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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在寨子里久久地回荡的钟声,人们感到是那样
的亲切,很多老人的眼角都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一
在故乡者要寨子的西面,有一片青岗树林。在青岗树林下面,有一栋水泥平房。这是者要寨子里的小学校。这所学校修建于2005年初,是在上级有关部门拨款4 万元、寨里的群众集资2万余元并投工投劳修建起来的。水泥平房共有两间教室和两间办公室,加上旁边那栋有两间屋子的村委办公楼,恰好可以从小学一年级办到三年级。教室很简陋,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塑料亮纸蒙着。教室外面是一块没有平整、呈斜坡状的地。没有上课的时候,孩子们都集中到这块地上玩耍,虽然没有体育器材,但孩子们依然玩得很开心。学校没有厕所,老师们就在教室东面的地边挖了一个坑,用一些残缺的水泥砖围起一堵略比人高一点的围墙,就成了学校师生方便的地方。就是这样一所简易的小学校,也让者要寨子的父老乡亲苦苦盼了二十多年!
其实,故乡者要寨子原先是有学校的。在我的记忆里,者要寨子的学校是建在者要的“田坝”寨子中间,教学楼是一栋三间大瓦房。房屋的中间那间屋子是学校的办公室,里面并排安放了五六张办公桌,与大门正对的最里边那堵墙壁上,并排立着两个大约有两米多高的文件柜,文件柜两侧的板壁上,帖着学校的规章制度和课程安排表。办公室两端的房屋,各自都被隔成两间教室,分别是一至四年级的教室。当时,小学教育是五年制,五年级的教室就设在与学校相邻的村公所里。为方便管理,后来村里就筹资在教学楼的右边建设了一间跟主教学楼相联成一体但又稍稍矮一些的房屋,作为五年级的教室。可惜的是,那间房屋刚修建好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者要学校就停办了。教学楼门前的石台阶旁边,摆放着一对石狮子,但石狮子的头已经被人打破了一部分,看起来有些令人可惜。
学校前面是一块面积大约有一亩左右、地势很平坦的草地,那是学校的操场。下课后学生们都集中到操场上活动。有玩坡球的,有踢毽子的,有跳绳的,有你追我逐的,欢笑声响彻学校操场的上空。每周星期一早上第一节课下课后和星期六中午散学之前,学校都要把全校师生集中到操场上,由校长或村党支部书记进行政治思想教育。有月亮的晚上,学校门前的操场就成了周围两三个寨子群众*的地方,小孩子们玩抓鬼子的游戏,大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吹牛,或几个相约在一起学骑自行车。村里召开群众大会的时候,也都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进行;镇里的干部要到村里对宣传上级的政策时,晚上总要在学校的操场上放电影。等电影放到最精彩的时候,就突然停下来,由镇里的干部通过喇叭宣讲上级的政策。因为大家都非常想看电影,所以都要认真地听政府的干部把上级的政策宣传完毕,尽管有些群众觉得政府的干部在宣传政策时一点也不吸引人,但谁都不愿离开学校的操场。
在学校教学楼与操场之间,有一块宽约一丈、跟教学楼一般长短的平地。从教学楼下三步石台阶,就到这块平地上,再从这块平地下三步石台阶,就到学校操场。在正对教学楼大门的平地上,有个一丈多宽窄的平台,平台两侧都用石块砌成花坛,花坛里栽着许多高矮不一的冬青树。其中最靠近平台的那几株冬青树,已经长得跟教学楼一般高矮,两边的枝桠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由冬青树桠枝构成的拱门,将平台的上空遮得严严实实。平台是用几块巨大的方方正正的石板砌成的,因为长年有学生趴在上面玩抓石子或打纸牌,所以石板都显得格外光亮。平台左边那株最粗壮的冬青树上,挂着一个用拖拉机废旧轮子的钢盆做成的吊钟。每当到了上课的时候,值班老师就敲响吊钟,随着当当的钟声在学校里响起,教室里便响起琅琅书声。学校平时集中开展政治思想教育或村里在这里召开群众大会的时候,校长或村支书就站在这个平台上训话。无论是校长还是村支书,他们站在平台上训话的时候,总是左手叉着腰,右手不停地在舞动着,从操场上看上来,总感觉到他们的形象不但很高大,而且也很威武,那气势总令人有些畏惧。
