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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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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悠,距离我和你最初到临洮府时好像已有一年,你答应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通?或者,你根本就不想给我解封,只想看我如此茫然,于尘世徘徊?

  以你的能力,你定然掌控着我的下落,然而你迟迟不出现,你的怨恨,当真至今未消?

  我出神的看着那些沉睡的脸孔,想着也许明日,后日,他们便会死去,尸首不全残肢断臂,横陈于黄土黑天之间,而忙于征战掠夺的将领们,也许连尸骨都不会好生替他们收殓,直至化为白骨飞灰,消失于天地间。

  人命于战时贱如蝼蚁,我又何必定逼着自己眼睁睁看着?

  今日已经听说,明日又要开拔作战,分兵两处,一攻彰德,一攻大名,朱能这一路是和薛禄合攻大名,另一大将丘福跟随燕王攻打彰德。

  彰德是燕军南下粮道必经之城,所以燕王亲自上阵,大名此处驻军不多,分兵去攻,也不过是为对彰德成犄角之势,有所钳制而已,所以算是个轻松的任务。

  我打算,明天战时,溜走算了。

  

  次日出战前,我见那易公子跟在朱能身边,他依旧一身白衣,只不过换成劲装,丝毫不在意自己如此触目极易成为箭靶,高踞马上,淡淡目光流转,被他目光扫及的人们,却都不由自主的一凛,情不自禁挺直腰背。

  当天的战事实在乏善可陈,不过是流血再流血,直至胜利而已,朱能喊话,对方以箭矢回答,朱能也懒得多费唇舌,直接命令攻城,轻装骑兵迂回破坏路障,重甲步兵以战车攻城,更无数士兵如蚂蚁般攀着云梯,拼死攀缘而上,惨呼声不断响起,城楼上箭矢腾空如乌云,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呼啸撕裂长空,投石箭矢有的落在地上砸成深坑,更多的是带着飞溅的血花和瞬间消失生命的躯体,从高高城墙上栽落,哀绝的惨呼里,幸存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继续狂奔上前,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淹没声声呻吟。

  未几,城破,守军杀出,背城一战。

  我高踞在远处一棵树顶,面无表情看着城门前自相残杀的大明子民,一边缓缓抹去脸上易容。

  良久转开眼光,叹息一声,正欲下树,眼光最后对人群中那个白衣身影一掠。

  混战军阵之中,他神色冷漠凝定如不动明王,单手策马,缰绳缠绕在左腕上,骏马飞蹄,一个起落之间已经冲到阵中,对着那忙忙列阵的弓箭手,竖起盾牌的步兵,以及在盾牌后急极竖起长枪的枪手,横剑一挥,弓箭拍落,盾牌碎裂,长枪落地,长枪手捂着被震裂的鲜血淋漓的虎口惨呼栽倒,一片慌乱中,守军匆忙列就的阵型已被他闪电般撕裂,人潮涌上意欲补救,却已来不及,那白色身影一踹马腹,逆风之中马蹄飞踏向另一处弓箭手集聚之处,又是一阵落花流水的冲毁与哀呼,弓箭手四下奔逃,他也并不追杀,只是前冲,白衣飞舞银光闪动,所经之处,溃不成军。

  守城将领发现他的棘手,令旗一指,无数士兵狂潮般卷上,刀枪剑戟戳挑砍刺,寒光如雪杀来,他只是敛眉沉眸,单剑起落,动作精准迅捷,宛如行云流水,手挥目送般,接近他意图伤人的士兵,呼啸拦阻,再纷纷惨嗥着跌出,手中长剑如神龙在天,夭矫灵动,所向披靡,攻杀者虽众,却无一人是一合之敌。

  血光飞溅,士兵们在地上辗转呻吟,但大多是失了再战之能却又不伤性命,屡战屡败之下,那本来欺他无甲胄在身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一次次缓缓退去。

  我眼里掠过激赏之色,好武功好神威,好武功还不算稀奇,但能将武功控制得这般精妙,倒绝非易事,看来他安全无虞。

  目光匆匆一触即过,我抿着唇转过头,眼角余光里飞闪过一幕景象。一人斜斜跟随于那易公子后侧,左手盾牌后隐隐可见单手斜挎劲弩,向着城头。

  并未在意,纵身而起,然而我触及手中一条弯曲的树枝时,霍然惊觉。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扭身,再看了一眼,目光一寒。

  是方位!

  他所在的那方位,与城楼正成死角,任怎么射,也射不上城头。

  已进入混战,漫天流矢,并非对射之机,那么,要劲弩何用?

