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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似镜子破碎一般的声音响彻在遥遥的天际之上,一片虚空蓦地碎裂成了很多块,阿努比斯的巨口受了波及,竟然有小半也碎裂开来,从中不断吐出的无穷无尽浑噩死亡气息随之枯竭溃散。
“神祗亲临?”在破碎的空间中,王宗超一步踏出,人立虚空,以一种颇具侮辱意味的姿态,正好站在阿努比斯的头顶。
之前阿努比斯试图将他强行摄入自己的神域,但却始终无法如意,反而让他在神域与现实交汇的边缘以几百计“拳殛虚空”打得神域有小半溃散开来,再眼睁睁看着他硬生生挣脱出去,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也不过如此,你如今所找的‘桥梁’,似乎远不如蝎子王坚固!”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王宗超冷然一笑,又问:“看你执掌天平,神职中理应有‘公平’一词。但你如今肆意夸大所有人的罪恶,借此疯狂收割灵魂,一味散布恐怖,还有脸面运用‘公平’这一规则么?”
问完这句话,王宗超一拳击出,正中阿努比斯携怒挥出的地狱战戈。
平淡的一拳,与毫无花巧的一戈正面相撞,却出奇地没有爆出任何巨响巨震,然而以双方对撞点为核心的整个天地却奇妙地黯淡下去。一切色彩全部消失,整个天地化为纯粹的黑白两色,唯有张元放的紫气、路中一的金光还能勉强保持原色,但也比寻常时候要来得褐色不少。
只一瞬间,天地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异变只是存在于心灵中的一种幻觉。随后只见无数裂痕以对撞点为核心,在阿努比斯的地狱战戈之上迅速扩散,甚至通过阿努比斯执戈之手蔓延布满了整座阿努比斯像。
下一刻,神像猛烈爆散,带着惊天动地的亡灵哭嚎声,化为千万木乃伊、干尸、幽灵、骸骨四下飞散。
路中一见状大喜,来者不拒,金光之海乘势包罗漫涌而上,就要将这些尸骸亡灵也尽速纳入。然而那些尸骸亡灵一被纳入金光之海就大肆炸暴,蕴含着强烈的腐臭气味与冥火之光的死亡黑潮如同病毒一般在金光之海之中四处侵蚀传染,逼得路中一不得不又将它们全部吐出。
不仅如此,那些四处飞散的尸骸、亡魂在转眼间又再次重组,眼看着又要重新组成阿努比斯神像。
路中一见状高声大喝:“快杀了降神者,否则这邪神像会一直不断重生!”
虽说神祗亲临,神力全面干涉人间,但神的真身仍然只会在神域之内。眼前的阿努比斯神像,依然不是真身,而是神力的投送凝聚,无论毁灭多少次,都只会耗损神力,不可能将之一举杀死。不过如果杀了降神者,断绝了神力传输路径,这神像就成了彻底断绝了弹药支援的孤军,只能任凭消灭。
本来如果换了一个合适地点,王宗超不介意陪着阿努比斯耗上那么十天半个月,把它原本就已相当虚弱的神力耗得彻底枯竭。但这里却是在华夏,在南京城郊区,如果一个不好,让一队木乃伊或者狗头人冲入南京城,立即就是数以千万计的死伤!而且阿努比斯还能借着收割灵魂,不断补充耗损的神力。
所以王宗超不再犹豫,剑指一扬,“御弘观微之剑”发出!
在他的剑意摧动下,无数草木昂立如剑,傲然指天。紧接着万千氤氲着紫气霞光的茅草如千万支复仇利剑,刺透漫天阴霾,带着对亡灵的无比憎恶与愤怒,纷纷飞向天空。
先前阿努比斯大肆毁灭生命,散布死亡,这一片地域的自然生命早已积累了强烈的厌恶与仇恨,如今王宗超以天人境界将这种“自然之怒”一并引发,化为具体的毁灭剑气,甚至于张元放的“纯阳紫气”也有相当一部分被带动借用。
千万剑气,不仅仅针对亡灵,而且针对隐藏无数亡灵尸骸背后的一点生机而去——因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降神者,本身不大可能是亡灵,反而必须是有着完整生命、灵魂与信仰的活人!
