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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再不吃点挺不下去啊!我们也不应拿钱买吃。为了照顾我,彻如法师说到邻近的村子里再看看。他运气好,第一家就乞到了一钵饭,还有一只大番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我不能吃他的,我得自己干。这些村里狗特多,追着要咬,我们出家人不能打狗,”照恩法师边说边比划给我看,“我就这样把木拐拄在屁股后面晃悠着,狗不敢追!直至乞完了七家都不成,没办法,最后还是吃了彻如法师的番薯。”我插嘴说这是为什么。照恩法师说:“佛教对托钵乞食有‘过七不食’的规矩,若乞了七家还未讨到,就不准再乞。后来在路上实在饿,路边种着些萝卜什么的,彻如法师说绝对不准吃,那天就这样靠啃了一只生番薯充饥!”
“傍晚往回走的路上我实在是不行了,脚底中午已经起泡,刚才破了一个,踩在地上就痛,只能一拐一拐踮着走。我要坐车,彻如法师说不应该的,就这样在黑夜里一直走。到了山脚一问,回我们山顶茅蓬还有三十多里路!望着漆黑的山,我心里发毛,但也只能一步一步摸黑上山。我的腿不行了,走一段路就要蹲下用力把脚扳着弯起来反复几次。脚和脑子都麻木得没感觉了,只知道木木地一直往前走。深夜到山上寺院时连一两斤重的布包都背不动了,只得把包留在寺里,借了个手电回到了茅蓬,赶紧下了碗方便面吃,第二天才缓过气来!”
彻如法师笑笑说:“这样的行脚平时我经常走的。有一次黄昏回山时天已快黑,在一个荒僻山路上与一个疯子碰上。他从对面过来,我一直低着头只顾自己走,到面前抬起头打了个照面,我穿着百衲衣披着头发,黄昏时模样可能很怕人,竟把那疯子吓得哇哇直叫。”
“出去行脚什么事都有可能碰上,至今我的腰天气不好时都会疼,那也是行脚留下的。那天黑夜里,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脑子什么都没想,走得很快,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半晌,等我回过神坐起身来慢慢转过头往后面看,只见一辆摩托车倒在我后面,远处还躺着一个人,动也不动,边上一大摊血,原来我被车撞了!平时我行走时都小心,一直靠路边走,不知这个人怎么会撞到我。看着那个人还是躺在那不动,我第一个念头是,赶快要报警救人。这时一些过路人围了上来,我求他们赶紧报警。最后来了人把他扶起送往了医院,也要送我去医院。我当时还觉得不很痛,就自己爬起来慢慢地往前走。到后来不对了,腰开始肿了……从那以后,我出去再也不走马路,在某些荒僻的地方被轧死了真的都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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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行脚生活(2)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苦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佛教修行一定要如此吗?”彻如法师说:“行脚就是为了磨炼身心,去除习气,是一定要吃点苦的。因为一般人有贪、嗔、痴、慢等不好的习气,佛教的修炼目的就是要把它们摒除掉。但这种习气与生俱来,很顽固,不下大力气很难除。比如挨家挨户地托钵乞食,被人关在门外和遭受白眼,穿着像讨饭人,夜里宿在人家屋檐下面,与猪狗相伴,人连最后这点面子和自尊心都没有了,长久这样能磨去傲慢习气;行脚时要走得急、走得快,辛苦疲劳到极点,这样能去除贪图享乐习气;读佛经明理,能去除愚痴。当然佛教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并不是学佛的人个个一定要苦,也不是只有这样苦才能修炼成,主要应根据自身的特点选择,我觉得行脚正好能对治我自身的毛病,所以一直这样修炼着。”
“行脚时不光为修身,同时应给众生一个好印象,要有我们出家人的威仪形象,因为我们的举止言行都代表着佛法。一般出家人都削发,我所以留着长发,一是仰慕当年虚云老和尚的披发修行,更主要是这头长发非常引人注目,一出去人家就会盯着我看,等于时时监督提醒我注意言行要如法。前天照恩法师跟我走得没力气了,我几次提醒他在人前不能缩着脖子弯着腰,这样就会给人一种印象,觉得出家人怎么这个模样?要挺起胸膛拿出威仪!出去乞食时都应按戒律搭上七衣,人家回绝或骂你不应动怒,乞食不到更不能生二心,说明缘分未到,也应感恩致谢,因为这是考验你道心的机会。走累了若坐车就达不到目的了,记得有一次我出去行脚,接连有两天没有乞到东西,没力气到实在站不住,记得最后是爬着到了一个村子的。”
“后来有机会我看了一部佛教纪实录像。其一是“闭关”,即一些有相当修为的佛教僧人为了最后的悟道,断绝尘世的一切干扰,将自己封闭在与世隔绝的房间或空间内竟长达数年乃至十数年;其二是佛门智诚法师为抄写一部几十万字的《华严经》血经,每天割舌滴血两杯,持续三年,所用血量为身体总血量的十倍,经成时已失去了语言功能!这些为达到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实现自己终生追求理想之人,期间所付出的艰难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勾践卧薪尝胆以成霸业,苏秦悬梁刺股而达宏愿,司马迁遭宫刑竟成《史记》!这一页页彪炳的青史后面,蕴含着多少个体的血泪、屈辱、残酷啊!人们啊,当你为自己虚度一生、一事无成而抱怨生不逢时、条件欠缺时,你是否想过自己本身缺少了点什么?
