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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的房间,她伸头进去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经过魏如峰的房门,她站住了,侧耳倾
听,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把手按在门柄上,想打开门看看,想想又算了。百分之八十,
他也在公司里。这不是个停留在家里的时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工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
在做些什么。只有她!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了,那样空空洞洞、迷迷茫茫、摇摇晃晃的度
著每一个日子!
下了楼,走进饭厅,她忽然一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魏如峰正坐在餐桌上,难道他会
起床这么晚?而又不去公司里上班?看他那副吃相,他似乎已经饿了三天了。可是,那对眼
睛奕奕有神,而精神愉快。看到了她,他扬起头来,高兴的打著招呼。“早呀!霜霜!”霜
霜耸耸肩,冷冰冰的说:
“你是在吃早饭?还是在吃午饭?”
“都可以。”魏如峰笑著说:“反正,这是两天以来,唯一好好吃的一顿。”霜霜锐利
的看了魏如峰一眼。
“你似乎有什么喜事?”
“喜事?”魏如峰怔了怔,接著就微笑了。喜事!真的,这该算是最大的喜事了!一天
云雾,终算澄清,看到的又是蓝天和阳光。一清早,晓彤的电话,把他从床上唤了起来,握
著听筒的时候,手发著颤,心发著抖,知道必定是她打来的!一声清清脆脆的“喂!”使他
的心脏提升到喉咙口,心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又有更坏的消息,但,她劈头就是一句:
“妈妈答应了!”“答应什么了?”他有些摸不著头脑。
“还有什么呢?”那软软的声音中夹著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欢笑:“当然是我们的事
嘛!”
两秒钟的思想停止,一刹那的呼吸紧闭,然后,像一针刺进了神经中枢般跳了起来,对
著听筒叫:
“喂!你在哪里?”“我正去学校,在街上的电话亭里。”
“听著!晓彤,你等我,我马上要见你!”
“不行!我要迟到了!”
“就迟到这一天!”“不行,”稚嫩的声音中却含著份固执的力量。“现在不行。如
峰,你使我变成一个最坏的学生了,说真的,我并不太在乎考得上考不上大学,但是,我要
对得起妈妈。”停顿了一下,然后是轻轻的一句:“你懂吗?如峰?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和晓彤生气?那是不可思议的事!谁能和那样一个小女孩生气呢?听著她的声
音,知道阻力突然消失……过份的狂喜和激动竟使他默默无言!他的沉默显然使对方不安
了。“喂,如峰,如峰!你在听我吗?”“是的。”“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心中胀满了那么多的感情和激动,应该从
何说起?对著黑色的听筒,他看到的是晓彤白晰的脸庞,和盈盈然流转著柔情的眼睛。真
的,他竟无法说话!对方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下决心的、委曲求全的声调说:“好
吧,如峰,依你吧。我在火车站,你马上来好了。”
噢!晓彤!那善解人意的小东西!他心中一阵激荡,眼眶竟没来由的发热了。对著听
筒,他低低的、柔和的、而又带著掩饰不住的冲动和热情说:
“哦,不,晓彤。你去上学吧,我知道你不愿意迟到。可是,放学之后我去接你,好不
好?给我一点点时间。”
“那——好吧,如峰,别到校门口来,太惹人注目了,还是在铃兰等我,放学之后我自
己去,你别来接。”
“几点钟?”“五点。”“好的,那么,准时一点。”
“就这样吧,再见,如峰。”
“等一等,”他急忙喊:“还有一句话。”
“什么?”晓彤问。他望著听筒发呆,好半天没开口。对方急了,一连串的问:“什么
话?快一点说嘛!我真的要迟到了。”
他把嘴凑在听筒上,低声的、重复的、狂热的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霜霜凝视著魏如峰,她可以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那个女孩子!那颗小星星!她不由自主
的哼了一声,魏如峰微微一惊,醒悟了过来。抬起眼睛,他对霜霜笑了笑:
“喜事?或者是你有喜事吧!”
