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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十七岁那年的火车站,喧嚣而且燥热,他穿着米色的衣服站在人群中,那样的出类拔萃,看见她笑弯了眼,温声喊:“落落!在这里!”
她梦见顾家的小楼,干净明亮,空气中总飘着一股书墨的香气,俊雅的少年局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落落,你能不能……别再收其他男生的情书?”
她梦见他说:落落乖,再吃一口鸡蛋。他说,落落很聪明,我再给你讲一遍就会了。他说,再做一道题就好。他说,落落,外套!
她梦见那一年的放榜,她跟顾意冬牵着手坐在沙发上等着电话响,然后她看见顾意冬接起电话,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脊背,看着劲瘦的少年扔下电话,一把抱起她来转圈,一边欢呼:“考上了!考上了!落落,我们凭自己能力考上了!”
她梦见十八岁的单车,她那一年开始留长发,手里拿着蛋筒冰激凌坐在后座,听见男孩说:“落落小心,转弯了。”
落落小心,转弯了。
那个时候,她不明白,一个命运的转弯,竟可以让她失去这么多,这么多。
第二天起来乔落仍然昏昏沉沉,傍晚的时候温度又高了起来,她又吞了几片药睡下。结果半夜被饥饿搅醒,才发现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胃一阵一阵的刺痛。最近忙乱得都没有时间去超市了,家里只剩下几块干巴巴的饼干。乔落摸摸自己的胃,咬咬牙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往身上套衣服,决定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商店买点面包和豆浆。
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她一挥手碰掉了台灯,哗啦啦一阵响,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她茫然四顾,只能看见手机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忽然很软弱。
忽然想听到那束醇厚朗然的声线,想看到那张满不在乎的脸。
她咬住自己的手,乔落,不可以。
乔落,你只有自己,就够了。
慢慢转身摸索着向外走,终于摸到门口,“啪!”的一声,屋内灯光大盛,一时刺得她要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却看见一张温文俊雅的脸,会笑的眸子,总是温柔地唤她:“落落,我的落落。”
每次他这样唤她的时候,她多大的怒气都抚得平,多少的任性都收得起。那个时候他总是默默地伴在她的身边,看她风风火火地办活动拉赞助,看她奔波在孤儿院和校团委。彼时的乔落多么的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就是打不倒的女战士,世上有那么多的事让她激动,她无所畏惧,路见不平绝对挺身而出,受了委屈也是冷笑一声,自然有人为她解决。有几次在车上她累得倒头就睡,有人为她披衣还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休息一会儿,有我。”
是的,有他。所以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怕。昂首挺胸,一路向前,因为她知道,有他。他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累他比她憔悴,她疼他比她痛苦,她病他比她折磨。
彼时,他说:放心,我一直都在。
而如今,乔落睁眼,满屋子,尽是空荡。
她都很少在清醒的时候在脑中这样仔细地勾勒那人的样貌了,因为承受不住。
可是生病总是让人自制力崩溃,如现在,她已经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只觉得指尖颤抖冷汗淋漓而下。
勉强擦一把脸,乔落拿了钥匙推门,惊呼哽在嗓子里:“谁?!”
屋内的灯光泻出,隐隐照出默立于黑暗中的男人的样貌。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门,弧度美好的凤眼微微睁大,薄唇抿得紧紧的,微皱着眉头,似乎很不高兴。
几乎同时,乔落认出了顾意冬。
她不能置信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她的头一阵阵地晕。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良久都没有出声。
空气中酒精气味浓重。
门把在乔落的手里越攥越紧,越攥越滑,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时候,顾意冬开口了。
那声音和她记忆中永远张弛有度的温润声线相差许多,带着沙哑和一点点不明显的凄惶:“怎么办?我发现我受不了你嫁给别人。”
七年。
七年了,这是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一年,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乔落,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如今,七年的岁月莽莽,他说,他发现,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她嫁给别人。
他开了口,乔落反而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象。
“落落,”顾意冬那样轻柔地吐出这两个字,双唇微圈,舌尖轻点,像多年前一样,“你告诉我,你也跟我一样,你也努力过想忘记,你也试过想重新开始,可是你做不到。”他边说边走过来,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不堪负荷。
“落落,说你忘不掉。说你一看见蓝天就想起我们的风筝,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我的脸;说你看见湖就想起我们的大学,看见海就想起我们的沙堡。落落,你说啊,你说你记得我们的红酒饼干,记得我们的四手联弹,记得我们的轮椅探戈……”说到这里,顾意冬的声音终于把持不住地开始颤抖。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你说啊!落!你说啊!”
