓬的出家人外出行脚未回。
寻隐者不遇。
看来这次是无缘谋面了!往回走的路上我惆怅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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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凡尘的人生(1)
当夜我们宿于山上的寺院,次日,正当我们欲绝望地下山时,意外地遇到也是住在茅蓬的年轻法师照恩,聊天后才知前天彻如法师正是同他一起出去行脚的,此时已回。真可谓时来运转!于是我们跟着他第二次来到了茅蓬。
站在我面前的彻如法师看上去三十多岁,中等个子,面目清癯,一头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土布大襟服,给人以坦诚爽快的印象,很难将他与僧人联系起来, 从他身上分明感受得到生活的磨难。因是佛门道友介绍,感动于我专程远道而来的诚心,几经周折,他终于接纳了我,遂有了后来数天与他相处的日子。
茅蓬内简陋至极。进去是高低不平且潮湿的泥地,里面散落地放置炊事用具,墙角堆着些干巴的萝卜、土豆、土瓜及一个腌萝卜的陶罐,这里是日常烧饭间;右边一间地上铺着粗糙的木板,周围以三合板作墙,墙边一排木架子上整齐地竖置着佛学经典及汉语方面的书籍,地板上铺着床垫,上面是一条黝黑的薄被。床边棕垫上团着一件僧人的棉大衣,想来是打坐时用的,这间就是彻如法师日常的生活空间。引人注目的是墙角挂着一团灰黑色像衣服一样的东西,上面层层叠叠地补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颜色的布,有的崭新,有的已破烂不堪,内层布上还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彻如法师说这件是百衲衣,是师祖圆寂前留给他的,那摊血迹是他行脚时留下的。平时他都穿这件,前天因行脚时打得湿透了晒在这里。
接下去的时间里我们逐渐谈得融洽而深入。我初步了解到了他的身世:他出生于江西一个小康家庭,先前做基建业务,经济收入不错。他遁入佛门不但突然,而且彻底坚决,四年前起在江西一所寺院出家,但父母至今还不知!出家不久他即离开寺院,走上了行脚僧这条佛门最艰难的修道之路,世称“苦行僧”。从江西开始四处漂泊,餐风露宿,一年前他来到了苍姥山,想在山上结茅却没钱,现在他住的茅蓬是山下万愿寺一位法师借他住的……
我问起一个久已想知的问题:你为何要放弃正常人的生活而住到这孤寂的深山绝顶的茅蓬中?靠什么维生?彻如法师说出家后在寺庙修习发现心难静下,因为游客太多,喧闹不堪。所以他一边云游四方,一边发愿要找一个能潜心修炼读经的地方。茅蓬区闲人少至,能清心养性,修为环境好,最合他意。至于到苍姥山是因为他一直仰慕佛教高僧虚云老和尚的德行,虚云大师年轻时在这一带深山结茅隐修,现今他如愿地在大师足迹所及处修行。至于生活上,当年出家时将一切财产都抛弃了,钱都捐出去了,出家人吃八方饭,有时候还会有些居士发善心“供养”一点,“吃八方饭”这句话含意十分模糊,但他不愿多讲。
最后我问了一个让他难堪又不得不提的问题:父母至今都不知道你的死活,或许这几年他们天天在倚门而望,你是否应该以某种合适的方式通知他们,或回去一趟使他们能安心?就像佛祖释迦牟尼也能在他父亲去世时回家抚棺送葬,此乃人子应尽之道。再说父母的养老及送终之事你又如何计划呢?我这问题确实让他难堪,他沉默了一会黯然地说,他不是没想过或不想通知,但“人皆父母生养,孰能无情”?他怕一接触一见面会乱了心,动摇修禅意志,他目前还没达到那种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至于养老送终则顾虑不多,他未出家时父母就在与表兄谈,要将表兄过继过来,他相信现在表兄早就过来了,一切他会操持的。
中午,彻如法师煮了一锅芋艿招待我,他说,除了出外行脚,体力消耗太大要多吃点东西,他日常一直恪守着佛教“过午不食”的传统,是不吃晚饭的,有时上午咬几根黄精(一种山上生长的能食用的植物根部)打发。我饶有兴致地在墙角篮子里拿了一根尝。彻如法师劝我第一次不能多吃,否则胃会受不了,果然,第二天早上我就拉肚子了。
交谈接触中,能感觉得到彻如法师的博学,他的文化底蕴高于常人,远至中国传统的儒家哲学,近至当代的高新科技,他均有自己精妙的见地,并且能根据佛经的道理对世间万物做出独到的解释。我乘机就一些疑难问题求教于他:怎样理解佛家常说的“随缘”二字?因为按照常人的理解,随缘即人的命运一切都是先天已定,人的主观努力是不可能改变命运的。那么我若在山中遇到一只老虎要吃我,要不要躲避或逃跑?若我命中注定要被吃掉,跑有何益?若我命中注定不会被吃,又何必要跑?彻如法师说这种理解是错误的,“随缘”是针对着破“执着”的,你却把它挂钩到“定数”上去了。因为要成就任何一件事需要方方面面各种机缘聚合而成,也即所谓“客观条件”的具备。“执着”指的是机缘未聚而强求或硬做,所以“随缘”是指当机缘聚合条件成熟时,你可去努力做,反之你可等待或观望,不要做无谓的努力。至于“定数”,佛教上确实有“因缘果报”理论的,但定数非不变的,它既受主观愿望的影响,叫“愿力”,也受现时所做的善恶言行的影响,还有其他一些方面的变更,都会局部甚至很大程度上改变原来的定数命运。
远离凡尘的人生(2)
他继续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人的主观努力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种“缘”。比如你现在搞摄影,如果你不知道适不适合你本身时,你可努力试几次,如都失败,就不必再试了;但若你经过反复分析觉得这方面最适合你时,你就应当十次、百次地去努力。所以当你真的遇到一只老虎要吃你时,你就要赶快躲避或逃跑,若不躲避就是愚痴!
