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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那倒也算是我欠她的了,毕竟因我受了无妄之灾,我又怎会在意。。。。。。你刚才在想什么?”
沐昕不答我的话,却抬头对梁上高卧的近邪道:“当初我和先生约定,我云游天下寻找怀素,先生在王府等候怀素回归,临别之时,先生那一番话,我至今依旧记得,先生如今,可有教我?”
我听他说得蹊跷,却也去看近邪,他稳稳躺着,似已睡熟,然而半晌后听得他道:“就是她。”
语气森寒。
沐昕神色平静,追问道:“为何?”
近邪道:“问方崎。”
我和沐昕将目光投向方崎,她正托腮看着窗外,见我们望来,笑道:“这人真懒,要他说话比要命还难,平白苦了我。”
我见她提起近邪语气亲近不避,微微一怔,却见她已神色一肃,道:“当日你失踪,我们回来后,互说起那夜遭遇,自然要怀疑你那宝贝妹妹。”
“她和艾绿姑姑一起,艾姑姑和你同时失踪,她却好端端的回来,她说你和艾姑姑叫她回去寻木铲,我们却知道你的性子,当时暴雨将至,南麓山路又不太好走,她一个女孩子,武功又弱,你那么细心体贴的一个人,会让她独自下山?”
“而我,”方崎叹息一声,“我当日落崖,天幸命大,半途上扯住了牵落的藤蔓,一路翻滚下去,只是皮肉之伤,事后你师傅去看了我落崖的地方,原是给人做的手脚,令我失足。”
“谁做的手脚?你师傅?沐昕?我自己?算来算去,便只有这个硬插进来的郡主娘娘了。”
“而你那妹妹,”她冷笑一声,“山崩后陪着我们寻找,见了崖塌便哀声痛哭寻死觅活,真真是奇了,我们都知道你的本事,你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未见到你之前,谁也不肯认定你遭了天灾,她哭那么快做什么?难道她知道你的遭遇?”
“后来近邪也去那个路遇华庭的树林里去翻找了一通,倒确实找到了七虫草,只是那草根鲜叶枯,明明就是移栽所致,看来对方心思不可谓不缜密,怕你们在华庭走后会入林查证,所以,所谓的挖草,其实是栽草!但这点小小的障眼法,就算一时躲过,事后又如何瞒得过有心而来的他俩?”
沐昕突黯然道:“瞒过一时,便已是她胜我败,何况当时我们也并未去查看,总之是我不好。。。。。。”
我阻了他的话,勉强笑道:“这不是争着担负责任的时辰,事已至此,当怎样便怎样,却无需再为之背负不必要的罪愆,只是既有这许多疑点,你们怎么就放过了熙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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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来事事皆堪嗟(二)]
近邪突然在梁上翻了个身,方崎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奇异,似好笑似喜欢,我看着,忍不住道:“玩什么花样呢,这个神情。”
方崎笑而不语,沐昕道:“令师的意思,要先找着你再说,你是她的债主,也是她的姐姐,只有你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她。”
我疑惑的皱眉,“不对吧,师傅这么好说话?徒儿被人害得失踪,你会什么都不做?”
方崎忍不住笑起来,声若银铃,“当真知师莫如徒也,你师傅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只不过他做的事,不好意思说给你听罢了。”
我瞠目道:“这话怎讲?如何便会不好意思?不会那个那个。。。。。。不会吧?”一脸惊吓的看向近邪。
方崎赶紧捂嘴,指缝里迸出哈的一声。
近邪忍无可忍,怒哼一声,骂:“胡说!多嘴!”
