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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熟悉的情景,最高尚宫喉头哽咽了。崔尚宫坐在小圆盘前面,韩尚宫坐在杂烩前面,气味尚宫检查完了食物,大王正准备伸筷子。
突然,中宗发现了最高尚宫,顿时面露喜色。
“寡人让你经常来,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啊?”
“殿下,对不起,现在奴婢年纪大了,身体懒惰,看来也该退休了。”
提调尚宫和崔尚宫慌张地交换了个眼色,仿佛是说看她想在大王面前耍什么花样。韩尚宫也停下了正在煮杂烩的手,不无担忧地抬头望着最高尚宫。
“身体不好吗?寡人给你找医官看看。”
“不,殿下,如果气力不够,那就很难做出可口的食物。请您斟酌。”
“寡人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再说你又不是卧床不起,就算为了寡人,再呆一段时间吧。十年来,寡人已经习惯了听丁尚宫说话,吃丁尚宫做的膳食。”
“可是殿下,这衰老之躯什么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奴婢也不敢说。上次最高尚宫的位子空出来之后,提调尚宫也很为难。”
“哦,是吗?”
“是的,殿下。奴婢斗胆恳求殿下一件事!”
“恳求?你说吧。”
“现在,御膳房里有两位出色的御膳尚宫。”
“是吗?都是谁呢?”
“一位是崔尚宫,来自专门培养最高尚宫的世家,从小就学会了超人的料理手艺。另一位就是韩尚宫。韩尚宫才华出众,擅长分辨食物的原味。奴婢退休之前,想让她们两个进行一场比赛,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比赛?”
中宗仿佛很感兴趣,眼睛里散发出光彩。三位尚宫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通过比赛,可以督促大家努力提高手艺。而且在她们公平竞争之后,我干干净净地退下来,还可以留下一个好的传统,您说不是吗?”
“呵呵,这个倒挺有意思。是不是寡人只要借给你们一张嘴,选择有才华的人就可以了?”
“可是,殿下……”
提调尚宫刚想插话,长番内侍夸张地附和了一句,堵住了提调尚宫的嘴巴。
“果然是好办法,最好在选择其他大臣的时候也采用。”
“好,那就这样吧。即便如此,丁尚宫你也不要想着尽快举行比赛,以便早日离开寡人,知道吗?”
“是,殿下,我会鼓励她们做好充分准备,努力做到最好。”
“好,那就这样。我就等着看了。”
离开内殿以后,最高尚宫叫来韩尚宫袒陈了自己的想法。
“食物不能用于食物之外的任何目的。我必须纠正这一点然后再出宫,这是我临死前的唯一心愿。”
最高尚宫的声音开始颤抖了。韩尚宫感觉喉咙热乎乎的。从做事方面来说,她是自己的师傅;从感情上说,则是自己的母亲。这么重要的人,如今年迈生病不得不考虑退休了,当她临行前收拾自己漫长而艰难的一生,却把最后的心愿托付给了自己。
“我相信你能够完成我的心愿。但我不会因为相信你就对你枉开一面,要是那样,我们岂不是跟崔家也没有区别了吗?我不知道你以前和她们之间有过什么纠葛,我只希望你能凭借自己在料理方面的实力和诚恳,光明正大地赢得比赛的胜利。”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有点像遗言。
回到房间,韩尚宫叫来了长今。她把最高尚宫的意思转告给长今,并且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她接着说道,自从明伊走后,有一种挫败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让她无比惭愧。恳切的告白之后,韩尚宫说出了心里话。
“我已经确定你为上馔内人。从现在起,我就要把绝技传授给你。”
长今大为惊讶,但是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没有这个能力!”
“没有能力?”
“是的。”
长今说得清清楚楚,韩尚宫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长今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让人满意的,这次她肯定有着难言的苦衷。
“你可不是那种不喜欢做事或者害怕做事的孩子,有什么事吗?”
“我失去了味觉。自从吃了人参肉豆蔻全身麻痹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提调尚宫嬷嬷生日宴会上的杂烩出自我手,我以为正好合适,结果弄成了那个样子。我已经让最高尚宫嬷嬷蒙受了巨大的耻辱。我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啊。”
“我们去找医女!”
