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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行,便成了现在这副不断点着脑袋打瞌睡,却又睡得不安心的样子。
一声轻轻的低哼声将玉蛮惊醒了,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还有些迷茫,天色正浓,整个世界好像都被笼罩在了一层乳白色的雾气中,原来天还没亮啊……
玉蛮呆了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欣喜不已地清醒过来,果然!银翘醒了,终于醒了,虽然仍然虚弱,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坐在那,但她的眼睛此刻正略带心疼和愧疚地看着玉蛮,好像一下子从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懂事又称职的姐姐一般。
“银翘!要不要喝水?你饿不饿?这里有些植物,把刺拔掉了,里面的果肉很好吃的……”玉蛮殷勤地围着银翘绕。
银翘摆了摆手,这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肿得大大的,银翘用另一只手按住了玉蛮的手,捏在手心里。
被银翘这么一握,玉蛮好像一下子被一种温暖的力量安定住了一般,总算安静了下来,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是困惑不解,说话的语气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头迷途的小羊羔:“银翘,那些沙匪好可怕。”
比狼还凶残。
好在玉蛮不知道银翘把她看成了迷途的小羊羔,小羊羔可是只有被狼吃的份,玉蛮要是知道自己堂堂一头狼被人看成了小羊羔,还不沮丧死了。
“不是沙匪。”银翘眉头忽然一皱,眼神一瞬间地坚毅了起来,炯炯有神,带着怒意。
玉蛮不解,歪着脑袋看她。
明明是沙匪啊,她在马车里的时候,听到那些护队士兵嘴里这么说的,还叫公主快逃呢。
银翘缓过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断断续续地说着:“护送我们的……是匈奴一等一的勇士,他带的兵,也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兵……区区沙匪,怎么可能让他们皱眉,让我们这么狼狈……”
“唔……”玉蛮眨了眨眼睛,听得似懂非懂。
银翘微微一笑,却不似往常冲玉蛮笑的时候那般爽朗刁蛮,毫无杂质,这笑容里,带了些讥讽,带了些公主的傲气,还带了些怒气:“你不觉得,那些袭击我们的人,身上穿的,和护送我们的那些人,根本就是同属匈奴的战甲么?护都将军和他们交手时,根本就处处退让,宁可被砍掉一只手臂也不敢尽全力攻击,明显是在忌惮对方。”
“啊!”玉蛮惊呼出声,这下她听懂了,保护他们的,袭击他们的,都是匈奴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哼!那一定是匈奴人的诡计!”银翘怒斥,却因为一时太过激动,整张脸更加苍白了,紧紧咬着唇,忍了半天才缓和了过来,拉住玉蛮的手更紧了,目光灼灼地看着玉蛮:“好玉蛮,乖玉蛮,你可当我银翘是你姐姐?”
要是换作平时,玉蛮也许还会和银翘唱几句反调,但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被银翘灼灼的目光震慑住了,只好乖乖地点头。
银翘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玉蛮,那你听姐姐的,自己逃,一定要逃回乌孙,告诉我迦昱靡哥哥,他们匈奴根本没有与我们乌孙结盟的诚意,要提防他们,要替我报仇……”
银翘的话未说完,立即被玉蛮坚决地摇头拒绝了:“不行!银翘,我会带你一起回乌孙去的……”
银翘笑了,刮了刮玉蛮的鼻子:“傻玉蛮,外面的追兵还在,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我一个小小的公主身上花费那么多力气。但现在我受伤了,你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顺利逃脱,若是被我拖累,我们谁也走不了。你听话,听姐姐一句话,你回去了,还能找迦昱靡哥哥来救我,对不对?我们要是一起死了,那不是亏大了。而且他们要找的是我,与你无关,你逃跑的几率更大。趁着现在天还没亮,他们一定还没追上来,你快跑……”
就在此时,玉蛮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狼的嗅觉天生灵敏,玉蛮的嗅觉也比常人要好些,陌生的气息和危险的气息让玉蛮浑身不安起来,那些追兵,竟然已经来到外面了,他们一定是顺着她们逃跑的方向找来,发现了这里的绿洲,又再无她们的踪迹,料定了她们一定躲到这里面来了……
“玉蛮!”银翘莫名地一慌,直觉玉蛮要做些什么。
高高的灌木丛被拨开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说话的声音,玉蛮脸上也是一慌,东张西望,眼珠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在打什么主意,直到银翘唤了她一声,她吓下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捂住了玉蛮的嘴。
忽然,玉蛮不顾银翘的阻拦,将她牢牢往灌木丛中一藏,莽莽撞撞地冲了出去!