  那姿势,那方位,那手势。。。。。。

  我再不多想,双脚一蹬树身,直扑而下,大呼:“小心暗箭!”

  这一声用了内力,声响震得几乎满战场人人可闻,马上的易姓男子霍然回首。

  与此同时,那持弩之人手一颤,弩箭呼啸飞射而出。

  那箭流光飞射。

  那回首跨越时光。

  那一回首,长风里,硝烟中,鲜血淋漓的战场上,满地零落的呻吟里,必杀的箭势笼罩下,他突然浑身一震,宛如被人点了穴道般,惊震绝伦的僵在了马上,凝成雕像。

  他身侧的灰衣护卫,那般沉稳寡言以捍卫主子为第一要务的人,竟然如他一般视那弩箭于无物,瞪大了眼睛,手指抖颤,连缰绳都几乎掉落。

  。。。。。。

  夏日薰风,带着淡淡血腥气息卷近,拂起他的衣袂,他突然开始颤抖。

  那般沉稳冷淡,笑对生死,任何时候看来都坚冷清逸如碧水白石的一个人,不因暗算的杀着动容,不因血色的杀戮改色,却因为一个声音的乍响,因为一个身影的突然出现,在不能自抑的颤抖。

  我身在半空,看见他越来越近的脸,和明亮如星的眼,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有生以来,我未曾见过一个人眼中可以有这般澎湃汹涌的情绪,这么多的,几乎可以满溢而出的惊诧与狂喜。

  他在狂喜。

  他为什么如此欢喜?

  是否因为,那个声音,是他魂牵梦绕时时幻听的声音?是否因为,那个身影,是他夜夜不眠辗转挥之不去的身影?是否因为,那个人,是他历尽艰辛万里追寻誓不放弃的人?

  。。。。。。

  我的心有刹那的了悟。

  然而不及有任何反应,巨大的惊惶已经令我几欲惊呼。

  他根本没有看见那强劲的飞矢!

  只是呆呆的,无限欢喜深情的看着我。

  忘记身处战场,忘记利箭袭身。

  有一刹,我以为我在他眼中看见泪光。

  难道。。。。。。

  然而这一刻来不及思考,我拼尽全力,反手一抽一甩,照日流电般射出。

  锋锐绝伦的短剑尖利嘶鸣,追星赶月,在最后一刻,追上那必杀的一箭,堪堪触及尾端,将那箭撞得歪了一歪。

   
[正文: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信相思浑不解(三)]

  
  箭尖带着说男ド了冶鄱乓淮拭餮椋岬亩ぴ诘厣稀�

  他却看也不曾看一眼,却已自马上飞起,不顾自己扑向的方向正是箭尖所向,不顾如果我那一剑不曾撞歪箭尾他就会被一箭穿心,只是专注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腾空而起,白色披风翻卷如云,扑向我。

  我怔立在当地,只觉眼前暗影一掠,已被他紧紧揽进怀中,听得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响在耳侧:“怀素,怀素,怀素。。。。。。”

  似陌生似熟悉的怀抱,似熟悉似陌生的名字。

  我有一刹那的僵窒,微微侧了侧头,感觉到他的发摩擦着我耳珠,丝缎般的触觉,淡淡的杜蘅气息笼罩近来,深幽而清远,那轻唤呢喃如细雨,一声声润湿了我的心,我只觉得自己绷紧的全身随着那呼唤一分分的温软下来,再兴不起半丝的抗拒与不适。

  良久,我终于轻轻抬起手,反拥住了他。

  他轻叹一声,将我抱得更紧一些。

  我伏在他肩侧,无声的叹息,你是谁?你是谁?原来你寻找的果然是我,可是直到此刻,我依然不知你是谁。

  看见同样扑过来却满脸欣喜驻足于半途,只以欣慰目光注视我们的那个中年男子,再垂目看他勉强压抑却仍微微颤抖的肩,我收回了那句:你是谁?

  让他。。。。。。多一刻欢喜也好。

  那中年男子长剑飞舞如水幕,击飞纷乱的箭雨,他浑忘一切,只将我紧紧相拥,于纠缠呼喊着为生死搏杀的人群一隅,疾落如风流矢群里,遍地殷然血色与残落尸骸间。

  …

  天色将晚时,朱能终于攻下大名城。

  火红的夕阳沉艳的颜色,透射在只剩刚刚经历烽火硝烟的城墙上,如泼洒了一壁的鲜血。

  疲惫的士兵们此时才有心思远远的看过来,目光中满是好奇,我犹豫了一下,正要拉着那男子退开,却见一骑如飞而至,马上的却是朱能,他瞪着我,几乎快将眼珠都瞪了出来。

  我在朱能惊讶的眼光中毫无瑕疵的微笑点头,转过身却问身侧那少年:“他为什么这样看我?”

