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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洞庭洛忽然开口,却没有回头。
离怔愣一下,明白洞庭洛是在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向我爹下毒手的!”
洞庭洛的声音既沉而冷,离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两个多月前。”
“在什么地方?”
“……就在此处。”
洞庭洛猛地转过身,一双紫色眼睛狠狠瞪着她,布满了紫色的血丝。
离继续道:“那天我会在这里找到你,其实是景庄主带我来的。而我趁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便对他施了困术。”
“你的意思是说,你先向他下毒手,然后心安理得地答应跟我在一起!你的意思是说,在我抱着你,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幸福过的时候,我爹就在旁边,而我却完全看不见他!我本可以救他,可是我却跑得远远的,跟害死他的女人过了两个月的所谓幸福生活!”
离咬着唇,“洞庭洛,若你要杀我,我便站在这里,等着你来杀。”
洞庭洛双目一张:“不要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伸手欲拔腰间“寒心”,一摸,空的,这才想起“寒心”还钉在议事堂的画壁上。忆及“寒心”为何会钉到画壁上,洞庭洛心口一阵血气翻涌,登时双目充血,额上青筋暴现,一股想要见血的冲动漫延四肢百骸,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道:“杀了她!”眼前浮现的全是自己疯狂掐住她脖子、抓破她咽喉的血淋淋的画面……
杀了她!
不可以!
杀了她——
洞庭洛大吼一声,五指成爪,就要往离雪白的颈项抓去。离闭上眼,微微仰起头,等待着接下来剧烈而短暂的疼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滚!”离听见洞庭洛吼道。
离睁开眼,看见洞庭洛的眼神,疯狂中,暗藏着一丝痛苦的理智。离望着这样疯狂而理智的洞庭洛,轻轻地笑了,熊熊烈火之中,她的笑容依旧妖媚清冷,动人心魄,曾经大而空洞的双眼,此刻满满的,装着她对洞庭洛的情感。
她踏前一步靠近洞庭洛,踮起脚尖,吻上洞庭洛的唇,在洞庭洛措手不及怔愣的时候,咬破了他的唇。
洞庭洛一惊,猛地推开她,连带着自己体力不支重心不稳仰倒在地。
离慢慢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笑着看他:“原来,你的血也是咸的。”
洞庭洛挣扎着要爬起身,想要去查看离饮过毒血之后的状况,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者说,他的力气被离刚才的举动全部抽走了。他的血,只要沾上一滴,就足以致死,这一点,洞庭洛比谁都清楚。
“……离,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离俯下身去,以食指封缄洞庭洛的唇。洞庭洛的毒血似乎在她体内起作用了,她渐渐有些头晕目眩之感,便将头轻轻靠在洞庭洛的胸膛。
“洞庭洛,我将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不开心么?”
洞庭洛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想说什么,却有汩汩紫色的血从口鼻眼耳处争先涌出,堵住了他想说的话。渐渐的,他闭上了眼。
离埋首在洞庭洛胸口,听着他越跳越慢的心跳,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浸湿洞庭洛的衣襟。然后,她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小屋。
“你醒了?”床边有人问,声音清脆得很。
离转过头去,见一少女正笑嘻嘻地看着她。这少女身着湛蓝色短衣短裙,头上身上皆佩戴着精致的银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离认得她,她是上巫族的小艾。之前一直和非缘寻找自己的下落。
“我没死?”
“嘻嘻,我们上巫族人的体质,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毒死的?洞庭洛的血的确厉害,我们的也不差呀!”
听到“洞庭洛”三字,离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死了?”
“他?你说洞庭洛?嘻嘻,你放心啦!他暂时还死不了,不过,也活不久啦!”
离听见这话,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就知道你一醒来就想去看他。”小艾将一捧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离,道,“他现在就在隔壁房间,不过一直昏迷着。哎呀你慢点走啦!我扶你过去!你刚喝过洞庭洛的毒血,身子还虚着呐!”