刷刷刷,玉蛮被无数道泛着冷光的刀架住,他们穿着匈奴人的衣服,拎着玉蛮,玉蛮涨红了脸,生气地大吼:“我是乌孙公主!”
“你不是乌孙公主。”泛着金属冷质的声音带着讽意,低低沉沉,暗哑莫测,在玉蛮的身后响起,冰冷的脚步好像一下一下踩在人的心头上,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紧接着,进入玉蛮眼帘的,是高大的身量,冰冷的眼睛,冷峻的脸部线条……
055 你就是容祁要娶的人?
幽暗的眼睛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这个男人只要一站在那,好像天地都忽然陷入了那场长久而寂寞的冰雪之中,不寒而栗……
他的脸部轮廓冷峻而刚硬,扣押住玉蛮的那几个人见他来了,连忙正色敛色,恭敬而惶恐地禀报:“单于大人,这个女人自称是乌孙公主。”
“我就是乌孙公主!”玉蛮生气地大喊,整个人挣扎地扭动起来。
“再吵打断你的骨头!”扣押住她的那几人实在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用匈奴语啐了一句,忽然有人在她的膝盖弯处狠狠踹了一脚,玉蛮哇地一声大叫出来,普通一声,膝盖着地跪了下来,身子被人死死按低,一动不能动。
“你不是乌孙公主。”他又重复了一声,只是这一回,那声音有着冰冷金属质感的男人讥讽地掀起了唇的一角,从鼻息里哼出的却是一声再冰寒不过的冷哼,似有些不耐,幽暗的眼睛里瞬间眯起一抹冷厉的阴婺,他的目光极其不屑地朝玉蛮这张汉人女子的面孔上扫过,微眯,投射到了前方密密麻麻的灌木从中:“把人带出来。”
玉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恐惧又恼火,可是她被人死死押着,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半张脸几乎被牢牢按在地上,她只能努力地挣扎扭动着身子,大吼:“没有人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是乌孙公主!”
那男人冷冷扫了眼聒噪吵闹的玉蛮,眉间忽然皱起,杀意聚敛,就在此时,从命往灌木丛那搜去的两名匈奴士兵果然带回了一个人来,深邃俏丽的面部轮廓,长长的睫毛又浓密又卷翘,只是脸色苍白得很,被两个人拖着,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
和聒噪的玉蛮比起来,奄奄一息的银翘看起来明显更像乌孙公主。
“不是啊!银翘才不是公主!你们见过这样快死掉的公主吗?”玉蛮急了,口不择言。
被人拖出来的银翘也只能无力地抬起头看向好像被五花大绑捆住不能动弹的玉蛮,眼中含着闪动的泪光,她咬了咬牙,身体里含着一口气力,努力地摇了摇头:“玉蛮,我才是乌孙公主……”
“不是啊!银翘,你不要乱说!”玉蛮都要急死了,银翘不是说了嘛,这些坏人要找的是乌孙公主,反正她被带回去了,到时候再告诉他们她不是乌孙公主不就没事了?银翘做什么老跟她唱反调呢?
