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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十多个清兵绾着裤子,手牵着手站在齐腰深的河心里,好像是在打捞什么。
“大爷,出了什么事?”郑云龙问旁边的一位老人。
“一个女的把一个男的推进了河里,自己也跳了进去。”郑云龙的头嗡地一下变大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动,顿时咽喉发干,他快速冲下河坎,还来不急站稳,就看见玉珍*着上半身被军人从水里拖上岸,他两腿一软瘫在地上便嚎啕大哭:“玉珍!你的命咋就那么苦嘛!”
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听见郑云龙撕心揪肺的哭声,好奇地问:“喂,兄弟,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老婆,刘运志,老子知道你狗日的没安好心。”愤怒使他两个拳头在河滩的乱石上猛敲,鲜血染红了石头。人群中有人说:“人都死了,再难过也没用,赶快把死者的身体包裹起来。”郑云龙脱下上衣盖在玉珍的身上,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当军人们把刘胖子的尸体拖上岸时,郑云龙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冲过去掐住尸体的脖子大喊大骂,“刘运志,老子要掘你们家的祖坟!”声音在折多河上空滚动,后来嗓子在撕裂的巨痛中变得嘶哑,直到失去了声音,刘胖子的脑袋和身体被他用石头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遭水推沙。”当表兄和他的战友们劝回郑云龙时,他被突降的大雪冻成了冰人,已是奄奄一息。
表兄带领一帮战友掩埋了玉珍的尸体,正准备安慰安慰自己的表弟,碰巧一个手下的士兵开了小差,他灵机一动,“莫不让郑云龙来填这一个空,这一定是真主的旨意。”于是,不容商量地拖着郑云龙随着开拔的队伍一路西去……
16 真主的圣辉(1)
在登上四千米的折多山时,初来高原的官兵陆续出现高原反应——嘴唇干裂、头晕、胸闷、耳鸣,严重的开始呕吐,这大大减缓行军的速度。骑在马上的赵尔丰不时回望蜗牛一样缓行的官兵,快速抖动的胡须透出他内心的无奈,“没办法,这是进入高原必须接受的窘态。”忽东忽西的大风将他的披风吹得在头顶上翻飞,似乎带着某种威胁的意蕴。
郑云龙梦幻般进入到没有女人的世界,充满阳刚的环境使他暂时收藏起情感的伤痛。在跨过公主桥的一瞬间,他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玉珍送他的定情香包,默默念道,“祈求真主的明见,再见了玉珍!下辈子报答你,再见了过去!”他将香包和缠在右手掌上的绷带抛入河中。时下,郑云龙已身不由己地被表哥包装成了一位头缠黑巾,身穿红色号褂,腿配灯笼青裤,脚蹬长筒战靴,肩扛快枪,腰胯战刀的清军士兵。丢掉牵挂,郑云龙的腿变得格外轻盈,这片沉默的高原将给他今后的命运带来什么?除了散落在草坡上云团般移动的牛羊外,云彩在摇头,舞动的经幡在摇头。霎时,儿时跟随舅舅念诵《古兰经》的一段话在沉睡的记忆中突然复活,“真主说,在大地上对于笃信的人们,大地上有许多迹象,在你们自身中也有许多迹象,难道你们看不见吗?”
眼前这苍茫的大地对于他这只迷茫的羔羊而言,他只能祈求真主的引导,他无法洞察大地的迹象。好在自梦幻般的从军之日起,有饭吃有衣穿满足了他起码的生存保障。经过半月的跋涉,部队到达巴当,在无战事的日子里,玉珍的惨死和战友因高原反应无端死亡的惨景常常使他失眠。整整十九名官兵啊,死的时候个个胸腔膨胀,流出浅黄色的粘液,军医说:“那是胸腔发炎时的积液呛在肺里。”郑云龙庆幸在康定待的时光,他适应了高原。白阿佳得知他要走的消息,心存内疚地(她认为玉珍的死至少与她有关)将六七片干萝卜一样的东西交给他,说:“这是长白参,翻大山的时候衔一片在舌苔下。”当郑云龙无意间发现赵大人从嘴里吐出同样的干参片时,他发现了这一秘密:“怪不得这老头的精神这样好。”
练完瞄准,郑云龙正拍打满身的尘土,表哥传令说:“吃完早饭收拾好行头,在大营操场集合,赵大人要向官兵们训话。”
吃饭时云龙悄悄问表哥:“建昌道道员是多大的官员?”