一时草木成兵,接天连地,纷纷扬扬,看似漫无目的,但其实已在无形中死死咬定目标。蓦地在无数亡灵聚集的深处,一声生动无比的惨叫发出——那不是搜魂刮脑直透心灵的亡灵嚎叫,而是活人发出的惨叫。
“咦,这是……”随着剑气击中目标,对方的生命气场特质也通过剑气反馈传达给王宗超,一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熟悉感让他立即将剑气收回了九成以上的威力。
一剑之后,原本已即将再组阿努比斯神像的亡灵尸骸彻底崩溃,四处散开,其中一个全身血花飞溅体无完肤的人影随之重重摔落地面。在那条人影四周,还有着许多片书写着让人看不懂的凌乱符号的羊皮纸在四散飞扬,又突然自燃起火,仿佛清明节所烧的纷飞纸钱。
“怎么会是他?”看清那个人的面容,王宗超眉头大皱,意识到已经中了某种精心设计的圈套了。只因此人是一个熟人,由于王宗超上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所以相当好认。
在另一边,路中一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四处散落的亡灵尸骸收罗囊括进金光之海深处,封存镇压,等待日后慢慢化为己用。要知道那些可不是普通亡灵尸骸,而是带有阿努比斯神性的亡灵傀儡。在阿努比斯的神力已经被断绝传输路径的情况下,这些亡灵尸骸就成了无主之物,不取何待?
“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此时张元放已经将所有的木乃伊、狗头人、狮身人面像全部摧毁肃清,又以“纯阳紫气”将残余的死亡气息悉数炼化驱散,带着几分余悸从空中降下身子。他原本只道打发几个外国人不过探囊取物,却想不到竟引来外国神明连番降临,险些就给南京城惹来一场灭顶之灾,让南京步了开罗后尘。
“没有‘天使之核’吗?喔,此人即是那狗头神的降神者么?”此时路中一也已将金光神域收起,脚踏金桥,带着一脸遗憾随后走来。虽然他已经收罗了不少尸骸亡灵,但这些其实都比不上一枚“天使之核”。因为天使是一种真正有智慧、有信仰的有灵性生命,这样的生命在天国中甚至可以通过歌颂神来不断奉献信仰之力。至于阿努比斯的尸骸亡灵则全是一些无意识的,由阿努比斯所收割的亡魂转化成的傀儡,两者高下不可同日而言。而且路中一又没有穹冥帝君罗纳亡灵的那一部分法门,这些尸骸亡灵到了他手中,除了提取炼化其中一部分神性之外,意义不会很大。
“此人只怕不是阿努比斯的降神者,而是李代桃僵!”王宗超摇摇头,指着地上弹着的人说道,“因为我认识此人,他正是石坚之子——石少坚。”
“什么?”张元放与路中一两人闻言都是吃惊,石坚作为茅山派仅存的两名宿老之一,在修道界一向久负盛名。如今的石坚更是已渡过三重雷劫,境界足与元婴初期看齐,加上他兼修无数异术,最擅斗法攻伐,又有东瀛的“布都御魂之剑”在手,其实力隐隐还要超过张元放一线。而且此人性格不同于普通修道者一般淡薄,争名好胜之心甚重,又颇为护短记仇,行事作风更接近于世俗武者。招惹到这样的人,无疑是极为麻烦的事情。不过由于最后出手伤人的是王宗超,所以这黑锅多半就要由他来背了。
王宗超低头仔细检查过石少坚的状况,最后也只能摇头。对方实在不愧虎父犬子,一身护体谷衣实在修炼得尤其稀松平常,虽然承受了“御弘观微之剑”不到一成威力,全身就已是千疮百孔。不过石坚看来也已经给他儿子服用了龙血丹,靠着龙元大幅度强化生命力,他如今总算还能勉强吊着一命。之前也正是因为龙元带来的一丝熟悉感,让王宗超及时罢手,否则石少坚早已暴成血肉烟花了。
但是肉身的损伤还罢了,如今石少坚灵魂方面的重创才是最要命的。也不知道他是凭着什么成为阿努比斯的降神者,但是偏偏灵魂的强韧与意志的坚定程度又远远不能与蝎子王相提并论。所以他如今的灵魂就像一条刚刚承受坦克车队碾压的单薄铁索吊桥,早已分崩离析,又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飘散熄灭,哪怕穹冥帝君再临,只怕也是救不回来了。
事情自始至终都透着一种诡异,先是教会狂信徒的死掐与天使的降临,而后又突然出现一个横空杀出的阿努比斯,其背后的降神者又偏偏是一个意志软弱,从各方面看都没有成为圣徒资格的石少坚。