在谈到如何看待世上万物时,彻如法师随手拣起一块手指头大的石子说,这么小的一块石子你看不出有何名堂,但它里面有着一个完整的世界,所谓“一叶一世界”。若你把这小石子放大到对面这座山这么大,那么它的内容就像山这么丰富;反过来若将一座山缩小到石子这么大,那它也就像这颗石子一样平凡无奇了。
彻如法师在茅蓬的日常功课是打坐和读经。正聊着,他说已到打坐时间了。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若是想试就一起进来吧!我当然喜不自禁。进去后他让我坐棕蒲团上,他自己在床上打坐,边示范边告诉我要领。他说每天都要打坐几次,时间长短不定,以感觉到了为准,之后研读《华严经》。打坐能治精神散乱,能疏通经络,久了能增进智慧,还有佛教义理上其他的许多妙处……
当天很迟了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因为按佛门规矩,在家人是不能住在出家人茅蓬里的,照恩法师一路护送我到数里外的山顶寺院去住。彻如法师吩咐我要小心,因为这条小路好几段是悬崖,而且这一带野猪和其他兽类经常出没,尤其下雪天时,野猪会把茅蓬周围种的瓜菜全啃完。不久前,白天他正在山路上散步,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条毒蛇昂起头向他吐信子。他的话使我想起下午我们在茅蓬边山坡上聊天时,有只野兽迅速地从我们前方不远处闪过,被告知此兽称“麂”。于是我们把两座茅蓬内大小三盏手电筒都搜罗过来,生怕半路上忽然电筒坏了或电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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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行脚生活(1)
彻如法师那天的外出行脚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第二天上午我问起这事,他淡淡地说只是出去走了一天。还是同去的照恩法师捧起一瘸一拐还肿着的脚,一边详细地向我说起了前天那可怕的经历:
“……那天早晨山中下雨后起了大雾,彻如法师忽然说要出去走一下。平时他都是一个人出去的,那天我也想同去体验一下。我俩当即将钵藏在怀中就出发了,专择无人的山路走。晚上回来后,一算吓一跳——那天竟走了一百多里路!从山上下去,翻过几座山头,走了不知多少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向当地农民一打听,才发现已到了邻县。彻如法师走得实在是太快了,我在少林寺出家时还学过拳,自己觉得体质也蛮不错,但根本跟不上,彻如法师只得不时停下来等我。那天我俩都穿着百衲衣,手持木拐,彻如法师披着长发,走起来像是一阵风。走过一些村庄时,孩子们追着我们喊,一家螺丝厂全厂工人停工跑出来看我们,在田里干活的农民都停下来发愣。”
“至于托钵乞食,至今想起来都难为情——就像乞丐那样挨家要饭,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那天上午我们急行后,肚子都饿了,就到一个村子里去乞食。我实在放不下面子,畏畏缩缩地从怀中取出钵来,跟在彻如法师后面敲开人家的门。多数人家开门一看见我们就 地把门关了,再也不开。后来有一户人家还算好,说还没烧中饭,拿出几个钱给我们;我们没接,因为按照佛陀所制定的戒律,托钵时是不能接钱的,他又给了我们些米,还是没法吃,只得谢了他饿着肚子继续走。我们又到了另一个村子去乞食,一样什么都没乞到。”
“但我们再不吃点挺不下去啊!我们也不应拿钱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