帘幕微动,人影一闪,近邪穿帘而出。
前一句骂我,后一句骂方崎,两人却都没什么知耻之色,乐不可支的看着他逃之夭夭,然而他身影消失后,我和方崎对望一眼,方才的轻松神色早已消去,俱都黯了眼光。
不过短暂玩乐,以图冲散那沉郁肃然气氛,师傅因娘亲银发早生,我不想他再为我操心难过,那些被亲人背叛,继而面临抉择的痛苦,我不想他与我感同身受。
轻轻叹息一声,方崎道:“怀素,苦了你。”
我心下感动,缓缓伸手去牵了她的手,道:“有师傅,有你,有沐昕,我不苦。”
她抬眼望了我,目光诚挚,“怀素,我不好,有些事,我瞒着你,比如我的出身。。。。。。”
我打断她的话,笑道:“我交的是你这个朋友,而不是你的身份,愿不愿意说完全是你的自由,你无需因为隐瞒便觉得愧对于我,在我看来,方崎就是方崎,是我的朋友,如此而已。”
她目光盈盈,注目于我,半晌洒然一笑,道:“是,正如我看怀素便是怀素,与郡主无关,怀素看方崎也只是方崎而已,彼此赤诚以待,也便够了。”
我笑着携了她的手坐下,道:“那就别提这个了,你还没说我师傅怎么整治熙音的呢。”
“还能怎么样?你妹妹惹着山庄中人,自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整治她,我想,你师傅还算是厚道的呢。”她微微偏了偏头,现出一抹顽皮的笑,“她毕竟还小,再城府深沉,也不能滴水不漏,回王府后,你师傅有一夜闯了她的香闺。”
我惊啊一声,方崎白了我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去,只是用了迷心控魂的心法,问出了当日发生的一切,当时我们便可确定,你应该没死,贺兰悠既然出现过,便不可能抛下你不管,你师傅恨她歹毒,便给她种了心魔,自此她夜夜噩梦,时时惊怖,给折腾得日夜不安,渐渐的便生起病来,王妃不过随意令医官看着,然而每略略好些,你师傅就再去一次,她受了惊吓,便又复发上来,竟是断断续续,直到今日也未康复。”
俏皮一笑,她又道:“然后我寻了个由头,去世子那儿闹了一场,透露了华庭的身份,再挑拨几句,你是知道世子和朱高煦的心结的,当即逼得世子把那家伙给打断了腿,逐出门去。”
“你妹妹那里,她自己病着,竟是闭门不出,而你师傅见你总不回,心绪不好,烦闷上来了,便去她那住处装神弄鬼捣乱一番,弄得人人风声鹤唳,沁心馆冤鬼出没之说越发甚嚣尘上,下人们有头脸的纷纷寻了由头出去,哪怕是去厨房烧火,也比夜夜见鬼来着好些,眼见着沁心馆便破败下来,留下来的也没有好脸色,整日唠三叨四的不肯应差,前几日我路过那里,居然见到千金之躯的常宁郡主,病歪歪的亲自端了水出门倒,庭院里的花都开败了,也没人伺弄。”
我微喟一声,听方崎细细谈了从近邪处听来的熙音的交代,这些都是沐昕离开后近邪去查证的,沐昕云游天下行踪不定,近邪也一直没有机会将这些消息传递给他,沐昕也是第一次听说,说到熙音身世之处,我微微变了脸色,半晌叹道:“如今我虽失了记忆,但你说的这些,我竟只觉得难受不觉得惊讶,想必当日,熙音已和我说过,她执念如此,只怕难有福报。”
沐昕神色沉郁,淡淡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她的故事听来悲切,其实举国巨户豪门,谁家不曾有过之类的事情?偏她记恨在心疯狂至此,说到底,不过是各人心性作祟罢了。”
寒碧送上莲子羹来,金线横腰青花盏与银匙相击的清脆声响击破了一室的沉闷气氛,她将托盘往几上一墩,恨恨道:“这女子年纪这般小,便已如此恶毒,小姐可千万不要再心软,若容得她再过上几年,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不会再有机会。”沐昕斩钉截铁的答,递了一盏莲子羹给我,“怀素,虽说你的家事,我当避嫌,但我今日也给你说一句,无论你怎生处置熙音,我都支持你。”
………
秋日本是富盛丰收的季节,霁色空碧,爽气横秋,遍野金黄斑斓色彩,燕王府各色名菊开得热闹,一路行来,触目七色,彩光流离,花香幽清氤氲,经行之处,裙裾云肩,皆染了幽幽香氛,令人的心境,柔软迷蒙。
然而沁心馆,却分外不和时宜的凋败了。
和王府各处的荣盛至喧嚣的景色比起来,沁心馆颓败如废园,许是主人的心绪亦能影响花开的情致,馆内花卉也不趁这饱满得一掠就可生出颜色的秋风,开出明丽的花朵来,而是恹恹的垂落枝条,甚至在似是久未有人打扫的花径上,亦铺满一地落叶,黄黄褐褐,越发显出了几分凄凉。
脚踩在干裂的枯叶之上,听着那细碎的声音,分明的响在空寂的庭院中,我一路行来,微有唏嘘,天做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可不正是说她?
