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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
“你常常分析你自己吗?”
“有时,我试著去分析。”她又笑了,用两只手交叉著枕在脑后,靠在沙发椅里,那股
慵散劲儿更其动人。“可是,不分析还好,越分析就越糊涂。”
“每个人都是如此,”他说:“分析自己和了解自己都是一件难事,”他凝望她:“你
是不必分析自己的,一切最单纯,最完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你身上……”
“你错了,”她的黑眼睛深深的回望著他:“世界上没有一件单纯的东西!”他沉默
了,他们对望著,时间在双方恒久的注视下凝住了。半晌,他眩惑的托起她的下巴,迷茫的
说:“我奇怪,在你这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的思想?而我一直都认为,女人是
最现实的动物,你这小脑袋里的东西,好像还非常复杂和丰富哩!”
“你想发掘吗?”“你让我发掘吗?”“如果你是个好的发掘工人。”
“我自信是个好工人,只要你给我发掘的机会和时间。”
“你有发掘的工具吗?”
“有。”“是什么?”他捉住她的手,把那只手压在他激动而狂跳著的心脏上。几度夕
烟红15/78
“在这儿,”他紧紧的望著她:“行吗?”
她的大眼珠在转动著,像电影上的特写镜头,慢慢的,将眼光在他的脸上来回巡逡,最
后,那对转动的眼珠停住了,定定的直视著他的眼睛。小小的鼻翼微翕著,呼吸短而急促,
温热的吹在他的脸上。他对她俯过头去,又中途停住了,他不敢碰她的唇,怕会是对她的亵
渎。拿起了那只手,他把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额头上,最后,紧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他无
法再抬起眼睛来看她,因为,在自己充满幸福和激动的心怀里,他忽然觉得要流泪了。而当
他终于能抬起眼睛来看她的时候,他只看到一张苍白而凝肃的小脸,隐现在一层庄严而圣洁
的光圈里。怀著这些温馨如梦的回忆,他在浴盆中浸得已经太久了。洗过了澡,穿上睡衣,
他走出浴室,直接来到何慕天的房间里。房里又是烟雾沉沉,何慕天正坐在他的安乐椅中,
那神情看来又遭遇了问题。他对魏如峰仔细的审视了两眼,指指前面的椅子说:“坐下来,
如峰。”魏如峰坐了下去,注视著何慕天,等著他开口。何慕天先燃上了一支烟,慢慢的抽
了一口,然后从容的说:
“昨天公司里开了董事会议,关于你那份增产计划,大致是通过了,预备明年一月份实
施。至于在香港成立门市部一节,也预备明年春天再考虑。最近,胡董事说业务部的施主任
有纰漏,我想要你去注意一下,必要时,就把施主任调到别的部门去。”“好,我尽量注
意。”魏如峰说。其实,泰安纺织公司的股份百分之七十都在何慕天手中,其他的董事不过
握著一些散股,所谓董事会议,也就是形式上的而已。事实上,只要何慕天有所决定,会议
开不开都无所谓。
何慕天喷了一口烟,沉思了一下,微笑著说:
“公事交代清楚了,我们也该谈谈私事了。”
“私事?”魏如峰愣了愣。
“嗯,”何慕天点点头,亲切的说:“如峰,有没有出国的计划?”“怎么?”魏如峰
有些困惑。“公司里想派人出去吗?我并不合适,我学的不是纺织,又不是商业。”
“我知道,我只是问你对未来的计划。你已经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二十七。”
“对了,二十七岁,我像你这个年龄,已经有霜霜了。”“姨夫是在问我的终身大事?”
“也有一点是,我听说你和一个交际花过从很密,有这回事吗?”“哦,”魏如峰笑了
笑,这并不是他的秘密。“那大概指的是杜妮。她死缠住我,我可没对她动感情。”
“虽然没有动真情,一定也有来往吧?”何慕天锐利的盯住魏如峰问。魏如峰点点头,
笑著说:
“假如我说和她没有关系,就未免太虚伪了,是吗?姨夫,你一定了解,和这种欢场女
人来往,如同交易,谁都不会动真情的。而且,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只要她长得不错,我
也不会像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
“唔,”何慕天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我喜欢你这股坦率劲儿。那么,告诉我,为什么
最近一个月以来,你把这些女人全断绝了?”魏如峰一怔,接著就胀红了脸,他不安的在椅
上蠕动了一下身子,伸了伸腿,说:
“姨夫,你对我的事好像清楚得很呢!”
