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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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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让儿辈中有一个学医的,是母亲的一个心愿。这要从外公说起:外祖父是一代名医,朱丹溪的传人,在浙闽一代行医,颇有口碑。不幸英年早逝,膝下无子。作为长女的母亲,深为不能继承父亲的衣缽而抱撼。因而指望在儿辈中出一个“郎中”。我自嘲的说:“事过境迁,可惜没有江湖郎中,也不可能拜师学艺了。要不,我还真想当个普济众生的大夫。”二哥正色道,“那你自己怎么打算?”我有几分沮丧,“身不由己,有个活干就行。”“你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在这找个体力活不难,可要找个合适你的工作并不容易。”“只要能自食其力,什么工作都行。”二哥绷紧的表情松弛了许多,他像不认识似的审视着我这个亲弟弟:“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解读了二哥的眼神,在他的记忆中,我是被母亲惯坏了的一个任性的孩子。是啊,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初涉人世,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我懂得世道的艰辛了。

  矿山的高大井架,矸石山,构成了煤矿特有的景观。我站在窗前,望着耸立的烟囱冒出的浓浓烟雾出神:浓烟像是黑龙直冲天空,把一方天空搅得浑噩沌沌。南方北方连天空都不同,江南有东边太阳西边雨,而在北疆,朗朗天空,一边黑来一边蓝。这座烟囱不正是工业化的像征嘛。我想像着自己当一个工人的荣光。二哥从小就是个心细的人,他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小时候,我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受父母溺爱。家里人都让着我,二哥是个例外。他常背着父母教训我,有时还敢打我屁股。但他对我很好,常把从不示人的邮票、小画片、小儿书送给我。我对二哥言听计从。那年他报名参加了抗美援朝,我还哭着拉住他不让走。我的到来一定给他添了心病,犯了难。我想;还不如回家种田,伴母亲渡过风烛残年。

  我喜欢到宿舍边的小河畔漫步。听说这条叫“安邦河”的小河,是薛仁贵征东时命名的。河畔新修一个没有围墙的公园,常听到有人吟唱苏联歌曲“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那天,我躺在白桦林下的草地中,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怀乡思亲的情绪,使我心烦意乱。

  二哥老远就喊我:“昊弟,昊弟!”一向沉稳的二哥一反常态,高兴的喊:“昊弟考上了,你考上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考上什么?”“合江医学院”。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兴冲冲跑来的二哥手里接过录取通知单,心想一定是搞错了,我参加的是中考,怎么会考上大学?!我粗略的看了一遍录取通知书,一点没错,写着我的名字。我揉揉眼睛,仔细看看,真的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没有过上大学的奢望,连做梦也没有,一定是张冠李戴,或许是同名,弄混了。我从惊喜中平静下来,问二哥:“你给我报过医学院中专部吗?”“报过。可这明明是大专呀。”我指着录取通知书说“医疗系学制四年。”二哥也有些疑惑。“还是问问你那位教育局的战友吧。”我们到了矿办公大楼,二哥打电话查询。回答是肯定的。我在电话机旁听得十分清楚、真切。“你弟弟方昊是合江考区第一名。”“那怎么会是大专呢?”二哥追问。“那就不太清楚了,可以跟医学院直接联系。”二哥把电话打到了合江医学院,回答更令人兴奋:“我校录取中专新生中,成绩好的上四年制大专,方昊是其中一个。”

  幸运真的降临到我身上,我一扫阴郁的心情,心花怒放,欣喜若狂,难怪“范进中举”会乐极生悲,痰迷心窍;难怪人生三大快事之首就是“金榜题名”。

  二哥深为我高兴,带我到煤城饭店,举杯庆贺,喝的是一种叫‘葛瓦斯’带泡沫的啤酒。我喝了两瓶也没醉。这里没有家乡的黄酒,有的是浓烈的白酒和爽口的啤酒。听说这啤酒是苏联传入的酿造技术。餐后,我们又到邮电局给母亲拍了一封报喜的电报。我想像着母亲接到电报后高兴的情景,久久都难以入睡。这一宵做的净是美梦。我梦见自己两翼长出了翅膀,向天上飞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初涉医道6一10
(6)