“我忘不掉,我记得。”乔落的声音是让她自己都意外的平静,而且疲惫,“我记得我们的风筝我们的钢琴我们的湖还有我们的沙堡,我还记得我们的单车我们的卡片我们的磁带还有你的围巾我的手套,”她笑到眼泪倾泻下来,“我从来都记得,我从来没打算忘记,是你,是你要忘了!是你要我忘了!”
第四章 我怕来不及
(It makes a sound like thunder;it makes me feel like rain。)
门铃响的时候,乔落正对着床上的两个枕头发呆,傻傻的去开门,看见贺迟。
他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皮衣仔裤紧裹着修长的四肢,乱中有序的头发根根嚣张地立着。他的眼睛很漂亮,彼时乔落总笑他很适合女妆,只可惜额头、下颌的线条过于硬朗。此时他正眯着那双漂亮的眼,一脸不耐烦地晃动着车钥匙。
“怎么那么慢!”
乔落看见贺迟的一瞬间有些莫名的慌乱和心虚,但他大少爷早上总有一段很长时间的起床气,此时他又因为乔落的迟钝正在使劲地冲天翻白眼,所以没有看见她瞬息变幻的神色。
毕竟二十七岁的女人,情绪早已能掌控得很好,乔落笑笑:“怎么来了?”
“粥!”贺迟将手里精致的纸袋塞到乔落怀里。
“粥?”乔落呆呆地跟着重复。
“对!粥!”贺迟貌似烦躁地挠挠头,“你应该发烧了吧?你每次遇事就发烧,我估计你家肯定没有吃的,刚才开车路过就给你买了送过来。”说完话一脸不耐烦地看看周围,“你这个破房子怎么还不搬?楼里黑漆漆的连个壁灯都没有!”
乔落抱着怀中还温热的袋子眨了眨眼,含糊地应着:“唔,过两天物业就过来修。”
“成!那我走了,想吃什么跟小爷说,上次那批德国建材的代理合约小爷赚了不少,算你一份啊!”说话间就转身。
“迟!”乔落抓紧手里的纸袋,看着他转过身来。
贺迟很高,即使乔落这样的身高面对他仍要仰视。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贪玩淘气热衷运动吧,贺家长辈也不过中人身量,他却比一米八还多出好几厘米。
此时他简简单单地转身,随意地站在狭仄的走廊里,却更彰显出他举手投足间那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道,他抬起一只手轻搔眉尾,口气不善:“干吗?”
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乔落明白他只不过是在不好意思。其实这些年他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即使做不到顾意冬那样讳莫如深,至少外人面前也能够不动声色。但面对她的时候,他永远是一张挂着表情的高调脸皮,她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柔软到湿润。
迟,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你,多么多么的羡慕你,你永远都像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充满活力与希望,你活得如此不羁如此拓达如此尽兴。
“迟,谢谢。”谢谢你。
贺迟的浓眉掀起,疑惑地打量着她:“你吃药了么?你这白痴不会黑灯瞎火的吃错药了吧?你大小姐对我一向呼呼喝喝威风得不得了,什么时候也开始走五讲四美的路线了?干吗?响应号召,走和谐路线哪!你怎么总是这么红心昭昭啊?”
乔落失笑,伸手捶他:“白痴啊你!”
贺迟也笑:“你才白痴呢!”一手使劲揉乔落的发顶,“走了啊!”
