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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他娘十一个大铜子就卖出一套行李去。”越想越难过,抽抽搭搭地哭,垂头丧气拽驴往北走——甭回头,褥套没了!
李四掩护张三偷完褥套,自己怎么下手呢?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小可鸪往前走。走到永定门护城河边,来机会啦!怎么回事?桥头上“叉车”了。那时不分上下道,车马一多,遇上道窄就叉上了。这回一叉车,正把小可鸪叉当间。前头两辆大车一台地挂子,右边是独轮手推车。后头是四头骆驼一辆驴车。他自己拉着驴出不来进不去。
李四一看,嗯,好机会。这时候,张三把褥套送到窝主那儿又回来了。李四一努嘴,张三明白了:“我给你护托。”护托是行话,也就是打掩护的意思。张三把大棉袄脱下来披在身上,这下棉袄变斗篷了。张三一叉腰,棉袄支起来了。这下把碍眼的推小车那位挡住了。李四手底下利索,右手抓缰绳,左手拿小刀——噌!断了。缰绳可断了,但没撒手,怕可鸪觉得绳子轻了,真快,右腕子一反,来个单挽扣,一下就拴在独轮车前沿子上了!前后半分钟,牵着那半截缰绳一打横,拉着驴顺着边上便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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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鸪进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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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鸪拉栓在独轮车上的半节儿绳子还给别人支嘴哪!“哎,推双轮的,往左磨一磨……那个车把式,你拽下牲口,往里,你往哪拽!往里拽!真笨!你这马还不如俺这驴听话呢!你看,俺这……驴也没了!”
顺缰绳一看,那头在独轮车上拴着呢!“我说,你把俺驴偷走,还让我给你拉小套哇!”“你什么时候把绳子拴在我车上了!再说,就推这点白薯,也雇不起拉小套的!”“那驴呢?”“我哪知道,解下绳子快追驴去!”“驴都没了,还要绳子干吗?”这回进城不用挤了!空手儿嘛!进了永定门一边哭一边走:“缺大德的!上我姐夫那告你们去!让我姐夫拿大皮带打你!”
回过头来再说张三李四,把驴送到窝主那儿,俩人一琢磨:刚才打赌,现在平局。李四说:“三哥,这不算,您要是能把他那蓝缎子棉袄弄下来,明儿还是东来顺,我请客。”“兄弟,大冷天扒棉袄我没这能耐认输!你要行,我请客。”“不是吹,我连礼服呢帽头都拿得下来。”
说完,哥俩进城了。没到天坛就追上了。小可鸪连哭带骂正走着呢。李四说:“三哥,您坠着点,我马上来。”说完走了,上哪呢?上天桥一家租孝袍子的小店去了。怎么还有这店呢?过去穷人多,家里死人,做孝衣做不起,干脆租赁几件,五个铜子一天,亡人入土马上退回去。别看布都糟了,可总洗得干净。李四花了六毛零五个铜子租了一件孝袍子、一顶孝帽子。穿好了,就追上去了。张三在路边正等着呢:“那小子顺刷子市走呢,你到珠市口顺刷子市北口往南迎他正好儿。”
李四顺刷子市进了北口,对面小可鸪正哭着呢:“你们得不了好死!我见了姐夫……呜……打你……”走近了,李四搭碴了:“兄弟,大正月哭什么?”“我哭,搁你身上你也得哭!东西丢了……”“丢东西至于这么难过!看我,我爸爸今天死了,现在才报了一半丧,磕了八十多个头了,还差一半没磕呢!我都没这么难过!你到底怎么了?”“你跟俺不一样!你爹死了花钱在明处,俺那个钱都不知扔哪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哎,别骂人,说说,我给你帮忙。”
哎哟?小可鸪可见了亲人了。从头到尾一说,李四听完一点头:“兄弟,不是跟你吹,我可是老北京了。南半城三教九流没有我不认识的。这永定门外丢的东西……不是王五,就是赵六。好办,他们虽在城外头作案,可家在城里。我先领你上王五家去!找着以后,心平气和地说,还回来便罢,要不还,揪他打官司!”
小可鸪高兴;“大哥,谢谢你,你叫什么”“免贵姓梅,小名叫影儿。”“哈哈!梅影儿,这名字挺好记的。”“好了,走吧。”说着话拐弯抹角,把小可鸪带到一条头东尾西的胡同里,用手一指路北黑门:“王五就在这住,我先进去。”一撩孝袍刚要进门,又回来了:“不行,王五在后院住,我穿着孝,从前院去,大年下,谁不骂呀?”“那咋办呢?”“这么着,你先把棉袄借我穿上,等东西要回来,再脱给你!”