  开学第一天,我就乘车去学校报到。下意识的生怕去迟了,会发生变故似的。

  医学院位于东郊的小山岗上,称为“东岗”。伪满时,是日本军营。抗战胜利后成了东北野战军的一所后方医院。为战争急需,还附设有“军医学校”。建国后,移交地方,改称为“合江医士学校”及附属医院。这就是医学院的前身了。

  医学院是大跃进的产物,“戴帽升级”还不到两年。千余名在校学生中,60%是医士、护士、助产士专业的中专生。大专只有“医疗系”。当时这种大跃进的模式在东北十分普遍。

  这些多是从门卫“安道姆”口中获知的。“道姆”朝鲜语为“同志”。这个“安道姆”就是朝鲜族中国人。矮矮的个,胖胖的,瘸腿,走路像鸭子似的左右摇摆。我报到那天,嗑垃巴叽的普通话,他误以为遇到了同族同宗,对我热情有加。还问我老家是北朝鲜还是南韩,我说是“江南”。他说:“不,是三八线以南。”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到一个新环境,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南北的反差使我一时难以适应。我被编进医疗系59(1)班,住进了三○一宿舍八个人的房间。安顿好后,我在校园转悠了一圈:校园的范围挺大,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为附属医院,主要建筑是两层的门诊大楼和三层的病房大楼;后半部分为学校。院校之间有“板障”隔开,但有“门”相通。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林下,掩映着十几栋参差不齐的房子,除了办公楼、教学楼,宿舍、食堂都是平房。校园范围中,有许多断墙残壁,听说是苏联红军解放东北时轰炸机留下的残迹。校园的东南角有个广阔的操场,未经修茸,长满荒草。除了跑道、篮球架,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体育设施。再远处是一片乱坟岗,没有墓碑,不知是何时埋的冤魂。校园给人的感觉有些苍凉,我不由的想起母校——婺州二中。那座在青山绿水中幽静而美丽的校园。但我还是十分欣慰的,能幸运的进入医学院学习,是天大的造化,上天的恩赐。况且,进了洞天佛地门,修心养性靠自身。鸡窝里不也能飞出金凤凰嘛。

  我仰躺在上铺的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出神。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新奇,真是一方土养一方人。忽然有人敲门,我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瘦高个,冲门就喊:“方吴,方吴!”一只大手伸过来。我忙纠正说:“我叫方昊!”“不明明是口天吴吗!”“是日天昊。”他哦了一声,自我介绍说:“我叫包德禄。”特别提高了声调,“包公的包。”后进门的中等个,梳着大背头,戴着细腿眼镜,穿着米色风衣,风度翩翩的。他和我拉拉手,字正腔圆的说:“敝人贾岱正。”“走,咱们去接站”。包德禄说。“接谁?”我问。“当然是接同学了。先戚接后戚。这是我们这旯旮的规矩。”我跟着他们上了校门口的接站车,直奔火车站。

  车站广场,有好几个“接待站”,都是各校接新生的,摆着桌椅,打着横幅大旗。医学院接待站,架式最大。马上有一趟火车进站。大家都忙活起来,有几个同学举着校牌到出站口迎候。不一会儿,三三两两地有人来查询报到。我们帮着搬行李,拿东西,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似的,气氛十分融恰。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嘿,小鬼,你怎么在这呀?”我转身一看,惊喜的认出 ,这不是那位在火车上认识的文同志嘛,我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是刚考上的。'“太好了”;文同志从身后拉出一个标致的小姑娘;“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也是新生。叫文鹃,杜鹃的鹃。”文鹃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用她那妩媚的丹凤眼瞟了我一眼,我顿时触电了似的局促不安起来。

