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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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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手影戏么?”我惊喜地向表哥求证。

    “嗯。”表哥微笑。

    画屏上,公子下马,清唱到:“你那凌波般的步履不肯轻易出门,我每日注目凝视,终于等到芳尘再现于桑林之中。”

    美人搁下采桑的小篮,转身低首,唱:“我住在月台花榭,可锦瑟年华与谁相共?整日里幽锁朱户,只有春风才知道我的心事。”

    公子上前,捡起那桑篮,将一串珠链藏于其间,一并递与美人,唱到:“碧云冉冉复又散,杜蘅沙洲暮色茫。我心爱的姑娘啊,为何你始终不愿回顾?”

    美人仍不回头,接过桑篮,将珠链递还,浅唱道:“还君明珠,双眸垂泪,只恨天意弄人,不得相逢于未嫁之时。”唱毕,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那公子凄然拭泪,依依上马,唱到:“今宵别后,我的愁绪再剪不断,永无止息。便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随着萧萧班马鸣,手影戏也谢幕,画屏重归昏暗。竽箫的悲音响起,和着古筝《明妃怨》的调子,绕船不绝。

    我一时痴了,静静回味着方才美妙的韵律。

    我们的兰舟在不知不觉间划向水洞深处,仰头一看,只见上弦月不偏不倚地悬于上空,果然是别有洞天。

    表哥道:“今日是端阳节,民间往往放纸船花灯于河畔,随水漂走,以除晦气。我也备了三只花灯,霏儿,你可乐意放么?”

    “嗯。”我笑着点头。

    表哥拿过来一只长长的竹竿,一头粘着香烛,道:“花灯在水上,咱们过不去,你就用竹竿够着吧。”

    我点燃了第一盏花灯。

    烛火一亮,灯的轮廓顿时焕出了光彩,原来是盏走马灯。既有了热气,便吱吱呀呀地转了起来,却是长恨歌的工笔画卷,秾丽精致。我嬉笑着回忆道:“你可记得那年七夕?你背诵‘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胤俄胸无点墨,却要充内行,抢白道:这是《长恨行》!”

    “怎会忘记呢?”

    我还欲再言,却见那盏走马灯竟然缓缓的飞升了起来,飘飘荡荡,愈飞愈高,渐渐飘上了洞顶,飞出洞外,再看不见了。

    “孔明灯?”

    “对。这第一盏花灯,是兼走马灯与孔明灯于一身的。”

    我好奇心大盛,道:“那可真要看看第二盏是什么。”

    第二盏花灯,点燃后,只亮了一瞬,便黯淡如旧。我心想着许是没点着,却见一簇萤光从灯身中飞流而出,莹莹闪烁,飘渺若仙子的罗裙,灵动若九天的繁星。萤光不断地盘桓,飞旋上升,最终也从洞顶飘出。

    “是什么?”

    “萤火虫。五千只萤火虫收集在一只布口袋里,以蜡封口。你一点,白蜡融化,萤火虫们便破茧而出了。”

    “小时候那盏萤火虫灯我还收着呢。没想到还能旧瓶装新酒,别有一番乐趣。表哥,你真聪明。”

    “不是聪明,是用心。”

    点第三盏花灯的时候,表哥微晃动了下船身,我手一抖,把灯心的蜡烛撞翻了。正懊恼间,却见那倒下的蜡烛又撞倒了另一支,接着是下一支,再下一支……一排排的蜡烛比肩继踵地顺次倒下,一一点亮,等全部倒毕,竟然是一个瘦金体的“霏”字!

    在“霏”字烛光的辉映中,一盘盘果蔬端上了小桌。

    灯火里,轻取过花雕酒壶,给表哥斟满,自己也浅浅地斟上一小杯,粲然劝酒:“表哥,霏儿敬你!谢谢你精心准备这样别致的端阳夜游,霏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表哥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四面的笛声再起,我们闲话童年,好不开心。

    兰舟轻快地穿梭于水面,渐渐驶近一只画舫,舫内的乐姬们却懵然不知,仍在窃窃私语。

    “哎哎,你们可看见九爷身边的美人儿了吗?”

    “呀,我只顾着抚琴。”

    “我没见着她的脸,就看见手腕,啧啧,和象牙扇柄都没有分别的,白腻得很呢!”