“是朝廷的二品官员,来头不小,这次平息巴当的暴民就是他亲自坐镇指挥。”
“这样说来就是我活到现在见到的最大的官了。”说完将一个拳头大的馒头塞进嘴里。
三声炮响,郑云龙随队跑步来到操场,按方阵队形在将台左右两旁一字形排开。第一次经历这阵势,他既兴奋又紧张。操场上空回旋着刺耳的军号声,霎时,大营闪出一骠官骑,威风凛厉地进入郑云龙的视线。长长的通道上,脆响的马蹄声传来一种空前的炫耀,他猜想,走在最前面骑高头大马的老者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尔丰了,他目送这队官骑到将台处,只见面容清瘦但不憔悴的赵尔丰挥腿下马,动作之轻盈敏捷令他咋舌。
赵尔丰抬头望了望将台旗杆上迎风招展的“赵”字大旗,满意地迈着稳健的官步走上将台,一行随员欠着身子尾随其后,他解下披风坐定太师椅,目光刷刷地扫射下面的官兵,全场鸦雀无声。
16 真主的圣辉(2)
“全体立正!我等将士亲随尔丰大人不辞千里辛劳前来平定叛乱,众将士对痛杀仇敌有没有信心?”一位四十开外长相斯文但声音并不斯文的人大声吼道。
众官兵齐声回应:“有!”这排山倒海的气势着实令郑云龙打了几个冷颤,人人的表情像刚出土的兵俑,古板而沉稳,他斜眼偷窥左右的战友,人人都腰杆挺直,他也模仿他们的样子,尽量做得像个老兵。
“请赵大人训示,全体立正。”众官兵脚跟齐并,发出整齐悦耳的碰撞声。
蓦地,赵尔丰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神情威严地走到将台前,用杀气腾腾的双眼扫视全场,“经过众将士的齐心努力,此地的*,业已捶平。”他的拳头重重一挥。郑云龙发现他的话语和动作非常连贯。“众所周知,藏地属我大清河山,岂能容英人指使西藏上层为所欲为,被杀的驻藏大臣及麾下两百余官军的鲜血岂能任之了之,你们答不答应?”
“决不答应,为死亡的官兵报仇。”众官兵响应。逐渐找到军人感觉的郑云龙,这一次也同战友一样喊破了嗓子,破胸而出的声音让郑云龙感到非常开心,像一个真正的军人。
“眼下,绝大部分杀我驻藏大臣及属下的*喇嘛和暴民,仍然逍遥法外,你们说应该怎么法办?”
“杀!杀!杀!”在赵尔丰极富煽动性的鼓动下,众官兵持枪举过头顶,振臂高呼。就在众人呼完第一遍“杀,杀,杀!”声音戛然而止时,激动有加的郑云龙仍然持枪高喊“杀!杀!杀!”这声音虽然比不过上千人的声音,但极富激情,声音在人堆中炸开。两千人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犹如一把把匕首刺得他的脸火烧火辣,唰地一下通红像鸡冠。他想,“这一下完蛋了!”他几乎感到自己将昏厥过去,不醒人世。
众目睽睽下,马哨长正要训斥他,将台上的赵尔丰大人却鼓掌称道,充满杀气的脸平和起来,说道:“刚才这位战士,他喊错了吗?他喊过头了吗?”
这一问,官兵们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法判断。
“不!他没有过火,他的激情充满了杀敌的信心,听我的口令再来三遍。”赵尔丰的肯定使郑云龙由红转青的脸,再次由青转红。
“杀!杀!杀!”喊声雷动,天上的群鸽吓得也斜着身子绕过巨大声场飞出了一抹弧线。三遍过后营地上发出了有节奏的掌声,旁边的战友也拍拍郑云龙的肩,“老弟,好样的。”
此时,一位身材不高,但很粗壮的曹山统领,从赵尔丰身后霍地站出,将靴根上的马刺碰得砰地直响,喊破嗓子地吼道:“大帅的声音就是命令,请大帅颁令,我等将士将直捣匪巢!奋勇杀敌!
