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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故人也有这般的敏捷与锐利,一时却又想不清楚。 眼见他转目间英气隐隐,微带肃杀,淡淡的清华毓贵的郁色里,竟平生锋锐之气。不由微微一惊。
心道如果真给这少年把那孙小姐骂走,我就没好戏看了,赶紧上前,先对那少年敛衽一礼,谢了他的仗义相助,接着又陪笑对那孙小姐道:“小姐千金贵体,怎可坐这楼口杂乱之地,我是不打紧的,很愿意将窗边座位让给小姐,请,请。”
那孙小姐正给那少年骂得满面青白,气得发昏章第十一,眼见我这罪魁祸首凑上来,更是怒得不可自抑,厉声道:“就是你这丑陋的贱女人害我!!!”
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朝我掴来!
那少年见我卑躬屈膝,眼底本闪过失望之色,见到这女子如此跋扈,顿时眉间怒意升起,伸手便要阻拦。
我看着那涂着红红寇丹的尖尖十指就要招呼到我脸颊,心中冷笑,左手衣袖微微一拂,有意无意的阻住了那少年的动作,右手伸出,轻轻一转一带,牵引之力圆转流出,那孙小姐顿时收势不住,被我带得踉跄跌出,恰好跌向贺兰悠的方向。
贺兰悠立即微笑伸手,轻轻便将那孙小姐扶住,和婉慰问如春风:“姑娘没伤着吧?”
此时那少年见我手势,已明白了几分,退后两步,又恢复了先前淡漠的神色。
那孙小姐糊糊涂涂就被我甩了出去,扑入陌生男人怀里,正羞怒中,听得贺兰悠音色醇和优美,语意柔软醉人,忍不住抬头看去,见贺兰悠目中光华流转,笑意盈盈,不由一呆,稍顷,脸上淡淡飞上两抹红霞,一时竟忘记从贺兰悠怀里挣脱。
贺兰悠顺势扶住她,轻柔的一个转身,就势在先前他坐过的位置坐下:“小姐受惊了,且歇一歇。”
我微笑看着贺兰狐狸施展媚功,将那跋扈女子迷得晕头晕脑呆呆坐下,心中大乐,退后一步,向那两个小婢道:“还不把你们小姐的菜端过去,难道让她吃我们剩的么?”
两个婢子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惊得反应不及,听我吩咐也不及多想,端了菜就往那孙小姐处走,那孙小姐在桌边坐了一会,回过味来, 越想越怒,脸色忽青忽白,自觉丢了大丑,袖子一甩,啪的一声将小婢们端来的菜一古脑推倒,哐啷啷碎了一地,碎瓷剩菜飞溅中,她恶狠狠猛的站起:“寻我哥哥来教训你们!”
“嘶啦--”
“啊!!!!!!!!”
尖叫声里,孙小姐的桃红细花松绫裙不知怎么被挂在了凳子上,因为起得太猛,哧啦一声, 半幅裙子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满座瞠然。
“哐当。”
有人因为太过惊讶跌落了手中的酒杯。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子撕裙露裤,其震撼程度当可比拟发现荆州府的当红头牌们全部都是贞洁烈女。
我微笑看着孙小姐惊惶欲死,捂着只剩白绸长裤的屁股,眼泪滚滚而下, 悠然拍了拍手,找了个位置坐下。
孙小姐羞愤得满面血红,尖啸:“我和你拼了!”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真是怪了,明明是贺兰悠在扶她坐下时弹了弹手指,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将她的裙子钉在了凳上,他才是罪魁祸首,这丫头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当真人丑被人欺吗?
眼看她扑至近前,我不急不忙悠悠一笑:“孙小姐,您还真是个不开窍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顾着为难我?还不赶紧把裙子换了,当真要只穿亵衣满酒楼跑给人看吗?”
我此言一出,孙小姐前冲的势头生生顿住,转头看见众人忍笑得很努力的表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时却找不到东西来遮羞,转目看见两个小婢惊慌的跟着自己,立即大吼:“桃红柳绿,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脱下裙子给我换上!”