    “我可瞧见那姑娘的长相了,就像戏文里说的‘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

    “哪里是姑娘,分明怀着孩子呢。”

    “那九爷为什么挖空心思地讨她欢喜?我猜……”

    我和表哥遽然变色,我尴尬地告辞:“夜色深了,我该回家了。”

    表哥道:“我送送你。”

    “不麻烦了,霏儿自己回府就成。”

    表哥留下继续小酌,我乘舟穿过瀑布,洞外,湖面平静如昔。隐约听见低低的感慨:“偷得浮生半日闲,却不道流年暗换,空余浩叹……”

    我心下凄恻,可也不能再留,只得飞舟登岸。

    回到八贝勒府,铜镜面前,蓦地发现自己还是一袭汉装,轻裳飘逸,罗裙委地。若有所失,怅然垂泪。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祸起萧墙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随着一排歌姬轻启朱唇,吐气如兰,轻软如绸的苏州评弹唱起:“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清音袅袅,如怨如慕。

    我回眸笑道:“表哥怎舍得把歌姬们送与我?”

    表哥道:“不是与你,是给我小侄儿的。你快做额娘了,听听雅乐,好处多着呢。”

    “到底是当了阿玛的人,真细心。”

    “其实也是借花献佛,这班歌姬,本是苏州织造李煦送的,你不是成天督促我远女色么?这不,表哥只好忍痛割爱转赠给你,自食其果了吧?”

    “那我以后索性劝表哥把衣食住行都戒了,这样,九爷府里的珍奇异宝就都归霏儿了。”

    ……

    像前几日一样,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政务的表哥来到八贝勒府,陪着我用晚膳,接着去花园里散步。

    穿过隔扇风门,沿着竹纹裙板的回廊徐行。表哥问:“你们府里的园子怎么连个门槛什么的都不见?”

    “胤禩怕我磕绊着了,早早地找工匠把门槛锯掉了,庭阶也都填平了。”

    表哥沉默了半晌,道:“八哥对你也真无微不至了。”

    “嗯,霏儿命好。”

    在步步锦支窗前,看着栏外的翠竹,我问:“表哥,凡姝姐姐还在娘家省亲么?”

    “嗯,还得住上好几日。”

    “那你明晚还来用饭吧,我吩咐厨子做你最喜欢的樱桃杏仁豆腐羹,可好?”

    “索额图的长孙娶媳妇,明晚是婚宴。皇子贵戚们都去捧场,我得散了席再过来瞧你。”

    “嗯。”

    “福晋,爷的家信到了!”拂琴将刚刚收到的胤禩的家书递给我,我忙拆开看了,胤禩先报了平安,说永定河沿岸尚未有灾患,堤坝的建设亦很顺利。再往下,便是连篇累牍的关照:晚上务必好好安眠、不可走困,饮食如何如何……

    我嗤嗤地笑了,吩咐道:“把方才的莲蓉糕打赏给纳丹朱大叔,就说辛苦了。叫他回胤禩,家中一切安好。”

    一丝疑虑爬上表哥的眉梢,他困惑地道:“纳丹朱?你们还真敢用他?”

    “纳大叔也算是郭络罗家的故人了,比别人亲切些。我劝胤禩帮人家一把,他就请大叔做了侍卫长,这次随胤禩去赈灾,每日送信回来。”

    翌日,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早起,夏雨初霁,莺雀鸣咛。我立于花荫之下,轻松地呼吸这清新的空气:“闷热了这么些天,可算下雨了。”

    “奴婢扶着您走走。”拂琴道。

    “刚下过雨,地上湿滑着呢。要不,咱们停一停,明日再走。”

    见我耍赖,拂琴不敢再劝,嬷嬷却不依了,板起脸道:“格格,贝勒爷离家之前您是怎么答应的?早晚都要走动走动,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偷懒?外面下了雨,回廊里不能走动么?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这一胞万万不能有闪失……”

    “罢罢,嬷嬷,霏儿怕了您了,您说怎么着就怎么。”我无可奈何地投降,一手托着酸痛沉重的腰肢,道:“走着吧。”

    百无聊赖地在九曲游廊内来来回回地兜圈子。

    一个包衣奴才急急忙忙地从外厅过来,跪在帘幕外头:“启禀主子,庶福晋病情急转直下,现已弥留。不知是否该制备后事,衣履棺材什么的,冲冲喜……”“胡说!庶福晋搬家时还好好的,怎么眨眼的功夫就不行了?难保不是你们势利眼,打量着庶福晋住在庄子上,天高皇帝远,故而怠慢。”我一面责怪,一面转向丫鬟们:“速速请凌太医过来!”