流霞寒碧在我身后咕哝,“小姐,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我懒懒道:“你们没听见方姑娘说么,都忙着躲懒呢。”
流霞突嘘了一声,道:“莫说话,有人声。”
一丛矮树后,三两个仆妇在说话。
“黄妈,昨晚我们又见到那东西了。。。。。。”
“哎呀别说了,吓死人,左右不过这几天就出去了,再忍忍罢。”
“那是你能出去,我们还得呆在这鬼地方,侍候这不死不活的郡主,真是上辈子没烧香,才落到这地儿来!”
“你们侍候什么?张大娘,你平日里不是只照管园子里的花木,间或做些洒扫活儿么?”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半死丫头面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挽眉邀月哪有心思支应?左不过吩咐我们照管着,自己早跑得没个影子,我是没个说得上话的人,这鬼气森森的破地方,再呆下去我怕我也活不长了,黄妈,念在彼此交好的份上,你出去后,多替我美言几句。。。。。。”
“你当我是去王妃宫里当差呢,我不过是去尚衣监侍候针线,哪里说得上话。”
“唉,总比在这沁心馆好,就是被打发去大厨房,也胜过日日被鬼吓。”
“说到这鬼,我倒听说个稀奇景儿。。。。。。”
“什么?说来听听。”
“嘻嘻,你们附耳过来。。。。。。我倒听说,这主子,嗯。。。。。。到了年纪了。。。。。。怕是话本子传奇读多了,嘻嘻,动了春心,所以招惹了园子里的妖狐,迷了心!”
“不当吧,王府郡主呢。。。。。。”
“郡主又怎样?一样肉身凡胎,谁比谁金贵?保不准在王府深苑里锁久了,越发燥乱,你看那话本子里,私奔中迷的,哪家不是大户小姐,这些小姐呀,诸多规矩压着,一步也走错不得,不抵咱寻常孩子经得事多,逢着什么红尘情爱撩心挠肝事儿,反越经不起!”
“那也是。。。。。。你瞧她那恹恹样儿,倒和前些年城东那王家小姐中迷的样子挺象,听说那就是个狐仙,王家小姐要死要活。。。。。。那样儿我至今记得。”
“咱这个郡主,年纪小,心不小,我听王妃那里的兰舟姑娘说,她喜欢那个易公子,而易公子,心都在西边那个身上。。。。。。”
“那位。。。。。。那可是个母老虎,小郡主娇怯怯的,哪里抢得过她!”
。。。。。。
流霞早已竖了眉毛,瞪着眼睛便要冲出去,我一把扯住她,皱眉想着这话也实在不成话,冷笑一声,退后几步,轻咳一声。
树丛后立时鸦雀无声。
我淡淡对流霞道:“这园子里的人呢?当主子们都死了么?”
[正文: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来事事皆堪嗟(三)]
流霞早已竖了眉毛,瞪着眼睛便要冲出去,我一把扯住她,皱眉想着这话也实在不成话,冷笑一声,退后几步,轻咳一声。
树丛后立时鸦雀无声。
我淡淡对流霞道:“这园子里的人呢?当主子们都死了么?”
话音未落,花树后立即窜出几人来,俯跪在道路两侧,抖得不成样子,颤声给我请安。
我看看边上那中年仆妇,看装扮,当是职司照管花木并做些洒扫活计的粗使仆妇,遂冷笑一声,行至她面前,她抖得越发厉害,将头俯低至尘埃。
我也不看她,只伸手采了一朵因缺水而枯死的菊花,在指尖里慢慢碾碎了,洒在她面前的地上。
微笑道:“你种的花很好,倒是很适宜做花枕来着,也不用特特去晒了,赶明儿我要了你到我房里,专门做这个罢。”
她惊惶的抬眼看我,神色如被雷劈,又赶紧低下头去,身体抖成筛糠,头上钗环都似要被震落,连连以头碰地:“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奴婢知错了!求郡主饶恕!”
我奇怪的看她:“咦,你犯了什么错要我饶恕?不过是我看你活计好,要了你罢了,你哭喊什么?我那流碧轩不合你老尊意?我不是听说你们这些人,整日怨怪着在沁心馆没活路,宁可去大厨房烧火也不愿在沁心馆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