两个小婢惊得齐齐后退数步,哪里肯当众脱衣,连连哀声求恳,流着泪砰砰砰的磕头,孙小姐恼恨的一脚踢过去,将一个小婢踢翻在地,那孩子登时鼻子流出血来, 转眼血流了满脸,看去甚是可怖,却擦也不敢擦,翻个身继续拼命磕头, 情状极其可怜。
我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丫头跋扈至此,也没想到贺兰狐狸竟然这般冷心冷肠,我只知道贺兰悠会给她教训,哪知道这家伙这么不留情面,人家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呢,这下子传出去,以后只怕难嫁人了。
眼见那两个孩子哭得可怜,说到底,虽有些狗仗人势,毕竟无辜,年纪又幼小,何忍见她们如此受欺?正要出语阻止,却听得身后有人微微一叹,轻轻道:“虽是对方不是在先,然此举坏人清誉,终究有伤二位阴德。”
我一怔,回头看去,却正是那先前为我仗义出言的少年,此时他眼底有淡淡不赞同之色,手腕一振,低声喝道:“接着!”
一件纯白隐葵纹素缎披风如云般飞起,呼的一下越过我的头顶,直直飞落在孙小姐身上,宽大而柔软的面料缓缓垂落,正好遮盖了她残破的裙子。
孙小姐似是没想到先前厉声斥责她的冷漠少年会在此时出手相助,怔了一怔,却立即裹紧了披风,她此时泪珠盈盈,脸上羞愤之色未绝,两颊微红,看起来反多了几分楚楚之态。
微微福身向那少年一礼,又恨恨瞟了眼我,跺脚道:“走!”两个小婢赶紧从地上爬起,无限感激的向那少年匆匆一礼,紧跟着那孙小姐而去。
人一下楼,刚才的紧张尴尬气氛顿时活泛起来,便有人拿那刚才之事取笑得乐不可支,也有人好心,端了酒杯过来道:“两位,你们也忒胆大了,得罪了这荆州霸王了,听老夫一句劝,趁人还没来,赶紧避一避吧。”
……
稍后还有一章。
[正文:第二十一章 忽相逢缟袂绡裳(三)]
我看那老者,眉目忠厚,看来颇诚恳,于是轻轻一礼,笑道:“小女子无知,冲犯贵人,还请老丈说个明白,这荆州霸王,到底是何家子弟?”
那老者皱皱眉,似有些犹豫,不待他开口,却有人插言了:
“子弟?不过是破落户儿出身罢了,三年以前,这丫头的哥哥还在定安街空场子上寻卖把式的苦汉子晦气哪,如今倒是个爷了。”
“这丫头还不自小就是个野丫头,她爹做不得好营生,担了个货郎担子,和王大户家的小妾搭着私奔了,她娘一个女人拉扯几个儿女,靠那裁剪能做得几个?还不是东家的门户西家的床?亏这丫头从小看到大,自是撕裙露裤也不在话下。”
“说来好笑,也不知道这家烧了什么高香,烂泥滚里滚出个美人来,这丫头的大姐,前两年被王爷看中,做了第八房小妾,如今这孙家,也就飞上枝头啦,污烂脏一家破落户儿,居然也就真真的装起皇亲国戚来了!”
“呸!”鄙弃的唾声。
听到这里,我也就明白了,这里是湘王的封地,这孙家,想必与湘王是姻亲,这孙小姐的姐姐做了湘王的小妾,自然一家子身价水涨船高,只是听众人口气,这家人出身市井,得势后只怕在这荆州府作威作福也久了,竟是神憎鬼厌的那类角色。
闹了这半日,我也觉得无趣,眼角觑见那少年听了众人的话若有所思,突然转身就往楼下走,我心中一动,示意贺兰悠,一起跟了上去。
那少年出了酒楼,直直向西方走去,他步子轻捷,行走间行云流水,浑身散发的气韵却是清冷孤绝的,经过他身侧的人们,对他的容貌忍不住多加注目,却又因他的淡漠神情而自动远离。
我瞧着他行走的方向,远处高耸的城墙在望,古木葱郁,屋宇连绵,竟是一座城中之城,突然想起湘王就藩荆州后,是在城内南平王高季兴的原王宫旧址上翻修的新宫,难道他是要到湘王宫去?