小可鸪要东西心切,马上自己解纽袢儿,脱下棉袄直哆嗦。李四说:“兄弟,有点冷吧!”说着话脱下孝袍子塞给小可鸪:“别看是单的,它是粗白布,多少也挡寒。”有拿孝袍子挡寒的吗?也搭着小可鸪冷迷糊了,接过来就穿上了。“孝帽子带着也不合适。”不容分说,孝帽子也给换上了,把礼服呢帽头往自己头上一扣。
“大兄弟,等十分钟。”说完进院了。要说真守信用。哪用十分钟,一分半钟就出来了,不过是从后门出来的。
他是走了,小可鸪在前门傻等呢,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了。您想:蚕吐丝大棉袄、礼服呢帽头一下换成洗得精薄的孝袍子孝帽子,三九天受得了吗?冻得小可鸪在胡同里直跳舞。怎么还有那心思?不是,身上一冷,脚也吸得慌,上下身都得活动。“十分钟……八个十分钟也过去了!怎么还不出来?鼻涕眼泪全下来了。有那过路的一看这模样,这穿举动,还夸呢:“罢了,养儿子就得这样。老的死了!身穿重孝泪流满面,而且急得在胡同里直蹦!”他哪知道那是冻的!
眼看四点多了,太阳都下山了。小可鸪绷不住了,堵门口喊上了:“梅大哥,梅影!”嗓子都干了。
前院住着一位,打了一宿牌,天亮以后,吃饱了喝足了,睡得太香了。四点多听门口有人喊,听不明白,从屋里出来,“大白天喊什么?街门又没关着!”一抬头,吓一跳:“咳!孙子,大年初二你嚎什么!”小可鸪一说,这位明白了:“傻小子,你又上当了,这个院是穿堂门,人家早从后门走了!你姐夫不是警察署长吗?快找他去吧!”
小可鸪抹头就跑。心里这委屈呀。一边走一边哭,到他姐夫公馆这儿,一看大门关着呢。你倒按电铃呀,全忘了,一边砸门一边连哭带喊:“姐姐……呜……开门!”
他姐姐正在里边打牌呢,一听有人连哭带骂地砸门,心说谁这么大胆子!听差的又放假回家过年去了。只好自己开门。
到门口一开门,吓坏了,兄弟穿着重孝,戴孝帽子,心说坏了。
小可鸪可见着亲人了:“姐姐,了不得了。”正哭着呢,猛然想起拜年来了。趴地下就磕头:“了不得了,全没了!”
他姐姐更难过了,这不是报丧吗?孝子头满街流呀!心想上个月回家,二老爹娘还全结实呢,怎么几天就没了?我得问问谁先死的?想到这儿擦擦泪:“兄弟,先别急,我问你,是爹先没的?还是娘先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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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鸪进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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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呀!先没的褥套后没的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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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贼胡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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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阜成门门脸往东,路南第二条胡同名叫民康北巷。明末以来,这里一直是个富有历史传奇色彩的地方。
明朝末年,闯王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兵临城下,一个个盔明甲亮,军装号坎齐整。人分五色,马分五色,盔分五色,甲分五色。高挑各样大旗,飞龙旗飞虎飞彪旗飞豹旗,三十六杆天罡旗,七十二杆地煞旗。旗挨旗,旗挤旗,旗碰旗,一百零八杆压阵旗,刀枪如麦穗,剑戟似柴林。好一支农民起义军,真是八面威风!
消息传来,皇宫里一片混乱。末帝崇祯急忙召集文武,商议对策。可是此时的大明朝已经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文武大臣一个个装聋作哑,谁也不答碴。
崇祯一看,勃然大怒:“尔等只知养尊处优,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尔俸尔禄,俱是皇家所赐,上不与君分忧,下不为民解愁,岂不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值此时乃国家存亡之秋,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带兵剿匪,真乃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辈,尚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岂不羞哉!”
别说,这一骂,真有个懂得害臊的。有一人出班跪倒:“启奏万岁,暂息雷霆之怒,慢发虎狼之威。为臣有本启奏。”
谁呀?九门提督,外号叫青果头,因为好钻营,脑袋磨成了青果形啦!
“爱卿何本启奏?”
“万岁,休要担惊,闯贼尚未入京。亡羊补牢,未为迟也。臣愿带兵严加防守。宁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皇城安泰!”
皇上一听:“好!爱卿真乃忠臣,依卿所奏,严加防范,倘击退贼兵,孤定有重赏!”
