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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她的耳后有个胎记吗?若是有,又跟你长这么像,那就无疑了。”
“是否需要滴血认亲什么的?”太妃的泪水仍是不停地滑落下来。
“若是贸然就让她滴血,只怕她还觉得奇怪呢。先观察观察,如何?”
太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钟太医也离开了,她临窗而坐,想着云舒什么时候会来。
云舒,多好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宝儿,又怎么会进宫来,怎么会沦为宫女……她一直看着窗外,怎么还不来呢?她应当不至于不来吧?
好似过了百年那么漫长,她终于听到星沙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娘娘,云舒来了。”
“快请她进来。”太妃的有些颤抖。
云舒已在外面了。那个叫星沙的宫女云舒曾经在长乐宫见过,当时她看着云舒呆愣了半天,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云舒与太妃相像的关系吧。云舒立身于太妃面前,福了一福。
太妃忙上前扶起她来,“不必多礼。”
云舒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太妃的眼里也有着激动。
第七章 血浓于水: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上)
太妃拉着她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柔声问道:“真是生得好模样儿,老家是哪里的?”
“我爹娘是会稽人士,我应当也是吧。”
“哦,”太妃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几时出生的?”
“我爹说我是上元节生的。”云舒在她面前,并不自称奴婢。
太妃的心猛地一震!宝儿也是上元节生的啊……她极力保持平静的模样,“家中有爹娘,为何要进宫来做宫女呢?”
“我和爹爹是新近才相认的,”云舒捕捉着太妃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变化,“我娘……瑞琴姑姑说她在宫里,但是我找不着她。”
瑞琴这个名字,仿佛闪电一般劈进太妃的脑海,她颤着声音,“瑞琴?”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云舒蓦然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你认识她,对吗?”
太妃的泪涌上了眼眶。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不自称奴婢,甚至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畏惧。若是一般宫女,断然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是宝儿吗?她点着头,“对,我认识她。瑞琴,是你的姑姑吗?”
云舒心跳如雷!她认识琴姑姑,那她肯定就是娘亲啊。云舒感到脸颊上湿湿的,“她是我娘的婢女啊。”
太妃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摔倒,猛地拉住她的手,“你……是宝儿?”
听到她唤自己的乳名,云舒的眼泪瞬间如倾盆大雨,她真的是娘亲啊!自己十七年从未见过的娘亲,却是越宫里身份最高的女人,是太妃娘娘!
太妃一把搂住她,隐忍地不哭出声来。她朝思暮想了十七年的宝儿啊,没想到会在越国的皇宫中找到!
云舒抽抽噎噎,“你真的是娘亲吗?是侯婉盈吗?”
“是……”太妃哭泣。
“可是为什么又是凌心太妃?”为什么进了宫,改了名呢?“我四处打听皇宫里的侯姓女官和太妃,可是找了一个月,完全没有结果。”
凌心太妃拿绢子拭泪,又帮她擦了擦,可是两人的眼泪却好像擦不完似的。她拉着云舒在旁边坐下,仔细地看着云舒的脸,摸着她的脸蛋,真实的触感让太妃破涕为笑:“真的找到宝儿了,你都这么大了。”太妃摸着她的脑袋,仿佛看不够似的,接着又把她搂到怀里,“宝儿,娘一直都在找你啊……找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云舒心酸极了,缓缓地告诉太妃,她从小生长在北魏的将军家里,后来陪着公主和亲到了越国。凌心太妃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可怜的孩子,竟遭遇了娘一样的命运,到了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云舒告诉她两个月前自己几乎死去,后来被父亲所救。凌心太妃听得心惊肉跳,听她提到徐应元,越发悲怆了,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云舒握着她的手,“爹他一直在等你!”
“傻子……”哭了半晌,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云舒用手背抹泪,“他等了我们十七年!娘,为什么你会进宫来,为什么变成了凌心太妃?”