离被小艾扶着去洞庭洛的房间,打开门,正见一身着水墨襦衫的陌生男子,背对着她们,立在洞庭洛床前。
小艾杏眼一竖。喝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一头银丝,修眉锐目,神采飞扬,落拓不羁。他的目光似乎直接把小艾当做是透明,掠过她的头顶,直扫到离得身上,有那么一瞬间,离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人锐利的目光给看了个通透,让她这样一个随时可以隐遁的人,第一次有了无处遁形之感。不过,依照离的个性,越是强势的对手,她便越是不会示弱。回想这些年来,她整个人最生动的时候,似乎就是在与人交锋之时。
那人见离明明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却微微扬着细致的下巴,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于是关天怅仰起头笑了。
“你就是离?”那人笑够了,问。
离微微一笑:“前辈可是关天怅?”
那人眉峰一扬,道:“小丫头眼力不错。”
小艾捂嘴惊呼,道:“你就是那个‘剑妖’关天怅?”
“哈哈,这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剑妖’关天怅?”
小艾连忙恭恭敬敬跟他行了礼,道:“小艾不知前辈到此,方才冒犯,还请恕罪。”
别看小艾平时从来笑嘻嘻的,很好说话的样子,跟她多打几次交道,便知她并非什么易与之辈。她这般敬畏一个人,离还是第一次见到。可见关天怅之名,就算是一向偏安一隅的沬国也要礼让三分。
关天怅一向不喜这些礼数,皱着眉摆摆手,道:“听说你们国主死了?”
小艾眨眨眼,眼圈一红。“前辈,原来你还是挂着我们国主的!呜呜呜,要是国主泉下有知,不晓得会多高兴呐!可惜……呜呜呜……”
离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笑出来,因为她依稀看见对面关天怅额角冒出了几根黑线。
“小丫头,不要逼我一掌拍死你。”关天怅很温柔地笑,眼睛眯成了两道弯。
小艾吐吐舌头,揉揉眼睛。“不知前辈到此是——?”瞟了一眼依然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洞庭洛,小艾道,“莫非,是与这位洞庭公子有关?”
闻言,离脑中忽有念头一闪,道:“前辈此时前来,莫非是有法子救他?”
关天怅看了离一眼,眼里透着一丝欣赏。
“我原是想借沬国的换血术一用,不过可惜,我来的路上听说她死了。”
“换血术?!”小艾惊呼。离则疑惑地看着小艾。后来离知道,换血术是沬国国主代代相传的一门异术,也就是说,只有历任国主才懂得如何使用。
关天怅问:“你们新任的国主是哪个丫头啊?”
“嘻嘻,是国主的侄孙女,叫做非缘。前辈你应该见过她的。”
关天怅皱着眉想了半天,道:“非缘?莫不是那个整天介跟个木头似的丫头?啧啧,她做了国主,这换血术,怕是难借。”
“嘻嘻,再硬的木头,它也有软的时候。前辈,小艾有法子让非缘答应借你换血术!”
“哦?”
“不过——”小艾转过头笑眯眯地盯着离,“离,非缘会不会答应救你的洞庭洛,就看你啦!”
“我?”
“对!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人!嘻嘻!他最好玩儿了!”
于是三个人,哦不,加上像个活死人的洞庭洛,一共四人即可启程前往沬国。关天怅强行静止了洞庭洛身上的血液流动,如果不知内情,洞庭洛看上去,真的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种办法,最多也只能保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谁也不敢预想,毒血的反噬作用会让洞庭洛怎样痛苦地死去。
所以,他们必须在半个月之内赶到沬国,并让非缘答应出借换血术。
三人拉着一个活死人,从荒陵京郊,一路快马南下,并由小艾带着抄近路,横穿大片大片瘴气弥漫的诡秘沼泽,离尚且有孕在身,一路艰辛自不必说。途中小艾对关天怅身为“剑妖”却不带佩剑这件事非常好奇,于是不停追问。关天怅起先还看在小艾为他带路的份上忍了下来,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对小艾说了一句“我的剑一出鞘就要见血,小丫头,你要不要尝尝滋味儿?”于是小艾再也不敢追问他了。
终于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到达沬国都城湛穹境内。
这是离第一次来到沬国。以前,常常会在心里想象,传说中神秘诡异的沬国到底是怎般的模样?那里的女子到底是怎生的“面若娇花,心如蛇蝎”,让天下男人既求之若渴,又避之不及?那个上巫族,又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的族群?如今,当真踏上了沬国的土地,离却没有心思去管曾经心中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因为,洞庭洛的生命,正像指缝间滑落的流沙,转眼将逝。
四人一到湛穹,片刻也不敢停滞,便立刻前往国主所在的宫殿——紫云宫。
紫云宫不华丽,也不宏大,然而无处不在的看不懂的雕花刻纹,以及各类建筑和草木奇怪的布局,让这座宫殿显得神秘和诡异。
小艾道:“旁人看了这些花纹和建筑布局多会迷失心智。不过,离是上巫族人,看这些只会激发你的潜能。”又对关天怅道,“前辈以前曾出入这里,怕也难不倒你吧!”