“当然清楚,”何慕天微笑著,深思的说:“你想,你将来会继承泰安,这么大的一个
公司即将落在你的肩上,对你的事,我怎能不关心?”“什么?”魏如峰吃了一惊。“我?
继承泰安?为什么?”
“你是我的亲人,又有商业天才,公司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更安全。而且,近来我对
商场中的追逐倾轧,已经觉得疲倦了,很想把这个重担交卸下来,然后过几天清静日子。假
如你没有什么出国读书的计划,我就希望你把时间多放在公司里一些,工厂里也去跑跑。两
三年后,你就可以变成实际的负责人了。”“姨夫,”魏如峰皱皱眉头,深深的望了何慕天
一眼:“你要把公司给我,我应该感激你,可是,说实话,姨夫,我并不想负责泰安。”
“为什么?”“我和你一样,我厌倦商场的这些竞争和欺诈。我自己是学文的,商业和纺织
都不是我的兴趣,也不是我的本行,我之所以留在公司里,完全是因为你需要我。有一天,
霜霜会结婚,那时候……”“慢慢来,如峰,”何慕天打断了他。“你对这笔财产一点不动
心吗?”魏如峰苦笑了。“当然动心,”他说:“如果我说对财产金钱不动心,我就太矫情
了。但是,我不愿继承泰安,这应该属于霜霜……”
“属于霜霜——”何慕天沉吟著说:“和属于你,这不是一样吗?”“什么意思?”
“我是说——”何慕天喷了一口浓烟:“如果你和霜霜结婚的话。”魏如峰陡的愣住了,他
瞠目结舌的望著何慕天,后者正平静而从容的吐著烟雾。他站了起来,盯著何慕天的脸,诧
异的说:“你开玩笑吗?姨夫?”“一点也不开玩笑,你们是表兄妹,从小在一块儿长大,
彼此了解,又彼此亲爱……”
“但是,我不爱霜霜,霜霜也不爱我!”
“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荒谬,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魏如峰深吸了口气说:“我一直把霜霜当亲妹妹看,
而且,我现在也正在恋爱。”
何慕天震动了一下,在烟灰缸里揉灭了烟蒂,故意轻描淡写的问:“是吗?是怎样的一
个女人?像杜妮那样的吗?你预备和这女人‘恋爱’多久?”魏如峰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他
做梦也没想到何慕天会用这样的语气来侮辱他的恋爱,而且还连带侮辱了晓彤。这使他无法
忍耐,他用手指抓紧了椅背,竭力控制自己沸腾的怒火。半天后,才颤抖著嘴唇,冷冰冰的
说:
“姨夫,我明白了,你想用泰安去给霜霜买一个丈夫?你找错了对象了,街上的男人多
得很,你随便去拉一个,告诉他你那优厚的条件,他们一定会趋之若鹜的!至于我,你骂我
不识好歹吧!”说完这几句极不礼貌的话,他掉头就向门口走,何慕天呆了几秒钟,然后猛
然恼怒的大声喊:
“站住!如峰!”魏如峰站住了,慢慢的回过头来,何慕天面对著一张倔强而坚定的
脸。他逐渐泄了气,怒容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切的落寞和失意,怎样的一
个青年!霜霜何其无缘!他叹了口气,对魏如峰摆摆手,乏力的说:
“好,你去吧!”魏如峰迟疑了一下,向门口走去,何慕天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如峰!”魏如峰再度站住,何慕天凝视著他,慢吞吞的问:
“告诉我,你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杨晓彤。早晨的那个晓字,彤云的彤。”
“很漂亮吗?”“哦,”魏如峰怒火已消,热心的说:“不是漂亮,而是可爱,漂亮这
两个字多少有点人工美的成分在内,晓彤是完全自然的美,真实的美,由内在到外表,无一
处不美。”
何慕天凄苦的一笑。“好,你去吧,如峰,希望有机会能见到这个神奇的女孩子。”魏
如峰也笑了。“你一定很快就会见到她,我会带她到家里来玩。”他说,望著何慕天,他知
道,他们之间的不快已经过去了。
楼下,突然间,尖锐的喇叭声又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在夜色中锐利的狂鸣起来。几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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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远面对著自己那张“浣纱图”,看了又看,越看越心烦,这已经是今晚画的第三张
了,竟连个美人脸都画不好!“天才”早已是过去的东西了,他在自己的画里找不到一丝才
气,别说才气,连最起码的工力都看不出来。他皱皱眉,“重拾画笔”,多荒谬的想法,徒
然浪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一阵烦乱之下,他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用力的对墙角扔过去,
纸团击中了正坐在墙角补衣服的梦竹身上,她一惊,抬起头来,接触到明远的一对怒目。
“又画坏了?”梦竹柔声问,小心翼翼的。“慢慢来,别烦躁,现在就算是练练笔,笔练顺
了,就可以画好了!”