凌心太妃慢慢平静下来,凝望着云舒,“你被他们抱走之后……”提到爹娘,她的眼里满满的是绝望,“我以死相逼,可是几次都没死成——我也不是真的想死,找不到你,见不到你爹,我怎么会死呢!他们把我关起来,把瑞琴和贴身的丫鬟都从我身边调走。我一日一日地等待,就希望他们将宝儿还给我。可是,一年过去,我真的绝望了。想真的死了算了。那天,他们骗我,你的亲姨,也就是皇上的母妃得了重病,让我到皇宫里去看看她。丫鬟帮我打扮一番送进宫来,没想到没见到姐姐,却让先帝给看上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拭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不必说,云舒也能猜得着。娘生得好看,虽说生了孩子,身材也与少女无异,先帝喜欢并宠幸她,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再说她只是一个女子,让皇帝看上,想反抗又软弱无力……
“先帝未曾怀疑我生育过,只是有些讶异我为何不是处子。当时我就想着,若他能因为我不是处子而将我逐出宫去,那该多好!可是他看起来竟并不介怀,临幸我之后立刻就册封我为才人。不知什么缘故,后宫三千,他却独爱我与他做伴。他一直管我叫凌心,”太妃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姐姐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姐姐身体不好,怕哪天自己一命呜呼,影响到家族,再加上霁儿尚还年幼,所以打算安排一个女子进宫来,一方面能讨先帝欢心,一方面也方便照料霁儿。‘侯婉盈’的事情,先帝是听说过的,但是他没见过我——虽然我的身份有瑕疵,不是处子,但他们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冒险一试。他们偷天换日,把我的身份完全改造,成了从小没了父母寄居在侯府的表亲凌心。他们成功了。”
原来是这个样子!云舒只叹不可思议,“后来呢?”
“后来,”太妃冷笑了一声,“后来我欲自尽,姐姐威胁说,如果我死得不明不白,会连累整个家族。几百条性命都在我手上,我不敢造次。所以就这么委曲求全地以凌心的身份留在皇宫里。直到几年后,我见到钟太医,才拜托他找你和你爹,从来未曾放弃,可这么多年,却毫无所获。那时我只以为,你爹他必是知道我进宫,所以恨透了我。老皇帝死后不久,年轻的妃嫔有的出家,有生养的就留下来成了太妃。按理说我应该出家的,可是姐姐极力挽留,说霁儿太小,她的病又极重,随时都会死去——我想到霁儿在皇宫之中无依无靠,若是姐姐当真去了,未来的命运还不知将是怎样,又想我就算出去,也只能出家,不可能再回侯府,那时无权无势,又上哪里去找你爹和你!”
第七章
血浓于水(中)
“娘,我都明白了。”云舒用绢子替她擦眼泪,“皇上登基之后,他肯定又挽留你不让你出宫,对吧?”
“对。”太妃拨了拨她黑亮的头发,眼里有无尽的宠爱,“他是你表兄。知道吗?”
“知道。”
“好孩子,”太妃抚摸着她,动情地道,“娘这些年都不在你身边,真是对不住。”
“娘别这么说,”云舒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的苦并不亚于我们。”
“你知道就好了。”太妃拍拍她的手道,“娘安排你出宫去吧。在这里终不是长久之计。”
“那娘呢?”云舒握住她柔软的手,“娘跟我一起出宫吧,爹还在等着你呢。”
太妃的眼泪复又落了下来,“娘如今这样,还怎么能与你爹再续前缘啊。是我不贞,改嫁给了先帝!”
云舒摇着头,揽着她的肩头,“娘不要这么说,你是出于无奈,爹也能理解。爹每天都在想你呢,看着围棋就发呆。”
太妃的心蓦地痛起来。以前闲来无事,应元最爱和自己对弈了。可是他们真的还可以在一起吗?现在韩霁已大,势力已巩固,也不再需要她了,若想出宫是可以的。可是……她太妃的身份,又岂能再回到他身边?就算能回到她身边,这样的她,他会接受吗?!