“我有喜事!”霜霜嗤之以鼻:“除非你指的是被开除的事,能够不上学校,不听那些
鬼功课,不见那些让人头痛的老师,你称之为喜事,也未为不可!”
“霜霜,”魏如峰深思的望著她:“去念补习班,明年以同等学历考大学,如何?”
“没那个兴趣!”霜霜习惯性的耸耸肩,从阿金手上接过她的早餐,慢慢的给面包抹著牛
油,一面扬起睫毛来看了魏如峰一眼:“你是在关心我吗?表哥?”
“我从没有不关心过你,是不是?”魏如峰问。
“是吗?”霜霜似笑非笑的反问。
“我知道你许多事情——”
“例如?”“例如你现在和一个小太保过从很密!”
“小太保?”霜霜咬了一半的面包举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盯著魏如峰,接著,就大笑了
起来,一面笑,一面问:“你知道那个小太保是谁吗?”“我怎么知道!”魏如峰说:“我
是听别人传说的,说那是个什么帮里的——反正参加了太保组织的。霜霜,”他注视著她,
温和的说:“别玩火,那些小流氓,整天不务正业打架生事,你还是少接近为妙!”几度夕
烟红64/78
“哼!”霜霜突然的冒了火,气冲冲的说:“难得你这么关心我,你是真关心呢?还是
假关心?嗯?小太保!你叫他小太保吗?他比你可爱,你知道吗?他能为我出生入死,他敢
做敢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她眯起了眼睛,晓白那副傻呵呵的样子又浮在她的眼前。翘起
嘴,她也不懂为什么要为晓白说话:“总之,他比你强!”
魏如峰笑了。“那么,霜霜,我该恭喜你了,你似乎是在恋爱了!”
“恋爱!”霜霜猛的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盯著魏如峰,你是什么意思?讽刺人吗?恋
爱!和谁恋爱呢?你明知道!你还要说这些风凉话!魏如峰!我恨你!霜霜咬牙切齿的眯著
眼睛,一语不发的把牛奶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别神气吧,你心里只有那颗小星星,你就能保
险她会一直爱著你吗?你等著看吧!魏如峰结束了他的早餐,站起身来,他把一只手压在霜
霜的肩膀上。心平气和的说:
“霜霜,我一直像有许多话要和你谈,但是最近情绪太乱,又始终没有机会。我希望,
过一两天,大家的心情都平静些的时候,我能够好好的和你谈谈。霜霜,总之一句话,我时
时刻刻都在想著你,关心著你,你聪明、美丽、热情,有许许多多的优点,所以,千万别自
暴自弃。珍惜你自己,霜霜,但愿你能幸福快乐。”他注视著她的眼睛:“你慢慢的会发
现,世界很大,不像你所看到的那么狭窄。霜霜,快乐起来!”霜霜的大眼睛仍然瞪得圆圆
的,一瞬也不瞬的盯在魏如峰的脸上。魏如峰诚恳的语气使她心酸,而心酸中又混合了更多
的失意和心痛。咬紧嘴唇,她毅然的摆了一下头,似乎想摆脱掉一些无形的羁绊。然后,她
大声的、傲然的,像和谁赌气似的说:“你错了!表哥!我快乐得很!你怎么知道我不快
乐?”
魏如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
“假若你真能快乐,当然是最好的事。好了,我要到公司里去了。再见!霜霜。”“等
一等。”霜霜喊:“爸爸呢?”
“大概是到公司里去了。”
“车子也驾走了吗?”“我想是的吧!”“老刘帮他开车的吗?”
“不,他自己开的车。”
“昨晚的客人是谁?”魏如峰望著霜霜,昨晚的客人是谁?他有同样的疑问,昨晚他回
来的时候,何慕天屋里的客人还没有走,他甚至于不知道那客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今晨,阿
金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老爷昨晚带回来一位女客!一位女客,蓝布旗袍,梳著旧式的发髻,
皮肤白皙……而今天早晨,晓彤就打电话来说,她母亲不再反对他们了。这种种迹象,所指
示的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位女客不是别人,而是晓彤的母亲!她和何慕天一定经过了一番长
谈,而取得了协议,误会、仇恨,是不是都已解除?这之间到底有怎样一段曲折的恩
怨?……可是,别管它吧!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与晓彤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
“哦,”他说:“我也不知道!”