“废话!”明远叫:“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该听王孝城的话,画画!他以为我还是以
前的明远呢!殊不知我早已变了一个人,艺术家的梦只有留到下辈子去做了!从明天起,我
发誓不再画了!把这些画笔颜料全给我丢进垃圾箱去!”
梦竹带著几分怯意站起身来,她实在怕极了明远的砸颜色碟子和摔笔摔东西。她走过
去,代他把颜料收拾好,笑著说:“今晚别画了,明远。你也太累了,白天要上班,晚上又
要画画,休息一晚吧!明远,我们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干脆今晚去看看朋友好不好?”
“看朋友?去看王孝城吗?看他有多成功,弟子满天下,一小张横幅卖个两三千,大家
还求爹爹告奶奶似的去求他的画……”“明远,”梦竹锁紧了眉:“你变了!孝城是我们多
年的老朋友,但是,你说起他来口气中充满了嫉妒和刻薄,他待我们不错……”“是的,他
待我们不错!”明远干脆大叫了起来:“每隔两三天,他就送奶粉衣料罐头什么的来,他现
在阔了,他送得起东西,他的东西使你对他五体投地……”
“明远!”梦竹叫。“他对我们施舍,表示他的慷慨!我呢?我就得受著!他阔了,他
不在乎,但是,我杨明远的一家子就在接受他的救济,我告诉你,梦竹!你不许再接受他的
礼物……”
“我并没有要他的礼物,只是他的诚意使人难以拒绝,每次提了东西来,还陪尽笑脸,
又怕给我们难堪,又怕我们拒绝!人家是一片好心。”“好心!”明远咆哮著:“我杨明远
就要靠别人的好心生活吗?是的,我穷,你嫁给我了,你就要跟我过苦日子!我的运气不
好,我倒霉,你就只好跟了我倒楣!……”
“明远,你别把话扯得太远好不好?难道我嫌你穷了吗?收孝城的礼是不得已,你为什
么一定要把别人的好意当恶意呢?人家又没有嘲笑你或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没有恶意,可是我受不了!他使我觉得压迫,你懂不懂?无时无刻,他都用他的成
功,他的富裕的生活,他的身分地位来压迫我!而以前,任何教授对我的评价都比他高!现
在呢?他成功了,他用礼物,用那些同情的怜悯的眼光来堆积在我身上,他使我受不了,你
懂吗?我受不了他那种把我当作病人膏盲的人的那副样子……”
“他成功了,这并不就是他的过失,是不是?”梦竹问。“你不能因为他的成功,就抹
煞掉你们的友谊呀!”
“友谊!”明远嗤之以鼻:“这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梦竹呆呆的站著,沉痛的望著明远,好半天,才幽幽的说:“明远,你变得太多了。”
“是吗?我变得太多了?”梦竹的话更加勾起了明远的怒火,他逼视著梦竹说:“是
的,我变了,你知道是什么让我变?你知道我一点都不爱这份生活吗?你知道我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