云舒把头靠在太妃的怀里,暖暖的,感觉好温馨。她小时候也爱这么靠在师娘的怀里,有时候甚至就这样睡着了。她想起师娘师父,又想起爹和娘,心里好生悲凉,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世,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半晌她才问道:“那么在宫里,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你姓侯?”
“除了皇上之外。”太妃叹道,“我也不曾想过,姐姐究竟是怎么做的,竟能将我的身份瞒得密不透风。没有人怀疑我是侯婉盈,因为我和你姨妈一点也不像。”
“皇上知道?”
“是。后宫之中,也只有他和钟太医知道吧。但是他只知道我是他母妃的亲妹妹,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兴许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一直不肯让我出宫去。”
“哦。”没想到害死了公主与师父的韩霁,对娘亲却是极好的。云舒深深地叹息,矛盾又在心底滋长,“娘,我们出宫吧!爹爹的事情,出宫后再做商量,好么?”
侯婉盈考虑了半晌,方才点头,“好,稍晚我同霁儿说。”
母女两个初相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太妃一下下抚着云舒的头发和脸颊,像是要弥补这十七年的空白似的。
她们形影不离,云舒甚至在太妃的寝宫里过了一夜,流翠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甚感奇异。太妃性格冷淡,怎么唯独对这个新调来的宫女这般好?莫非是因为长得相像的关系?众人都在暗暗猜测着。
云舒一早就奔到城门那里等夜赫,她知道他每天早朝归来,会从北宫门离开。
果然等了没多久便遇上了他。他的眼神热切,从云舒欢喜的模样里看到了结果,“她果然是你娘吗?”
云舒不断地点头,夜赫因她的笑意,暖到心里去,“恭喜。”
“你能不能写封信给我爹,告诉他我找到娘亲了?”
“何不亲自出去给他个惊喜呢?”夜赫提议。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云舒蹙了蹙眉,压低声音,“怎么说她的身份也是太妃,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出宫——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我同她的关系。”
夜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余姚一趟的。”
“那要麻烦你了。”云舒忍不住的欢心雀跃。前天的见面,她还以为会是永别,怎能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呢?娘亲已经找到,至于毒杀计划——她要离开皇宫,这事自然也不能实现的了。
不能为师父报仇……所有的一切,化成长长一声叹息。一边是师父,一边是表兄,两个对立的国家,却分别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谁会拥有像她这样复杂的身世?
夜赫心里暗暗欢喜,找到凌心太妃,意味着她就要出宫了,他不必成天担心她在宫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也不必为着他们在宫中见面不方便而烦恼了。
四目相对,眼里是满满的欣喜。
不管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至少她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夜赫忽地说:“找到你娘亲,我就放心了。”
云舒睁着大眼,不解地望着他。
“那天,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傻事呢。”夜赫望进她的眸子里去。
云舒虚地垂下头,“我哪有什么傻事可做。”
“没有就好。”夜赫握紧了她的手,“想必是我多虑了。”
云舒嘴角扯出一抹笑,多么敏锐的夜赫啊。她的举动,又怎么逃过他的火眼金睛。爱情真是有趣的东西,刚开始,夜赫对她诸多怀疑,最终却悄声无息地爱上了她——想必喜欢上她时,他也很矛盾吧?
“那么,我静候佳音了。”待她出宫去,永远脱离这个地方,他一定要好好庆祝!
忽地,夜赫说道,“真看不出来冰尘公主会那样为皇上牺牲。看她飞身挡在剑下,我才明白,什么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云舒的心颤了颤,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公主不是被皇上拉过去当了挡箭牌吗?
云舒特意到花草司找程力,等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从里头出来。见到云舒,他脸上满是犹疑,两人走到树底下,“怎么事情没成?”
“发生了一点变故。”
“哦。”程力缓缓点头,深深叹息,“那只能再找机会了。”
云舒摇头,“只怕我再也不能够了。真是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师父——就当,是你们找错了人吧。”
程力吃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