“这是什么?”站起身子,王宗超注意到石少坚身边四散飘落的一片片燃烧着火焰的羊皮纸,已是残缺不全的纸面上布满了以不同色泽的笔墨反复涂写的无数凌乱的符号,根本弄不清其中写的是什么。
王宗超能隐隐感觉到,每一片羊皮纸上,都纠缠了微弱的神力,而且那些神力似乎还是来自两个以上的神明。就仿佛几位教廷、佛教、道教、印度教方面的教宗大能同时将《圣经》、《金刚经》、《道德经》、《薄伽梵歌》重叠抄写于一张纸上,各自附带的神力法力互相冲突纠缠,最终极度混乱的神力引发微弱的混沌劫火,由此自灭。所以那些羊皮纸之上附着的火焰虽然微弱,但就连王宗超也无法将之熄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火焰中转眼化为乌有。
这些羊皮纸笼罩的区域,由于极度混乱扭曲的神力影响,一切超自然感知都会受到不小的干扰与影响,显然某个幕后黑手正是用这种手段掩人耳目,从容遁走。而且由于之前一场乱战,现场所有教廷人士乃至南京密探都全部死绝,所有线索,也都从此中断。
最终王宗超也只能先以“逆运五雷”将石少坚封印凝固住,其实由于他的灵魂已经消散,所以保存只剩一口气的肉身,乃至将之救回也已意义不大,只是聊尽人事。至于石坚会不会迁怒于他,把他当成杀子仇人不死不休,那也由他去了。
现场仅存三人,除了路中一总算收获不错心头暗爽之外,王宗超与张元放都是一脸阴沉。尤其张元放想到南京政府安排的一场围攻落得如此下场,外援的教廷一方人马全军覆没,未来要这么给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怎么应对教廷的震怒与施压,无疑就是一件让人极为头痛的事情!
在几里之外,突然有一道烟花射上空中,在夜空中结成一个一闪即逝的白色十字架,那却是外围的教廷人员发现不对而发出的联络信号,如今他们正往这边飞速赶来。
王宗超原本想就此离去,让张元放他们去应对,但随即以卓绝的视力意外地发现那群人领头者竟然又是一个熟人,顿时改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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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恐怕已经彻底失去控制了……”杜莫斯康带着一群神职人员向事发地点飞速赶上,从某种程度讲,他是在故意拖延。
先前的一番较量虽然波及不算太广,但在视觉上的冲天紫气、辉煌金光、以及天使圣光,还有后来的连天阴霾惨雾,造成的视觉震撼都是惊人的。虽然眼下已是深夜,但南京城中估计不少人已被惊醒,人心惶惶。
原本只不过杀一名区区先天高手,但许多大人物与大势力却被由此惊动,甚至有神祗连番介入,导致一番惊天动地的变故,远非另一个死得窝窝囊囊悄无声息的先天高手陆涛所能企及。孔浩彬若是死后有知,也足可瞑目了。
而杜莫斯康更是自觉自己这一群人无望左右战局,避之则吉。但为了避免蒙上见死不救的骂名,他故意指挥着手下四面迂回包抄,尽量拖延时间,等形势平静下来后才带队冲上。
突然,他的身形顿了一顿,只因王宗超已经用千里传音入密之法,与他联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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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小时后,王宗超与杜莫斯康已在南京的一处教堂内秘密会面,交流各自的情报。
“在一开始,我就隐隐觉察到这一次行动似乎暗藏了什么阴谋,却没想到这阴谋计算得这么深,那幕后策划者的真正目的,只怕远不止挑拨离间那么简单。”杜莫斯康皱眉深思,又道:“我怀疑一个人,那是一个苦修士。但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来历,连他的姓名也不清楚。只知道负责中国教区的艾格尼特主教,还有他身边的亲信都对他极为信任推崇。不过由于艾格尼特等人已全军覆没,也就再难找到线索。这个人,我会多加留意,一有发现就马上通知你。”
王宗超点点头:“看来这个人足够狡诈,也足够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