明天,他们将去往何方
与彻如法师相处已经数天,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日常有规律的功课和修持。临走时我用纸包了几百元钱塞给他以补日用。他断然退还给了我,他说人来了就给钱这样太俗气了,容易把出家人给惯坏的!我担忧地问他今后怎么办,因为我了解到借给他茅蓬住的法师因为地方上的变故,不久就要回来住了。彻如法师说一切随缘吧!我问他现在天气已很冷了,万一那位法师回来住,这个冬天你总要有一个落脚之处吧?他说搬走也是好事,原因是他觉得在这里住惯了,平时住茅蓬的六七个出家人串串门、聊聊天,已有些留恋的感情了,这很危险,是出家清修之人不应有之情,不应有如此牵挂。经常这样串门太热闹,静不下心来修禅,刚好乘这个机缘离开。我问他会去哪里,他说到山上后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在当年虚云大师结茅隐修遗址搭造一个禅堂,绘制大师的纪念画像,让仰慕他的出家人有一个拜谒的地方,他自己在附近搭个简易茅蓬继续修持。但一是没有这么一笔钱,再是那块地是属于山上林业部门的,万一建好了人家给拆掉就麻烦。
我自告奋勇地说可以通过熟人关系帮他通融一下。他坚决阻止了,说攀缘托关系搞成的事情不好,出家人讲的是缘,他准备过些天自己去找他们说,成了最好,若不成那也是缘分未到,不强求。不成的话他打算去住山洞——他前段时间外出行脚时翻过前面一座高山,从一个很陡的悬崖边钻进谷底后,意外地发现在很茂密的树丛后面有一个小山洞,离谷底一人多高,攀着岩能上去,洞不大不深,一个人能打坐,斜着能躺下,那里绝对没人打扰,最适合修禅用功,他打算在那过冬。
我不由得暗暗惊呼。因为我听山上寺里的一位法师说过,那一带山谷白天都看得见成群的野猪,况且谷底山洞终年阴湿不见阳光,这苍姥山顶冬天最冷时温度能达到零下十几度,有长达一两个月的冰封期,血肉之躯能忍受得了么?再说山林防火不准烧饭,又如何果腹?彻如法师说他已买下了几十斤黄精晒干,到时候每隔四五天到山上的寺院里打些冷饭,这样便可充饥度日……
傍晚时分我满怀着惆怅离开了茅蓬。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有人住了宽敞的房子还想购豪华别墅,吃尽了山珍海味还想尝国家保护动物,整日搓麻豪饮醉生梦死。凭着彻如法师的聪明才智和文化修养,过上世俗的舒适甚至奢侈生活当非难事,然而他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追求精神境界和理想实现的“恐怖”之路。
彻如法师作为三十多岁正当青壮年的男人,不但根本不可能近女色,连偶尔的起心动念,对严于律己的他来说都是一种罪过。并且为完善自己的人格,竟将自身置于人类生存最基本的果腹都不能保证,只能靠食树根赖以度日的境地。我想不管他今后的修为如何,他的这种精神和追求已经赋予了他今世的生命以非凡的意义。这种精神是那些胸无大志、低俗无聊之人,那些只知追求名车、豪宅、美食,把一辈子钻钱眼竟说成是事业的人,那些只顾自身物质享受实际上却只是在消耗着社会生活资料的人们所能理解的么?
山中又下起了小雨。我停下脚步回望着刚才那去处,顷刻间雨雾将茅蓬隐没。初看好像还有点影子,再定睛看时已杳无踪迹,漫山遍野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仿佛那茅蓬根本不存在,也仿佛根本没有过彻如法师这样一个人。
我兀自在那惊疑!
明天,他们将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