银翘泪光盈盈地看着面色着急,却依然坦率天真的玉蛮,千言万语只能最终轻轻摇头,好像想要告诉玉蛮,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呢?玉蛮,你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你就是容祁要娶的女人?”那冷峻的男人忽然在银翘面前俯下了身,他幽暗的眸光深处带着阴晴不定的情绪,让人毛骨悚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苍白甚至浑身还在发烫的银翘俏丽的西域面容,两只钢铁一样强硬的手指扣住了银翘的脸庞,逼迫银翘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他。
不知道是不是银翘的错觉,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眼里的讥讽之意更深,甚至……在说那句话时,杀意一瞬间从他的身上迸射出来。
“坏蛋!大坏蛋!不准碰银翘,你放开银翘!听见没有,否则我……”玉蛮见这个坏蛋忽然走向银翘,气得更加卖力挣扎起来,别看玉蛮个子小小,蛮力却是惊人,两个扣押住她的人高马大的匈奴士兵都差点被她给掀翻了。
“堵住她的嘴。”男人眉头皱起,整个人周身的温度都瞬间冷沉到了极致,好像要将人冻僵。
“是,单于大人。”那两个差点被玉蛮掀翻的匈奴士兵心头有怒火,不知道望玉蛮嘴里塞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带着一大把的沙,总算把玉蛮的嘴给堵住了。
银翘整个身子忽然一颤,好像僵住了一般,她盈盈带泪的目光呆呆地抬起,望着这个冷峻残酷得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他们唤他单于……匈奴单于?!这就是她嘴里念叨的匈奴单于墨折么?她曾一度崇拜得要命,为了只能嫁给匈奴容祁而不能嫁给自己心目中想要嫁的草原第一美男子墨折,她还曾经和昆莫大吵大闹……
一个聒噪,一个呆滞。
“带回去。”终于,那一身冷肃的男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寒历的几乎连看也不再看二人一眼。银翘身上的力气霍然一松,让她瘫软在地。
……
匈奴王墨折,那个传说中手段残酷心思狠辣的男人……
匈奴既已与乌孙结盟,墨折为什么又突然出尔反尔,对和亲队伍动手?是因为与他们结亲的是她乌孙公主,还是根本就是因为……匈奴容祁?!
银翘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她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和亲队伍遭遇不测的消息一经传回了乌孙,昆莫和迦昱靡哥哥能够快点来救她和玉蛮!
玉蛮……
银翘想到了玉蛮,忽然不安起来。虽然她不知道墨折到底想做什么,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墨折并没有像对待俘虏一样对待她,大概也是因为她身受重伤,墨折将她横在了马背上。可是玉蛮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双手被绳索捆住了,捆得牢牢的,接在马尾上,嘴里仍塞着一大堆东西。
玉蛮的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恐惧之色,反而骨气斐然,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一点也不愿意妥协,因为被堵住了嘴,玉蛮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呜地哼个不停。
“驾!”墨折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低喝了一声,率先飞奔而出,马蹄扬起,黄沙四溅。
紧接着,那些士兵也驾马奔出,玉蛮忽然受到一个向前的猛烈的拉扯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前倾倒地,被马横在地上拖出了好几里……
056 来到匈奴王庭
他们行了几天的路程,玉蛮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天眼睛一合上,就算天塌下来也惊不醒她,每天的眼睛一睁开,噩梦就来临。梦里梦外,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是一场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噩梦。
也许是因为这里本就临近匈奴的土地,这些人并不赶路,天亮时便会上马,停下马休息的次数也很多,到了傍晚天还没暗下来就会结束一天的行程。
这样的行路节奏看起来十分轻松,但那也仅对于那些匈奴人而言,玉蛮唯一的代步工具就是自己的两条腿,绳索从圈上她两只手的那一天起就不曾被松开过,那粗糙的绳索几乎将玉蛮的手腕磨破了皮,好像已经和她的皮肉生长到了一块一般,每一次汗水流下来,都会在皮肉处发出涩涩的疼。玉蛮的双腿已经抖得越发厉害了,这些匈奴人也给她水喝,但吃的却少得可怜,他们不与她说话,每次玉蛮嘴里塞着的那些破布能够被扯下来的唯一机会就是他们把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丢给她的时候。
说起来,玉蛮的倔强也足够让起先那些对她极其不屑的几人惊讶了,他们见过的奴隶数不胜数,像这个丫头这样每天被马拉扯着在后面跑之后,竟然还有精力恶狠狠地瞪他们,还是少见。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她的棱角依旧锋利,一点也不曾妥协,这反倒让他们对她感兴趣了起来。
反正单于大人的命令只是将那名乌孙公主带回去而已,至于这个小奴隶,是死是活单于大人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倔强的小丫头还能比他们往日驯服的烈马还要硬气不成?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早已经结束今日的行程了。玉蛮被捆在了一个大木桩旁,脸上的皮肤被晒伤,开始干裂起皮,她的双脚本就丢了一只鞋,仅剩的那只鞋也早已被磨穿了底,两只脚板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