关天怅将原本躺在马车里的洞庭洛抱出来,背到背上。“要过甬道了,丫头,专心带路。”
“嗯。你们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哦!踏到机关上就完啦!”穿过甬道的时候,小艾走在前面提醒着。
这条甬道很是空旷,地板也不知是用什么石头铺上去的,脚踏上去,发出“涳涳涳”的声音,甬道的石壁又将这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接近甬道尽头的时候,隐隐有轰隆隆的水声,穿过甬道,迎面撞入视线的是一道气势恢宏的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瑰丽的色彩。与刚才甬道中的阴冷两相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瀑布下是一巨大的潭水,举目左右望望,竟不知岸在何处。潭水很清,可以看见潭底颗颗白色的石子,似乎潭水很浅,然而扔一块石头下去,许久都不见它落底,最后竟然“哧啦”一声化开了,连粉末都不剩了。于是知道,这潭水并不像它表面上这么清浅。
离想:这紫云宫当真不是常人能随便进出的地方。若不是有小艾带路,我们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
小艾在甬道外墙一处拍了一下,不知按到了什么机关,潭水中出现了几根圆柱形晶石,慢慢旋转着露出水面。小艾率先踩上其中一根圆柱,这时候,水面上又有几根圆柱形晶石立了出来。小艾又踩上其中一根,回头对离和关天怅道:“一定要踩我踩过的柱子哦。”
顺着这些圆柱晶石,几个人终于上了岸。穿过一片种满奇花异草的园子,便到了一座竹楼前面。竹楼很简单,没有什么奇怪的装饰,也没有什么玄妙的机关,看起来不过是寻常的沬国百姓的民居。对比前面那些高深莫测的设计,这座朴素简单得过分的竹楼,显得出人意料。
小艾恭恭敬敬跪地行礼,道:“小艾拜见国主。”
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小艾,为何带外人擅闯紫云宫?”
说话间,竹楼的门已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一名身着湛蓝色长裙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半米高的楼台上注视着他们,那眼神跟她的声音一样的冰冷。
这女子面如幽兰,冷若冰霜,不是非缘是谁?
小艾看见非缘出来,不等她叫她起身,已经自行站起来,拍拍膝上的尘土,笑嘻嘻道:“非缘,不要这么严肃嘛!你仔细看看,她可是外人?”
非缘顺着小艾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离。“原来是你。你愿意回来做国师?”
小艾连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她还没有做决定呢!她是来求你救她的洞庭洛呐!”
非缘皱眉。“求我?救洞庭洛?”
这时,关天怅将洞庭洛平放在地上,非缘注意到他,脸色瞬间一变。
“关天怅?是你!!!你害得我姑婆终身未嫁,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关天怅扬眉大笑。“非缘丫头,多年不见,难得你一眼就认出我,不枉你小时候关爷爷那么疼你。来来来,让关爷爷再抱抱!”
听见这话,非缘嘴角一阵抽搐。小时候被他当球一般抛上抛下地玩,是她非缘最恐怖的童年噩梦。
虽说非缘吃瘪的模样让离看了非常舒心,不过,还是救洞庭洛要紧。于是离上前一步,道:“国主,洞庭洛身中剧毒的事,你是知道的。如今他命在旦夕,只有换血一途才能救他性命。离此次前来,是希望国主用换血术救他。”
“换血术乃是逆天之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使用。我与洞庭洛非亲非故,离,你凭什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