霜霜注视著向门口走去的魏如峰,把抹牛油的刀子在桌子上乱划,说:“唔,听说——
你那颗小星星的家里不赞成你,有此一说吗?”魏如峰迅速的转过头来。
“你的情报好像很快嘛!”
“对不对呢?”“不错。但这是过去的情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笑笑。“再
见,霜霜,今天你没车子,趁此机会,也在家里休息休息吧!”霜霜目送魏如峰走出门去,
再倾听摩托车发动和驰远,她一直沉思著靠在饭桌上,一动也不动。等到车声再也听不见
了,她才茫然的离开饭桌,一步一步的走向客厅,又一步一步的跨上楼梯。长廊上空无一
人,整个屋子像死般的沉寂。她听著自己的足音,数著自己的脚步,然后,她停在魏如峰的
门前。推开房门,她走了进去。站在魏如峰的书桌前面,她打开了抽屉,细心的搜寻起来。
晓彤刚刚和顾德美说了再见,一个男孩子就直冲到她面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
一惊,差点失声尖叫,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晓白!她喘了口气,埋怨的说:
“你这是干什么?又来吓唬人了!”
“姐,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讲。”
“什么事?等我回家讲不好吗?干嘛跑到学校门口来?你长得那么高,同学一定会把你
当成我的男朋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晓白说。
“可是,我现在和如峰——还有个约会。”晓彤吞吞吐吐的说:“你有什么事,晚上再
讲好不好?是不是你的小兄弟又和人打架了?”“不是,是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晓彤诧异的问。
“就是那个姓魏的事情!”
“怎么回事?”晓彤是更加糊涂了。晓白拉著她,两个人并排向路边走,走了一段,人
比较少一些了,晓白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东西,递给晓彤说:
“你打开看看!”“现在吗?”“是的。”晓彤狐疑的看著晓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
什么药?打开了那个纸包,她看到了一叠粉红色的信笺,和三张四□大的照片!她诧异的拿
起表面的一张,那是个女性的半身照!高高的头发,画得浓郁而诱惑的眉毛,一对充满媚力
的眼睛,戴著副闪亮的耳环和项炼,脸上挂著个冶艳的笑容……她愕然的说:“这是什
么?”“你看看背面!”晓白说。
晓彤翻过那张照片的背面,她看到这样几行女性的字迹:
“给如峰:
别忘了那些浓情蜜意的夜晚,
更别忘了那些共同迎接的清晨。杜妮”
有好几秒钟,晓彤注视著这几行字,根本就完全莫名其妙。在她简单而真纯的思想里,
实在无法把照片上的女性、字句,和魏如峰联想在一起。错愕了好一会,她才突然间明白这
之中的关联了。再看看照片的正面,又看看照片的背面,然后迅速的翻过这一张,上面又是
同一个女性的全身照,薄薄的衣衫,媚人的身段……照片的背面依然写著几行字:
“给如峰:我属于你,每一分,每一寸。
杜妮”
略过这些照片,她用发颤的手打开一张信笺,站在路边,慌乱的捕捉著信笺上的句子:
“如峰:一星期没见到你了,为什么?你不来,夜变得那么
漫长,独拥寒衾,教我怎能成眠?……”
晓彤一把握紧这些乱七八糟的信笺和照片,抬起一对受惊而恐怖的眸子,直视著晓白。
失去血色的嘴唇在颤抖著,那乌黑的瞳孔中闪烁著疑惧和骇然的光。嘴唇抖动了半天,才迸
发似的对晓白嚷了起来:
“你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些可怕的东西!你把它拿回去!我不要看,我根本不要看!这是
可怕的!可怕的!可怕的!”
晓白握住了晓彤的手臂,把她向路边拉了一些。晓彤的神情使他张皇失措,他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