  原本微笑携我前行的他听到这话,立即顿下脚步,似是想了想,才缓缓回身看我,我对上他的目光,苦笑了笑。

  半晌他低声道:“怀素,你。。。。。。失忆了?”

  “也许,”我吁了一口气,“也许是人为的失忆。”

  “是谁?”他长眉一挑,怒气一现,立如利刃割过人的眉睫,锋锐凌人。

  我淡淡道:“他说他叫阿悠。”

  “贺兰悠。”他静静道,神色间倒不如刚才乍知我失忆的怒色逼人,只是更冷更寒了些,眉目如笼薄冰,“他封了你的记忆?”

  我点了点头,他又问:“你。。。。。。不记得我了?”

  我很尴尬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见他只是微微一叹,轻轻拉了我到不远处一株树下,看着我的眼睛,淡而坚定的道:“没关系。。。。。。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记得,我定会让你永远不能再忘记我,怀素,我是沐昕。”

  “沐昕。。。。。。”我咀嚼着这个名字,品出微微的甜,心底有细密缠绕的情绪,丝丝荡漾,抬眼看他,夕阳的光影镀得他轮廓美好,神情坦荡明朗如皎皎美玉,我想他定是我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我却将他轻易遗忘,然而他不愤懑,不沮丧,不迁怒,不曾指天划地叫嚷着报复寻衅,只是如此坚定的告诉我,他是谁,而他,将会努力令我此生,再不能将他忘记。

  我微微笑起来。

  沐昕,你可知道,刚才那一刻,我欣喜又后怕,欣喜我梦想成真,后怕那一路追随里我无数次的动摇,都可能与你错过。

  就在这一刻,我的所有细微的感觉都在告诉我,你是我极亲密的人。

  就在这一刻,我知道,终我一生,我不会再忘记你。

  

  相依坐在树下,先取出白帕仔细将沐昕伤处裹了,雪白帕子沾染点点鲜红如桃花,看得我心里微酸,沐昕却微笑着将帕子收进怀里。

  靠在他身侧,沐昕正简略将我过往的事说了一些,我静静听着,看着天边层云晚霞,渐渐谢却那艳红,看青碧天色转深黛,黛色天空里,闪起一颗颗星子。

  沐昕的叙述在北平妙峰山那一处突转迟疑,“。。。。。。那日我赶回北平,不知怎的总不安心,便干脆将刘成和寒碧流霞接了出来,那晚好大的雨,我担心刘成的病,便用了马车送出城,所以慢了些,赶回西山时已近天亮,结果。。。。。。回来时便见你师傅背着方崎回来,说她落崖伤了脚,却怎么等也不见你和熙音,艾姑姑。。。。。。”

  我突然一颤,他立即住口,关怀的问我:“怎么?可是觉得凉?”

  我摇摇头,蹙眉道:“只是突然觉得心悸。。。。。。没事,你继续。”

  他却伸手把了把我的脉,见无事方接道:“后来熙音淋得透湿的回来,神色惊惶,说你去寻找方崎的时候和她们遇上,艾姑姑正在崖下采药,你不放心也下了崖,那药草极娇气,沾不得铁器,艾姑姑怕她的药铲坏了那草的药性,要她回来取木铲,我便随了她去,结果还未到南麓,便听得山崩之声,阻断了道路,泥水滚滚而下,早已看不到你们所在的那崖。。。。。。我那时,我那时。。。。。。”他连说了几个“我那时”,似是心情激荡,竟一时无法接续。

  我心中恻然,心知他当时眼见山崩崖堕,乱石飞滚,天地之威下人如蝼蚁,如何能有幸存之机?那一番撕心裂肺绝望伤痛,当真不可想象。

  突然想到一个念头,不禁霍然抬头看他,他为我目光一惊,诧道:“怀素,为何这般看我?”

  我指着他,“沐昕,你当时,是不是还是去了!”

  他微微一怔,突然转过头去不答。

  我知自己猜对,不禁恨道:“你不要命了!人力怎可与天地之威对抗。。。。。。”

  他一口截断我的话:“生要见人死要见。。。。。。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哪里却不能去救,什么都不做,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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