我心中越发对这神秘少年好奇,回想刚才他在我身后说话时我回望了他一眼,总觉得眉目之间似曾相识,一时却又难以想起到底是谁,疑惑之下,不由呆呆站在街角沉思起来。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将我扯到一边,我呆呆回头,贺兰悠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丢魂了么?小心马踏死你。”
这时我才发觉,几骑骏马正泼风般从我身后驰来,几乎在贺兰悠拉开我的那一刹和我擦身而过,那句话刚说完,已经远在一条街外了,一路上甩鞭呼叱快马急行,路上行人纷纷走避,不时有惊叫声起,路边摊贩被撞翻无数。
我皱眉看着那飞鱼服绣春刀,喃喃道:“锦衣卫……”
盯着那几骑,随手拉拉贺兰悠的袖子:“喂,锦衣卫这般模样的出现,只怕不是好事,瞧他们去的方向,也是湘王宫,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等了一等,不见有人回答,奇怪的看向贺兰悠,他正一脸温柔的整理自己的袖子,动作极小心的将被我拉皱的袖角抚平,见我看他,立即羞涩而温柔的笑道:“广绫精织衣料,掺入雪山蚕丝,不染污浊不畏水火,价值每匹七百五十贯,抵十个七品官员的俸禄,被你弄皱了,看在你无意,我们又有交情的分上,折个旧,请惠赐三百贯钞,谢谢。”
呃…。我倒退一步,小心的看他:“贺兰悠,你生气了?”
贺兰悠笑得越发欢快:“卿卿,请叫我悠悠。”
我盯着他;这小子果真生气了;为什么?我想了一想;有些明白;只觉得脸腾腾的烧起来;心中有些微的喜悦;他…莫不是吃醋了?
想不到内心冷漠的贺兰悠也有这般少年情态;我哭笑不得;嘿;小心眼的家伙;这算生的哪门子的火?玩的什么花招?
贺兰悠还在笑嘻嘻的看着我,我算是知道这家伙,笑得越发开心的时候,差不多就有人该倒霉了,可这倒霉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我吧?我也笑,笑得比他还开心,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嗯,里面有些碎银,估摸着也值三百贯了,实在不好意思,聊表歉意啊。”
贺兰悠毫无愧色:“如此甚好。”伸手便接,我在他指尖堪堪触到时手一松:“哎呀!”
锦囊落地。
我心痛的上前,拣起,万分惋惜的跺脚:“贺兰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将脏了的锦囊拍拍:“素缎品花质地,掺入我十五岁时的发丝,柔韧滑软不耐水火,天下只此一枚,青春年华不可追,及笄发丝难再寻,价值无可估量,说倾城也不为过,被你弄脏了,看在你无意,我们又有交情的份上,折个旧,你便赔我白银万两吧,谢谢。”
贺兰悠在我锦囊落地时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此时笑意更深:“好大的牛皮,白银万两,我是没有的,不过嘛…”
我扬眉看他,贺兰狐狸的羞涩笑容再现:“不过,现有贺兰悠一人,通诗书精武艺,晓兵法知易理,更兼为人诚厚心地善良,愿以身抵白银万两,偿怀素之旧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我听至最后一句,见他连诗经都用上了,一喜之下又不由大羞:“贺兰悠,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好个无耻之徒!”啐了他一口,也不理他,扭头便走。
身后,那狐狸轻笑着跟上来。
走不多远,突见前方直直冲来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神情惊惶,奔跑得满面汗水,衣裙更是零落得狼狈不堪,我仔细注目,不由惊咦了一声。
是先前那嚣张的孙小姐。
此时她的霸道嚣张和努力摆出的小姐气度已荡然无存,在路人的侧目中惶急的冲过街道,我以为她是冲着我来的,想必搬到了救兵?那也不必如此兴奋啊,当下含笑站定,等她冲近。
结果她却在冲过我身侧时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抖着手越过了我,擦身而过时我看见她汗水淋漓的脸上妆容早已化开,青一块紫一块的似打翻了颜料缸,湿湿的黑发粘在她颊上,遮住了眼,她也不用手拨开,就这样含糊不清的向前跑,嘴里犹自咕哝:“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我怔了一怔,正要拉住她问个究竟,我身后的贺兰悠已经微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抓,便将那孙小姐的肩头抓住。
孙小姐前冲的势子未止,一头便往贺兰悠身上撞去,贺兰悠挑了挑眉,手势不变,拖着她滴溜溜转了个圈,手心一按,那孙小姐立即稳稳站好。
笑得很温柔,贺兰悠问孙小姐:“姑娘这是去哪呢?”
那女子有点晕头晕脑的抬头,呆呆的看着贺兰悠,怔了一怔,好像认出了他来,却依然喃喃道:“完了,完了……”
我见她失心疯的模样,心里惊诧,刚才她还好好的说要寻哥哥来教训我们,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成了这般情状?
贺兰悠见孙小姐仍是神智不清,目光一闪,突然伸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