我在者要小学里只读了一年书。尽管只读了一年,但当时的很多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教我们一年级语文课的老师叫王沾发,跟我是家族,按辈份我应该称他为族兄,但因为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所以我并不敢称他为兄,尽管后来我长大了也一直不敢。沾发老师的发际很高,额头很亮,是那种让人见过一面就会留下很深印象的人。而令人印象最深的,当数他行路时的样子。因为有一只腿残疾了,他走路时总要拄一根拄棍,一颠一跛的,很费力。上课的时候,沾发老师将拄棍撑在左腋窝下使身体保持平衡,右手拿起粉笔刷刷地在黑板上书写这节课所要教的内容。等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把笔把书本拿出来,他已经书写完毕并转身坐到了黑板脚下的凳子上。当他发现下面的孩子们总是安静不下来,就会把手中的那根拄棍重重在敲打在面前的讲桌上,闹哄哄的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教室里的孩子们,都一下子坐得端端正正,把手平平地放在面前的课桌上,用惊恐的目光望着讲台上的王老师。这时,王老师清清嗓门,将手中的拄棍指着黑板上的汉语拼,大声地教大家读:“b;p;m;f……”。
那时,一、二年级使用的课桌凳都是长条形的。桌面是一块厚四五寸左右、宽两尺开外、长一丈有余的青岗树板子,在板子两端安上支架,就成了课桌。坐的凳子也跟桌子相似,只不过是所用的板子薄一些、窄一些而已。一张长条桌要坐七八个学生,一间教室就摆七八张长条桌。因为人多而且拥挤,上课时教室里总是闹哄哄的。所以上课的时候,王老师总是歇不了多久就要拿他的拄棍重重地敲打面前的讲课几下,让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下来。即使这样,也仍然止不住教室的喧闹。因为教室之间并不隔音,这边教室的老师在教学生读书的时候,那边教室里的学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那边教室里的老师在教学生读书的时候,这边教室里的学生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坐在教室里听王老师教汉语拼音的时候,总是对隔壁教室的上课充满好奇,总想弄清楚隔壁教室里的老师都在教学生们什么东西。于是,我们总是装着很认真地听王老师上课的样子,其实只是眼睛看着黑板上写的字,耳朵听的却是隔壁教室里的老师所讲的内容。结果下来,既不知道在自己的教室里老师教了些什么,也没弄明白隔壁教室里的老师在说了些什么。读书的时候也是如此,手里捧着课本,嘴里叽哩呱啦地跟着身边的同学念着课文的内容,念着念着,便不知道念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的嘴里在念着什么内容,只是在竖起耳朵听隔壁教室里传来的乱糟糟的读书声。这时,猛听到王老师用拄棍重重地敲击讲桌的声音,便会大吃一惊,慌忙回过神来,东张西望地看同学们已经读到了课文上的什么地方,即使一时间还找不到,也得装模作样地用手指着课本,跟着身边的同学小声地叽哩呱啦地乱念一阵,直到找到了课本上同学们正读着的内容,才敢大声地念出声 来。
我还记得,在收麦割谷的季节,学校还会在放学以后,组织学生到已经收割桩稼的田地里,将那些还遗落在田地里的麦穗或谷穗拾起来,然后拿回寨子里交给仓库的保管员。第二天早晨,在做课间操的时候,校长便会对表现突出的学生进行通报表扬。受表扬的人多了,到最后大家谁也记不住哪些人曾受过学校的表扬,倒是偶尔有谁因为做错了事被学校通报批评,好多年以后还被当年的同学记得。记得一天早晨做课间操时,校长通报批评了一位做错事的同学。原因是那位读五年级的学生在头一天放晚学回家时,偷偷到田地里摘了一些还没成熟的麦穗,拿到山上用火烤吃,结果被村里的一位干部给逮着了,不但让家长赔偿了造成的损失,还被交送到学校,要求学校对他进行批评教育。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这位同学就被学校进行通报批评。好多年以后,大家都还记得这位同学,记得这位同学曾经因为偷吃村里的麦穗被学校通报批评。