  忽然一阵骚动,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背着姑娘的小伙子来到接待站。他气咻咻的问:“你们是大夫吧,快救救她!”“咋回事?”“她一下车就晕倒了。”“让她躺在长椅子上。”有位老师托住那姑娘的手腕,摸摸了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扁盒来,挑出几只又细又长的针,酒精消毒后,在她虎口上扎下去,又拧转了几下,她的眼睛慢慢睁开。苍白的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大家都松了口气,小伙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真神了,扎针这么管事。”一问,都是医学院新生,小伙叫高煤海,姑娘叫杨婕。都来自鹤岭市,他们是火车上认识的。包德禄一拍腿“嘿,巧了,我也是鹤岭的。”

  回校的途中,我指了指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位会针灸的老师,小声问:“包老师,那位老师姓什么?”包德禄一甩手,“我哪知道。”坐在旁边的贾岱正扑哧笑了:“包老师也刚来,和我们彼此彼此。”我莫名其妙的望着贾岱正,“彼此彼此?”“我们彼此都是同学啊”,我更困惑了,怎么会有这么大岁数的同学?!

  (7)

  合江的称谓,源于这里是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的交汇地。这三江平原的广袤土地,就是所谓的“北大荒”了。合江市正是衢通迩遐的的北疆重镇。因为毗邻苏联,当年又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后方基地。

  东北划分'九省'时,张闻天曾任合江省第一任省长,是个富有革命传统的城市。这里不但有汉、满、蒙、回、朝鲜族,而且是鄂伦春和达斡尔、赫哲族少数民族的聚居地。不但有来自山东、河北、河南、安徽、辽吉的移民。还能见到因历史原因留下的老毛子(俄国人)、小鬼子(日本人)、和高丽棒子(朝鲜人),是个民族杂居,藏龙卧虎之地。这些都是安道姆告诉我的,他是个“万事通”。虽然只是个'门卫',知道和懂得的事情很多。他是我结识到的第一个东北朝鲜族人。从他那了解到关于这个城市的许多陈年往事。他对我这个“南蛮子”(这里对南方人的通称)比“臭糜子”(土著人)更有好感。时间不长,我们就成了忘年交。

  开学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上课。书发下来了,课程表也贴上了墙。却通知进行为期一周的学前教育。除了学习国内外大好形势,还结合学校具体情况讨论。几天下来,我终于弄清自己是怎么个处境。我所在的医疗59(1)班,有53名学生。从年龄看最大32岁,最小的16岁,大小差一倍。从性别比,男27,女26,基本持平。从学历分析,参差不齐,良莠不等,多数是高中或同等学历,个别只有初中、小学文化程度。生源成份挺复杂,一半是高考入围的,还有一部分是合江地区卫生系统保送入学的“调干生”,其他6位是中考成绩成绩佼佼者,破格跳级的。究其原因,是大跃进的后遗症。学校升级后,生源不足而采取的对策。我却成了这个特殊背景下的幸运儿。五十三位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经历,抱着不同目的,年龄又相差很大的同学,济济一堂,开始了长达四年的马拉松长跑。

  意想不到的是,宣布班干部名单时,我被指定为学习委员。真是乱弹琴,可又难以推辞。我揣着忐忑的心情参加第一次班委会。由政治辅导员、校团委书记刁泽甫主持。听说他参加过抗美援朝,当过文化教员,高高的个,瘦的麻干似的,不时咳嗽,瘦削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印象。他讲话声不大,但挺有条理。从国内外大好形势,一直讲到班干部如何发挥好骨干作用。给班干部注了一针兴奋剂。

  班长包德禄,当即抢先表态:“我是党员,一个要起模范带头作用。”文体委员贾岱正、生活委员文鹃、劳动委员高煤海也都发了言。我正寻思着该如何表态时,刁书记点了我的名,“方昊,你的入学成绩不错,但更要突出政治啊。”我一时语塞,喘嗫地说:“我怕不称职,做不好”。“组织上是信任你的嘛,在坐的除了你,都是党团员,多向他们学习,积极要求进步嘛。”这几句话使我如芒刺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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