“我已经找过了。她说麻痹会慢慢消除,让我等一段时间,还给我针灸治疗,但是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完成最高尚宫的心愿呢?”
“医女不是让你等吗?既然让你等,你就应该等下去,为什么首先想到不行呢?”
《大长今》第十章丧失(3)
“我非常了解最高尚宫的心意,所以这次就更不能胜任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啊?如果你不帮助我,就再也没有人能帮我了。尽管你失去了味觉,却比那些拥有味觉的孩子更出色,这点我相信。再说了,味觉很快就会恢复的。”
“可是,如果一直恢复不了……”
“闭嘴!既然我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我去跟最高尚宫请求出宫,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早晨,长今被韩尚宫拉着出宫了。她们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过了集市又走出很远,进入一条阴暗的胡同,这才看见一家药房。
“你患有味觉障碍和味觉衰退症,患有味觉障碍的人会感觉白糖是咸的,或者感觉肉是甜的,你是这样的吗?”
大夫认真为长今把过了脉,问道。
“不是的。”
“味觉衰退症,顾名思义,也就是味觉衰退。要吃很多白糖才能隐约感到甜味,严重的话,甚至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出来。”
长今的症状就是这样。大夫说有两种情况能够导致失去味觉,其一是吃得过少,患传染病后健康状况较差;其二是中风或者错服药草、毒草等,控制味觉的血液受到了伤害。第二种情况很难治疗,要想恢复味觉,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这都是不可预知的事。
告辞出来,韩尚宫仍不死心,坚持把所有的药房问过一圈,寻找医术更高的大夫。所有的人全都摇头叹息,当她们怀着最后的希望乘船寻访的那位大夫也摇头时,韩尚宫心里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坐在返回的船上,韩尚宫和长今都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她们彼此离得很远,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眼睛紧紧盯住某处,其实什么也没看见。风摇晃着船,船掠过水波,缓缓前行。长今仍然把目光集中在水面,开口问道。
“所有的大夫众口一词,都说不知道要等十年还是二十年。”
“所以说嘛,也###天就恢复了呢。”
“嬷嬷,您一定要赢!”
“没有你,我不可能赢!”
“您不能因为我而违背最高尚宫的心愿。”
“有你在,我才不会违背她的心愿啊。”
也许长今说的每句话都乘风飞走了,也许是韩尚宫误会了长今的意思,她始终固执己见。
“嬷嬷!不管怎么样,还是请您放弃我吧。”
“我说过了,我需要你!”
韩尚宫大声叫喊,身体随之剧烈抖动,甚至连船也摇晃起来。长今沉默,但她内心深处却有千言万语在奔涌,在澎湃。以丧失味觉的舌头对抗崔尚宫和今英,无异于拿着竹竿丈量天空,点起篝火辉映星辰。
下得船来,韩尚宫无声无息地走在前面。渔夫正在卸鱼柜,商人们讨价还价,码头上混乱不堪,强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
“你想蒙谁啊?抓回来一天的鱼你也敢往外拿?”