“嗯……迟!”乔落咬咬嘴唇,“小心开车。”
贺迟眯起眼睛,快速地审视一遍乔落略略僵硬的神色,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他迈向前一步,低头看着乔落,伸出一只手,轻触她苍白的脸侧:“落落,你有话要说,是不是?”声音低沉。
乔落微微侧头,语气轻快:“哪有啊。”这样深沉的贺迟让人害怕。
“落,不要做傻事。”
But there's a danger in loving somebody too much;and it's sad when you know it's your heart you can't trust。
已经一个月,贺迟再也没有联系她。
乔落看着手机出神,果然,生气了。不,这么说太过轻巧,她想,贺迟一定是愤怒,并且对她极为失望。
迟,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一辈子那么长,七年,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未来的漫漫长路我又该怎么走?趁着……我还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乔助理,麻烦把劲元资产重组的案子整理一下,明早开会要用。”说话的是陈俞康,达启信托有限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也是乔落的顶头上司。
“好的,陈副总。”乔落回过神,站起身答道。
陈俞康看着乔落无瑕的仪态有些欲言又止,乔落对他有话说不出的表情视而不见,径自俯身查找资料。陈俞康只得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办公室。
一个月前,他在路上遇到顾意冬——达启信托的创立者,也是他大学时很要好的朋友——他什么也没说就丢给自己一份简历。
陈俞康打开就一怔:“乔落?是……那个乔落?”
顾意冬没说话,径自点了一支烟。
陈俞康从达启信托创立之初就跟着顾意冬,一路披荆斩棘,到如今旗下拥有三家基金公司和多家分部,无数艰难的关卡,都很少看见顾意冬吸烟。
他自然了悟,但仍有些犹豫:“这次招聘最高的职位就是总助理,可是,我哪敢让当年经管院的第一才女给我当助理啊!她文凭硬挺,做过基金……要不我看看能不能在风险控制那里给她腾个地儿?”他翻着那份简历,试探着。
“就总助理吧。”
淡淡一句话,陈副总心中哀声四起。
他有点不清楚状况。一个月了,还是没摸明白这到底是哪一路的脉象。
要说场面上看着吧,一切都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
乔落到他手下之后,很快进入了工作角色,与周围的同事相处得也还不错。顾总除了问过两次外,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照,而且仍然和贺夕模范情侣般的出双入对。
本来,应该就是这样了。
可是,当年的事情他是正经的一线目击者,那对他幼小心灵的震撼使他至今不敢或忘。所以,一个月了他仍然吃不准对待乔落的态度。而乔落也变得跟从前完完全全不一样了,见到他像从不认识一样,纯粹地公事公办。偶尔贺夕会上来调些案子什么的,见到乔落也是目不斜视。他无数次想问问这到底是耍什么套路呢,见到顾意冬淡冷的眉目问不出,对着贺夕高贵的鼻尖问不出,就连乔落也不给他留一丝询问的空隙。
这一切说正常又不正常,说不正常又说不出哪里不妥。搞得他总有些心神不宁的,好像手下握着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总让人不能安心。
这天晚上,顾意冬说:“五区新开了一家室内网球馆,去看看?”
乔落一向是喜欢打网球的,就答应了。其实,如今她就是不答应,他想去,也一样会去。
不,乔落在球馆看见钟进和钟远时在心底暗暗纠正——应该说,他想让她去,她一样要去。
顾意冬自若地拥着她跟钟家兄弟打招呼,又低头看乔落:“落落,怎么不说话?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她无法,只得微笑:“嗨,好久不见。”
顾意冬看着尴尬的乔落和黯然的钟进相顾两无言的样子,不自觉地加大了手劲,只觉心头的恨意那样地明显和锋利。乔落啊乔落,你真是最知道怎么折磨身边的人!
几局下来乔落的体力就已经不行,顾意冬看着她一头汗水的样子有些心疼,她的身体远远不比从前了。于是早早叫了停,各自换衣冲澡。
更衣室里钟远终于忍不住抓住顾意冬的领子:“我以为你带来的人是贺夕!意冬,这么多年兄弟,你何苦这样折磨我弟!”
顾意冬挥开他的手,看向一旁沉默换衣的钟进:“我折磨他?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他冤不冤?”白炽灯光下顾意冬的脸更显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