“谢万岁。”
散朝之后,青果头可当回事了,不能有负皇恩。城内各处安排兵丁。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枪口上着大刺刀,一人发一包耗子药!发药干吗?那意思就是,真要是闯王进城了,干脆吃药自杀得了。而且为了提供粮草,就上老百姓家里横抢竖夺。哎哟,老百姓这个骂呀!都盼着闯王进京。青果头安顿好了之后,不辞辛苦,骑着马,带着五百亲兵巡城,从南城到北城,从北城到东城,从东城再到西城,刚跑了两圈,一回头,五百亲兵还剩二十多人。怎么?全跑了!他头里骑马,后头跟着走,受得了吗?
说话天就晚了。吃完饭,青果头上了马,带人接着巡城,他倒不嫌累。
天完全黑了,星光惨淡,四野凄然。家家关门,户户上锁。兵荒马乱的谁没事瞎溜达。哎,从阜成门内大街晃晃当当来了一个人。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五左右,瘦的跟螳螂差不多。秃眉毛,小母狗眼,翻鼻孔,露着两撮鼻子毛,尖嘴猴腮,高颧骨,小嘴跟小尿盆儿似的。头带皂帽,身穿箭衣,外套红坎肩。看穿着打扮是个兵丁,谁呀?阜成门这的一个更夫——王四。
在这一带提起王四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坏!坏的都出圈了。踢寡妇门,刨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欺负小孩,踹老头。什么缺德事都干。这边的家大人哄孩子都拿他吓唬,“快睡,王四来了。”孩子当时就不哭了。大人们也拿他起誓:“我要是说瞎话,叫我出门碰见王四!”您就知道这人缘怎么样了!
闯王大军兵临城下,城内所有的兵卒全都十分紧张,气氛紧张。
王四每天晚上出来打更。原来他不是干这个的,这是他自个要求换的活。为什么呢?这里头有个原因。王四的媳妇姓曹,长了个大圆脸,大鼻子大嘴大龇牙,大伙都管她叫曹大牙。还特别爱捯饬,每天抹粉得抹半斤左右,胭脂也得抹四两,抹得脸上跟猴屁股似的。曹大牙有个表哥叫曲大龙,俩人从小就一块玩,玩着玩着就不好好玩了。家里一看这不行啊,赶紧找人家,正好王四光棍一个人,得了,就把曹大牙许给王四了。可是,曲大龙跟他表妹一直没断,两个人明铺暗盖。王四知道了,不干哪。可曲大龙在街面上也是横行一霸,身上刺着龙刻着花,什么草龙团龙盘龙独龙全有,左边丹凤朝阳,右边百鸟朝凤,脖子这乌龙绕柱,腿底下麻姑献寿。后背刺着“团圆福寿”,没想到感染了,赶紧上药,等痂掉了一看哪,改了“王八下蛋”了。反正在这一带也是没人敢惹。这回两个人要碰碰,老百姓高兴,这俩人哪个死了都好。可没想到,出来了事的了。有个老混混王宝扇给他们说开了,几个人坐在一块一商量,最后决定曹大牙白天归王四,晚上归曲大龙,然后曲大龙每月贴给王四一百吊钱。都挺高兴。您说不是一群混蛋吗?
所以王四找到老爷要求打更,为的是晚上给曲大龙躲空。
今天晚上,王四喝了点酒,吃完饭正剔牙呢,一开门,曲大龙进来了。“哟!大龙来了。”“啊,四哥,天不早了,还不走哇!”“哦,对对,我走,你们歇着吧。”拿着锣就出来了。
喝得迷迷糊糊,顺着大街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唱:“一更呀月牙儿照在正东,小妹妹……”当!来一锣。满大街跑醉鬼。走着走着,旁边有座关帝庙。王四一看,庙内大门开着,老道们全跑了,兵荒马乱的都顾命要紧。关帝庙挺小,一间门面,开着门,借着月光一看,正中供着关公,这边关平这边周仓。王四借着酒劲上了台阶,往里边一看,也不知谁上香时给老爷挂了一件黄袍。王四一看挺好,趁着没人,偷点东西吧。
王四一伸手把关公身上披的黄袍揪下来了,一看,还挺新。再一看,周仓手里握着那口青龙偃月刀也挺好玩。一伸手拿下来了。敢情这刀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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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贼胡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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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四一看,挺好。把锣槌先掖裤腰带后边,又一看这锣怎么办呢?得了,也搁后边吧。把锣上的提手也塞裤腰带后边了,把黄袍一抖,披身上,手握青龙刀,从庙里出来了。
大街上冷冷清清,也没人,就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