有个商人把拿在手里的鱼扔到一边,原来是位盲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韩尚宫和长今都是闷闷不乐。在喧闹的码头上,只有这两个女人和一条落在地上的鱼,漫无兴致地睁着眼睛。
“给我挑两条新鲜的青鱼。”
“哟,韩尚宫嬷嬷,您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仅仅听声音,商人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韩尚宫。其实也难怪,只用手一摸,他便能敏锐地猜出鱼儿出水的时间了。
长今目不转睛,始终盯住活蹦乱跳的鱼。没有四肢的生命,只能以身体为支点蹦跳,什么也抓不住,既不能挣扎又不能逃跑,只能在原地跳跃,直到死亡的瞬间才能停下。长今忽然觉得失去味觉的自己其实就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啊,想到这里,心中隐约为这条将死之鱼悲伤起来。
最高尚宫叫来了韩尚宫和崔尚宫,告诉她们每人可以选定一名上馔内人,协助她们在比赛期间的工作。崔尚宫不假思索就选择了今英,韩尚宫稍微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徐长今”三个字。
消息传开后,御膳房里每个人都津津乐道于比赛的话题。虽然御膳房从未有过一天的风平浪静,却也从来没有过如此激动人心的事件。比赛固然引人注目,然而刚刚举行完内人仪式的长今和今英成为上馔内人,这消息才是众人谈论的焦点所在。不知道为什么,令路和调方互相看不惯,一直都对对方恶语中伤。昌伊和连生也闹翻了。
听到消息之后,最惊讶的人要数长今了。她迅速地翻看从政浩处借来的书,不料一行也看不进去,翻来翻去最后扔到一边。长今控制不住心头的郁闷,独自跑进夜风里。夜风扑面而来,依然无法冷却她那颗冒火的心。
长今气喘吁吁地向上跑,一直跑到成为内人之前经常来这里采野菜的宫外后山。年纪幼小连数到一百都还困难的时候,韩尚宫便让她在百日之内采回百种野菜,采回野菜之后,或者煮熟,或者晾干,或炸或炒,有时直接生吃。她真想重新尝一尝那种溢满嘴巴的嫩绿野菜的苦涩味道,吐了又吐仍然挥之不去的野菜的腥味,如今她忍不住有些怀念了。
长今想逃跑。味觉的丧失意味着御膳房宫女的生涯结束了,同时意味着母亲的梦想和自己的梦想全部破灭。如果仅仅是这样,她似乎还可以挺过去。长今害怕在失去味觉的状态下参加比赛,会连韩尚宫和最高尚宫也一起失去。不,她害怕自己破坏了她们的信念和勇气。丧失迟早带来伤心,而伤心迟早会带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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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今》第十章丧失(4)
如果被赶出宫,可以到德九家里蒸酒糟酿酒,度过一生之中剩余的岁月,然后遇上一名男子,跟他共饮一杯井华水*(早晨挑的井水,用于表达心意或熬药——译者注),结下夫妻缘分。宫女被逐出宫,依然是大王的女人,但她可以像父母那样,逃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躲起来。失去味觉的宫女就像一只旧鞋,百无一用。不过,普通人家的女人就完全不同了,大酱汤之类的食物闭着眼睛也能煮好,而且男人需要的又岂止是做饭呢?
就这样度过一生也好,给自己的男人做饭和给大王料理御膳又有什么不同呢?如果生下孩子,仅仅培养孩子的乐趣就会让自己感觉人生短暂。母亲不也是这样吗?被逐出宫的时候,一种丧失感包围着她,哪里还敢奢望未来的幸福啊。尽管当时很小,但她仍然记得,母亲总是幸福地依偎在父亲身边……
如此看来,母女二人走的竟是同样的路。从小进宫,心怀大志,一心想要成为最高尚宫,不料最后被赶出宫,遇上内禁卫军官……遇上内禁卫军官……长今随手抓过一把青草,放在嘴里轻轻咀嚼。遇上内禁卫军官……她宁愿自己的脑子里空无一物,就像现在的舌头,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是贵族家的子弟。即使自己能够出宫过上普通女人的生活,也还是无法成为他的妻子。
把嚼碎在口中的草吐出来,长今悲不自禁,失声痛哭。她用力地吐啊吐啊,然而悲伤贴紧在心门压迫着气管,任你怎么用力也吐不掉了。
回到御膳房,长今抓起一把盐塞进嘴里,又吞下醋、酱油和香油,然后咀嚼五味子、益母草、青鳞鱼酱。嘴里依旧没有任何味觉,只有胸口爆炸似的疼痛。
长今开始烧热水。如果在笨重而迟钝的舌头上泼热水,说不定可以振作起来呢。匆匆倒了一瓢热水,也只是烫着了无辜的手,长今干脆把舌头伸进滚烫的热水锅中。
在御膳房外目睹这一切的韩尚宫跑进来拦住了长今,长今甩开韩尚宫的手,开始发泄心中的愤怒。
“您为什么总是让我感到如此巨大的压力?嬷嬷,请您放弃我吧,求求您放弃我吧!”
“如果你想撒娇,先把这身衣服脱掉。你如此懦弱,这身内人服对你还有什么用?”
“要是您觉得我可怜的话……”
“闭嘴!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情而把事情搞砸的人!”
“我尝不出味道,味道……”
“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