“好,曹统领,带上所向披靡的边军,痛剿匪窝,烧光,杀…… ”这位已近花甲的老者,说起杀人放火,是眉飞色舞眼冒绿光,像瘾君子看见了鸦片。传统要求中国男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按理说步入耳顺的老者,应是心平气和,颐养天年了,但赵尔丰却走入与耳顺相反的道途,“怪不得在康定我就听有人称他为屠夫,”郑云龙心里对比着眼前的赵尔丰和人们议论的赵尔丰。
曹山作为这次平暴的阵前主帅来藏地打仗,同第一次打仗的郑云龙一样,心里无底。经过一番部署,五百将士成梯队形进发。沿着与巴楚河平行的山道进入七斤沟口,左右两边的山势陡峭如壁,山岩上长出碗口粗的树木,进入沟口不远,从前面传出号令:加快行进步伐,注意两边随时出现的伏兵。传令像交接力棒一样从前面的士兵传向后面的士兵,郑云龙的双脚机械地运动着,除了一种闭闷压在胸膛外,唯一听见的就是五百人马疾速发出的脚步声,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球上,像饥饿的寻找野兔的鹰搜索着一切。 。。
16 真主的圣辉(3)
果然料想中的恐惧出现了,郑云龙听见从右前方的山岩上响起沉闷的牛角号声,“暴民行动了,”他听到心脏猛烈地敲击胸膛的声音,但无法判断战斗何时打响,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从山岩上传出,巨大的滚石和圆木伴随着轰鸣朝走在最前面的队伍倾砸下来,前面的士兵发出一阵阵惨叫,惨叫中有的士兵被连人带石地一同抛入河里;有的被巨大的树木拦腰压在树下不能动弹,“终于进攻了”,他判断,敌人的出现反而使他镇定下来,深深地呼出一口大气后,才感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握抢的手由于用力过猛出现了痉挛。他看见曹统领骑在马背上提着缰绳左右顾望,马蹄在地上急促地蹬踏,溅起泥土,他策马跑到小河边的一个土堆上,高声吼道:“不要惊慌,注意隐蔽,狙击手看准敌方的位置,准备开火。”
郑云龙迅速跳下河坎,耳边响起狙击手回击的枪声,对方听见枪声后,停止了突袭,边军五百人马由最初的一片混乱逐渐开始清醒过来。
“注意隐蔽,活着比什么都强。”表哥猫腰窜到他身边,说话时嘴几乎吻到了郑云龙的耳朵。瞬间的寂静后,左右的山崖间又传出了蟒号的声音,“他们是在调动人马。”表哥做出瞄准射击的姿势。号声停止,两边的山上出现了晃动的人头,只见一个红衣喇嘛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巨石上,他一手提刀一手拿着一个麦草人,张牙舞爪地开始左右摇晃,像是魂不附体,口中念念有词。“念些什么?”表哥问,郑云龙摇摇头。尔后,红衣人用刀将麦草人砍成草节,抛向天空,同时自己倒在石板上猛烈抽搐,一阵抽搐后,他又站起来手舞足蹈。
“妈的,老子还第一次看见打仗时还跳舞的,又不是在唱戏。”表哥的话说得却如此轻松,引来周围战士在紧张中的一片笑声。笑声刚落,一声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里荡漾开来,红衣喇嘛应声一个倒栽葱滚下巨石。红衣喇嘛的死亡引怒了没有丝毫集团作战经验的暴民,他们从灌丛、岩石、树干、土堆后面纷纷闪出,情绪激动地光着右臂握着光亮的藏刀、‘叉叉’枪和弩弓,潮水般地涌下山来。面对气势汹汹的对手,曹山大喜,唰地一下抽出战刀高喊:“兄弟们,立功杀敌得赏钱的机会到了,射击。”霎时,五百官兵齐刷刷地射出了雨点般的子弹,郑云龙瞄准一个红衣光头砰地一扣板机,枪响人倒,“好样的兄弟,真主保佑,你开杀戒了。”表哥竖起拇指鼓励他。数分钟后,冲下山来的暴民有四分之一倒在血泊中,活命的乱成一片,开始像野羊一般四处逃命。曹山趁对手在仓皇逃命之时,骑上战马大声喊道:“兄弟们,冲!”在一片给自己壮胆的喊杀声中,清兵犹如洪水猛兽沿着巴楚河朝两岸的民房冲去。一路追击,冲锋的吼声给郑云龙平添了意外的力量,那些受了伤来不及躲避的喇嘛和叛民,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砍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官兵们在一阵狂呼海喊中进入村庄,那些用泥巴夯实的土坯民房家家房门紧闭,顷刻间,整个村庄浓烟滚滚,不时有牛在惊扰中与同样受惊吓的猪狗撞在一起,一群群的鸡像鸽子一样扑腾在房檐和空中,在孩子们不停的哭喊声和破门声中,“血洗”在进行。郑云龙随表哥冲入一户人家,一个老妪披头散发地露出半截身子躺在床上,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把头紧紧埋在她的怀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尖叫,一串念珠拽在她手里,嘴唇不停地蠕动着。面对不停哆嗦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儿童,郑云龙怎么也扣不动扳机,说道:“怎么偏偏遇见你们。”书包 网 。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