    嬷嬷拉拉我的衣袖:“格格,另遣人去太医院里传个供奉吧。凌太医是贝勒爷特别叮嘱了留在府里照看您的,又是出了名儿的好脉息。”“治病如救火,哪里来得及再去太医院延医?仓促之间,又哪里去寻手段高明的太医?凌医政妙手仁心,请他瞧瞧馨雅的病,只怕就有转机了。”

    下半晌,传来了王馨雅病情稍有起色的消息,我连声庆幸:“阿弥陀佛!”又吩咐道:“叫凌太医多耽搁两日,待庶福晋转危为安,再行还京。”

    晚间,我静静地在灯下打着石青色的缨络子,抬眼看看西洋自鸣钟,已然辰时了。吩咐道:“表哥说了散席后过来瞧我的,叫膳食房备下酸梅醒酒汤和樱桃豆羹吧。”

    嬷嬷叹息:“若说九爷,也真可怜,在自己家连顿囫囵饭都吃不上。九福晋忒不像话了,怎么能撇下夫君、回娘家归宁上这么些日子?”

    我道:“别人的家事,嬷嬷少开口吧。”

    缨络子打了一个又一个,夜宵也热了三四回,还不见表哥的踪影。我打着呵欠说:“只怕是表哥直接回府了,咱们且安歇吧。”

    往内闱走着,庭院里草木繁盛,夜风拂过,木叶上的露珠纷纷坠落。金钟儿“铛—铛—铛——”的嗡鸣声清晰可闻。夜色阑珊,深蓝的夜空薄云弥散,隐约可见朦胧的淡月。

    我想起远在永定河堤上的胤禩,不知他此时可好?此刻也快歇下了吧?也许,他也望着天边的半轮月亮,想着我?腹中的宝宝似乎和额娘心有灵犀,轻轻地踢了一脚。我轻抚着小腹,喃喃自语:“你也想阿玛了,对吧?”

    拂琴步履匆匆地从前厅小跑过来,神色有异。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禀:“福晋,不……不好了。”

    “何事?”

    “皇上派侍卫把咱们府邸上下包围了,还,……还有带着刀的侍卫进来了。”

    我定了定心神:皇上?侍卫?怎么可能呢,胤禩近来没有任何过失,皇上对他也颇为满意。如何会无缘无故地派兵包围王府?怎可能空穴来风?再者,皇上携太子出巡塞外,就算是要处置皇子,也得等回京后再发落啊……难道,难道,难道有人要谋反?

    正思量间,又见枕书神色惊恐地跑到跟前:“福晋,他们,他们奔书房去了。翻匣倒柜,搜出了好些档案、信件,正在打包装运。”

    

番外

  时光回转到二十多年前,三藩最为猖狂、几乎打下半壁江山的时候。安亲王岳乐奉旨平叛,意外地收缴到一封索额图写给平西王吴三桂的亲笔信,言之凿凿地声明其本人一贯反对彻藩,所有阴谋皆出自皇上与权臣明珠等人的私意。唯今之计,不如南北划江而治,互不相犯。北方朝廷自然会诛灭首恶,由自己辅佐皇太子临朝继位。的34ed066df378efacc9b924ec161e7639
  当时,岳乐不愿引起清廷内部的分崩离析,扣下了这封信。叛乱平息后,顾及妻族的身家性命,也没有忍心抖落出来。临终前,当着长子玛尔浑的面,将此信交付给福晋赫舍里氏妥善保管,有备无患,以防不测。的fb8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康熙三十九年,索额图指使朝臣攻讦安王。安王全家面临着沦为闲散宗室的危险。大难临头,病榻之上,赫舍里氏却一忍再忍,坚持不肯以此威胁索额图。她道:“月有阴晴圆缺,每个家族都免不了兴衰荣辱。咱们家随着你们阿玛的去世,已然撑不起昔日的权势。一朝天子一朝臣,削权是早晚的事儿。既然如此,不若无为而治,静候朝廷的裁夺,也好免去他日的祸患。”
  玛尔浑不服气地道:“额娘是不是顾忌索额图是您二哥?他下此狠手,摆明了不把额娘当妹子,更不拿我们当外甥看待。他不仁咱们不义,何必忍气吞声?”的92262bf907af914b95a0fc
  赫舍里氏:“糊涂!额娘难道只是怕和兄弟撕破脸吗?削权是大势所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索额图的背后是太子,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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