现在想起这件事,我还是觉得,相对而言,警示教育在一定程度要比榜样教育更能触动人的内心和灵魂。榜样教育的作用是激励人们去当先进,而警示教育的作用则是警告人们不要去当坏人。强调大家向先进学习,只能对少部分人起到激励作用,因为能够成为先进的人毕竟只是少部分;而强调大家不要向坏人学习,却能对更多的人起到警告作用,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想当坏人。所以,即使我们没有把学生培养成影响一方的先进人物,也不要认为自己的工作没有成就;只要经过我们的教育,让众多的学生能够成为遵纪守法的普通人平凡人,就表明我们的劳动和付出已经为促进社会和谐和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可惜的是,当我读满一年级准备升二年级的时候,者要小学就突然停办了。原因是学校的老师都是寨子里的农民担任的民办代课老师。在集体年代,他们到学校里担任民办教师,村里每年都要拿出一定数量的粮食(略高于当时一个成年男子劳动力所挣的一年粮食)给他们。土地承包到户后,村里就不再给民办教师们发粮食,改由政府按每人每月12元的标准发放工资,但这些工资又不足以支付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费用。在学校当民办教师,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抓自家田地里的农业生产;而如果把精力放在抓自家的农业生产,又影响了学校的教学。面对这种矛盾,很多民办老师都从学校辞职回家种田了。就这样,学校因为教师严重流失而停办了。寨子里的学生,被分散到邻乡镇的白秧坪小学和本乡镇的石板寨小学、三合小学、官屯小学等学校就读。有一两个民办教师本来还想坚持把学校办下去,但最终还是因为没有了学生而被迫回家种地。者要寨子需要读书求知的孩子,从此便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奔波与跋涉。
者要小学停办以后,学校就没人管理了。教室里的课桌凳和黑板等东西,也今天被人偷偷拿走一样、明天被人偷偷拿走一件而荡然无存。教学楼的屋顶,也因为没有人管理而渐渐漏雨。一些人还经常到学校的教室里大小便,一所神圣的学校,被弄得污秽不堪。面对这种情景,一些读过诗书懂得礼义的年老人说,者要学校之所以会办不下去,是因为学校被从者要寨子里搬了出来。老人们说,者要学校是者要寨子的王贡爷在清朝同治年间组织寨子的群众修建起来的。从学校建起来到解放前夕,学校一直办得红红火火,附近几个寨子的人都集中到者要学校读书。解放后,寨子里实行集体食堂,学校就被改为集体食堂了。“*”开始几年后,学校被搬到者要的田坝寨子。不想还不到十年,曾经红红火火上百年时间的者要学校就这样垮台了。于是,人们又怀念起学校建在者要寨子里的那些岁月,怀念学校的钟声从者要寨子里传出来的那些岁月,怀念有外地学生长途跋涉赶到者要寨子读书的那些岁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者要学校这些令人伤怀的往昔时,也不禁是感慨万千。学校是传播文化的阵地,是文明的殿堂。学校被改成食堂以后,人的肠胃被诱人的食物填胀了,头脑里本来就寥寥无几的那一点点知识与文化,也一天天在锅瓢碗盏的碰撞声中渐渐消失,精神世界因此而荒芜;学校从寨子里消失以后,意味着者要寨子从此失去了文化的滋养,没有文化作为发展和进步的根基,注定要长期饱尝落后的折磨。
二
者要学校停办以后,寨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选择到邻乡镇的白秧坪村学校就读。少部分则选择到本乡镇的石板寨小学、三合小学和官屯小学就读。白秧坪村尽管跟者要寨子不同属于一个乡镇,但距离者要寨子却不算很远。从者要寨子出发,爬过寨子的后龙山,再翻过几个山凼子就可到达,大约有五六里路的样子。路途虽然不远,但由于都是山间小路,极不好走,而且要经过几个山间凼子,凼子里的苞谷地也总是阴森森的,令人感到有些害怕。者要寨子的孩子之所以要选择到白秧坪学校就读,是因为家长们听说这所学校的教育教学水平相当不错。白秧坪学校所处的位置比较居中,白秧坪村及周围的冗若、长冲等寨子的人都集中到这里就读,所以学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